第763章 日記

正文卷

夜色如墨月如鉤。

貓兒睡了,女兒也睡了。

徐禮合上故事書,悄然起身拉上女兒床邊的帘子,自己坐回到煤油燈下,打開柜子上老舊的鐵鎖,從柜子最深處取出一本老舊的日記本。

本子已經很舊了,不知被翻閱過多少次,邊角都變得圓潤了。

日記本上的字是極秀氣的,藍色墨水卻變了色,看著有些臟。

「65年8月6日。我成為了徐禮的新娘……我想要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定要先生兒子,這樣我的女兒就有了一個哥哥,可以和父親一起保護她……」

「67年3月3日。今天,我的第一個孩子永遠離開了我,因為我在課堂上講了牛頓第一定律……我真害怕,真的。」

「67年4月3日。我流血不止,醫生說我以後很難有孩子了……或許,我失去的是我和徐禮此生唯一的孩子……他明明很難過,卻還笑著安慰我……」

「67年5月1日。我與徐禮說了離婚,他應該離開我的,我已經是一攤爛泥了……他第一次與我生氣,很大聲、很大聲地朝我吼……我卻不覺得難過,我只是心疼他。」

「68年1月1日。我的身體大概真的壞透了,與我的靈魂一樣。想死。」

「69年1月1日。我再也不想教書了。想死。」

「70年1月1日。想死。」

「70年2月3日。我懷孕了。我懷孕了!」

「70年2月4日。不敢相信,我竟然又有了孩子!喜悅從昨天持續到今天,悲傷和惶恐如影隨形……我害怕,真的很怕。」

「70年2月5日。孩子,你要像你父親一樣堅強、樂觀,千萬不要學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和你父親。」

「70年2月6日……」

「70年8月26日。我恨物理。我恨牛頓。」

「……」

日記只寫到了8月26日。

因為8月27日的日記,她再也沒辦法寫了。

徐禮摩挲著扉頁上的那個「安」字,心痛如刀絞。

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其中九成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另外一成覺得自己的孩子本就是人中龍鳳。

他卻是與萬千人不同的。

他希望徐念安可以普通一點、再普通一點兒……哪怕普通到塵埃里,至少不會與他的安一樣,因為一句話、一個未曾謀面的人,蹉跎半生。

『你父親一世忠勇,你卻是個懦夫。』

『我們在為培養人才竭力奮鬥,你卻困囿於可笑的顏面不能自拔。』

不知怎的,吳校長的話再次在他腦海中響起。

『爸爸,您是我的英雄。』

他緩緩躬下身,把臉埋在掌心。

如果是父親,他會怎麼選呢……

……

「信我,我只要按個開關,保准把她引出來!」

「你快算了吧,你上次按個開關,差點兒把一院子的人嚇瘋了。」

「嗯……那是個意外,我這次換了磁帶的……」

「瓜女子,你那主意就不靠譜,還是按我說的來,你砸玻璃,我動手,半分鐘結束戰鬥!」

「毀壞他人財產是違法行為,馮大哥沒給你普法嗎?」

「你倆是不是有病,用麻袋帶走別人就不違法了?」

「嗯……我問昀承哥了,他沒說話。」

「所以?」

「他沒說不許,那就是沒問題。」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三個姑娘大大方方地討論著聽起來就很刑的問題。

她仨身邊,一個小豆丁抬眼看了她們好一會兒,長嘆口氣,鬆開了被姐姐們拽著的手,雙手插在褲兜里,徑直走進小院。

「哎……」

林念禾想喊住他,卻被他搖晃著腦袋瓜打斷,意思很明顯——交給他,別出聲。

徐家的小院里,徐念安正坐在小馬紮上做算術題,咪咪窩在她的腳邊,慵懶地舔著毛。

「你好,請問可以給我一點兒水喝嗎?」

徐念安聽到說話聲,抬頭一瞧,是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正站在距離她十來米遠的地方,微笑著看著自己。

他說話的口音有些怪,似乎不是京城人。

徐念安點點頭,放下書本站起身:「你進來吧,我去給你倒水。」

小姑娘沒想太多,直接去倒了一杯溫熱的水來。

「謝謝。」他喝了水,擦去嘴角的水漬,說,「你好,我叫牛昱學。」

「你好,」徐念安不懂為什麼一個討水喝的人還要自我介紹,不過她長久以來養成的好習慣讓她不假思索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徐念安。」

「是『高居念田裡,苦熱安可當』的念安嗎?」

「呃……」

徐念安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說的那兩個字是什麼。

這場面以前她可沒經歷過,從來都是她會的別人不會啊。

徐念安抿著唇瓣,不作答。

牛昱學同學看了她一會兒,笑了,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這句詩,還特意圈起了「念」和「安」字。

他問:「是這兩個字嗎?」

徐念安這次點了頭,卻也只是點了一下頭。

「你和我差不多大吧?你們老師沒教過你這兩句詩嗎?」

偏偏他不依不饒,就著這兩句詩繼續發問。

徐念安有些煩了,她開始後悔給這傢伙水喝了。

她坐回到小馬紮上,抱起自己的書本繼續做算術題。

牛昱學卻沒走,竟然又湊過去,似模似樣地指導起她來了——

「你做口算題不可以想這麼久的。」

「九九乘法表你應該背過了吧?」

「九乘十你不會做?唉……你們老師到底教你什麼了啊……」

徐念安,生氣了。

小丫頭這輩子第一次打人,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牛昱學的腦門上。

她的力氣不大,牛昱學隨便抹了一下腦門,往外退去:「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不過你真得給你爸說,該給你轉學了,你連……咳咳,再見,謝謝你的水。」

趕在下一巴掌到來前,牛昱學轉身就跑,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子。

徐念安這個打人的比挨打的可委屈太多了,她扁著小嘴,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正這時,徐禮回來了,瞧見女兒哭泣,他頓時就慌了,扔下手裡的東西衝上前,無比心疼地把女兒抱進了懷裡。

「安安,你怎麼了?」

「嗚哇——爸爸、爸爸!」

這幾天參加了一個作者的小活動(嗓子最先報廢,廢話說太多啦),討論了一些寫文的技巧性問題(道理我全懂,但我就是心理和三觀上接受不了某些新媒體文和曖昧文),真的發現三觀不同就不要硬往一起湊合,我現在都快要不會寫文了(開篇啪啪啪或者曖昧擦擦擦我真的就接受不了啊啊啊,我也知道那玩意兒賺錢不講道理,但是……這個錢不掙也罷,臉還是得要的)。

我對自己寫的文的最底線要求就是——敢給我的母親看,如果有孩子,也敢給孩子看。

本章於凌晨一點半—四點寫於酒店大堂,凍死我了(我還把充電寶借給了一個大叔,我似乎在用一種不管自己死活的方法助人為樂)。

我去看兩遍《故事》和《對白》緩緩腦子……差點兒三天給我干回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