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分流的人生
沒有學生的自習室比往日要顯得更加冷清。
魚學敏和科目二徹底杠上了，坐在那，哪怕閉著眼，雙手也在模擬轉著車輪。葉文君靜靜的批改著試卷，然後將學生們的錯題記下來，再一一記下來，進行針對性的練習。
顧遠倚在桌上，看著下棋的俆友和李樵。
今天沒事。
所以大家都湊了過來，原本打算出去散散心，結果沒想到秦陽一大早又跑過來自習了。來了學生又不能往外趕，所以大家就只能陪著。一直熬到下午五點，秦陽這才收了書吭吭離開。
「不下了，不下了。」
眼瞅著快要被將死，李樵嘩啦一下推了棋盤，在俆友的叫罵聲中，他轉頭看向已經走向廚房的葉文君，「別燒了，晚上我們去外面吃。」
「啊？可是，我已經把菜買好了。」
葉文君有些躊躇。
她今天特意買了魚，還養在了水池裡，怕是養不了一夜。
「燒飯得燒到什麼時候，出去吃吧。」俆友也道，「夏天燒飯還熱……」
葉文君只能看向顧遠。
顧遠起了身，道：「我去搭把手，快得很，最多半個小時就能吃上飯。這會出去吃飯，就算在館子里也得等個把小時，咱們吃完直接去逛一逛。」
說話間。
顧遠已經來到廚房，撈起水池裡的魚，抓起菜刀利索的剮去了魚鱗，快速的開膛破肚，扔了魚肚和魚腸，魚籽則留了下來，接著又在魚身上割出道道切痕。
動作熟練的如同在魚攤經營多年的商販。
葉文君見狀，也打開了煤氣灶。
出租屋裡沒開通燃氣，用的還是液化氣。這丫頭從一開始不會用，到現在已經知道液化氣快用完了，還會抓著罐柄晃一晃。倒上油，等冒了煙，直接把魚下了鍋。
顧遠接著又切起了菜。
三顆土豆很快就成了絲，每一根粗細都出奇的一致。
見到兩人忙活起來，李樵也就沒再說話，跑去小賣部買了幾瓶冰啤，一瓶冰雪碧。又跑去添了兩個滷菜，一個耳朵皮，一個鹽水花生。再加上糖醋魚、青椒土豆、毛豆炒肉絲，番茄蛋湯，五菜一湯頓時齊活。
「嘖嘖嘖，品相不錯，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俆友不是太敢下筷子。
以前都是葉文君燒菜。
今天多了顧遠，他有些顧慮。
那邊李樵已經夾了一塊魚肉塞進嘴裡，手裡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掐著自己的喉嚨，怔怔道，「這魚，魚里有……」
這動靜把魚學敏嚇了一跳，伸出去的筷子立刻就縮了回去，生怕他下句話說魚里有毒，然後李樵這才笑眯眯道：「魚里有刺，沒想到，味道還不錯。」
「嗨，大驚小怪，有刺怕什麼，大腸還裝著屎呢，不照樣吃嗎？」俆友筷子一挑，夾起一塊魚肉，扔進嘴裡。
李樵不忿：「大腸不洗，你敢吃嗎？」
見到俆友被懟的說不出話來，然後繼續道，「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裝了屎的大腸，洗乾淨之後，沒人覺得臟，還能大吃特吃。那麼用碗裝了屎之後，哪怕把碗洗乾淨，別人也會嫌棄？」
俆友沉凝了一下，豎起大拇指：「局座高見，這個問題足夠精闢。下官目光短淺，還無法回答。不知在座的各位，誰能回答一下？」
這倆狗比一開口，頓時讓捧著飯碗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這個問題很好，以後不要再提了。」
顧遠眉頭一掀，粗暴的打斷對方的談話，磕了磕杯子，「廢話少說，鄉親們，先干一杯。先慶祝一下奧運會召開，再慶祝一下班長大人科目二第四次掛科。」
魚學敏毫不在乎的撐著眼鏡，「下次一定過，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
大家毫不在意。
因為魚學敏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顧遠直接道，「拿了駕照之後，記得通知我一聲，以後你開車的路段，就是我顧天帝的禁地，我此生絕不會再踏足一步。」
「那太遺憾了，我還打算拿了駕照後，開車帶你們去兜風呢。」魚學敏吃一口魚，頓時兩眼放光，「為什麼這麼好吃？」
「洋蔥，我加了洋蔥！」
顧遠笑道。
只是大家都看過《食神》，但還沒人懂得接這個梗。
酒菜齊上，一桌子鬧鬧哄哄的，大家都說著暑假的見聞。
李樵說著斷橋上，夏天人賊幾把多，完全擠不動。還有一棵依著大樹建起來的餐點，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吃早餐，環境十分不錯。
俆友說著超市一些小規則，一些臨期的商品都會擺在外面，藏在裡面的才是近期的商品。一些包裝好的蔬果，看起來品相不錯，但背面絕對是爛的。
不過他倆明顯對考駕照有興趣，打聽著考試的科目。
魚學敏手裡捧著雪碧，科普道：「科目一不難，我們那一組的學員，有年紀大的，不認識字，把科目一的答案全部背了下來。科目二的壓大餅是最難的，其餘的只要熟練就可以了。」
俆友道：「那伱為什麼沒過？」
魚學敏撐了一下眼鏡，「教練說我太熟練了，我懷疑我進入了瓶頸期。就和同一個漢字，看久了，寫久了，忽然就不認識這個字一樣。我只要突破過去，立刻就能夠通過科目二。」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勤學苦練』、『我堂堂徽省探花豈能過不了科目二』，引得大家都鬨笑起來，教室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吃完飯，幾人急吼吼的刷了碗、打掃了廚房，這才蹬著三輛自行車出了門。
天色微暗。
暑氣未消。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攢動的人頭。
隨處可見女孩們露出的胳膊和大腿，超短裙下的絕對領域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小處男們只能偷偷摸摸的看，還生怕對方發現，老色批們則是毫無顧忌的行著注目禮。
當然。
如果你帥氣多金，對方非但不覺得有什麼，反而會因為自己魅力足夠大而沾沾自喜。
如果只是個丑逼，那麼大概率會遭到白眼，極有可能還會被貼上噁心和變態的標籤。
顧遠看了會奶白的雪子，頓時覺得有些索然無味，都是擠出來，不是太自然。這時一個穿著弔帶，足有海碗大小的雪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一瞬間長青路上男男女女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蹲在路邊李樵『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眼睛都直了。
「居然真的有這麼大？」俆友咽著吐沫。「是不是隆的？」
「我哪知道！」李樵搖了搖頭。
兩人爭論不休。
於是。
就讓顧遠來判斷。
顧遠雖然沒用神念，但也能夠判斷出對方是原裝貨，剛想開口，忽然心領神會，呵斥道，「我哪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非禮勿視懂不懂，十多年的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裡面去了嗎？」
「我真是和你們羞與為伍！」
被這麼一罵。
兩人正想反駁，忽然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就見到葉文君和魚學敏拿著冰棍站在後面。葉文君顯然聽見了談話，紅著臉不說話，把手中的小布丁遞給了顧遠。
魚學敏撐著眼鏡，神情嚴肅，道：「根據我的經驗，絕對是真的。假的很容易分辨，形狀十分規則。但真的，走起路來幅度很大，躺下去就和水一樣，會化成一灘。」
俆友和李樵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動著腳步。
話題太高端。
他倆不敢摻和，多說一句，都怕被別人認為是變態。
「班長？」
「遠哥？」
「你們都在呢？」
這時，一陣呼聲傳來。
大家轉過頭，就發現吳曉龍和趙事成滿眼驚喜的站在那。兩個月沒見，彷彿還和在校時一樣，沒有半點的生疏感。顧遠問道，「你們怎麼在這？」
「今天復讀班沒有晚自習，網吧爆滿，所以就來長青路轉一轉。」吳曉龍道。
於是。
隊伍又擴大了幾分。
在他倆的口中，大家也同時知曉了其他人的下落。
張旭選擇了入伍，已經去了邊疆。
董瑩瑩和梁福成留在了六洲，上的本地大專。
王慶飛繼承了家裡的二手車行，幫老子跑起了業務。
陸雪媛去了安農大。
羅智和女朋友也同樣選擇了復讀，就在他們隔壁的復讀班，租了個房子，幾乎是夜夜笙歌。
溫子寧、劉超、呂仁、車曉麗……
有的留在了徽省、有的去了外地上學。
「對了，我還看見了李志。」吳曉龍忽然道。
「他現在在做什麼？」
俆友趕緊問道。
對方因為上網，被他父親帶走的那一幕，幾乎深深的印在了一班的所有同學的腦海中。
「好像在工地里幹活！我看見他在一座工地前，和其他人蹲在路邊吃著盒飯，我喊他兩聲，他看見我了，卻沒搭理我，直接轉頭就走了。」
提起這件事情，吳曉龍還有些不忿，「這才多久啊，他就裝作不認識我了。」
俆友和趙事成也加入了批判的隊伍中。
顧遠搖搖頭，沒有說話。
顯然。
他們還不明白，殘酷的人生，早就已經開始在暗中分流。
除去出生便含著金鑰匙那一部分人，大部分人只有在踏進社會那一刻，才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