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寡夫21在安溪村內, 對於失貞失節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寡夫21在安溪村內, 對於失貞失節的婦人來說,若是族內無人追究,或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若是被夫家追究, 那便會被殺雞儆猴, 嚴懲不貸。

所以當知道王武離開安溪村的消息後, 徐大根便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連徐家的臉皮都不要了。

當里正李正風知道這一消息後, 先是震驚, 然後便找了柳玉竹來宗祠里,因為徐家已然沒落,便求了里正。

李正風看著柳玉竹那張清麗非凡的臉,心中微微一嘆,若是柳玉竹是女子,想必那也是村裡頭一份的漂亮。

「你公爹道你不守婦道,亡夫屍骨未寒,便找了姦夫苟合?」李正風做好了柳玉竹會進行反駁的準備,順便連怎麼逼問都想好了。

柳玉竹站在安溪村的宗祠內,身後大雪未停, 面前擺放著各種牌位,都是安溪村的村民, 祠堂修得很大,擺放著銅色佛像, 正悲憫地看著世人。

徐大根和徐氏便站在他旁邊, 李正風還有另外兩個老者坐在主位上, 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李正風想著徐大根之前到底也算是體面人家,如今卻撕破臉皮, 也要指認柳玉竹偷人,想必事出有因。

他默默思考著這柳玉竹就算否認也必須嚴查,以示公正

「是,公爹說得對,我沒什麼話辯駁。」柳玉竹面容冷靜,供認不諱。

「他們要我向你懺悔,可是你從未幫過我,我為什麼要懺悔?我不覺得我錯了,我沒錯,我沒有錯.」

祠堂內安靜一瞬,隨即響起徐氏的尖叫聲,她朝著柳玉竹沖了過去,抬手就想要打他。

「爹爹要把我賣掉,我也求你,讓我留在家中。後來在人牙子手中的時候,他每日欺辱我,我求你幫幫我。」

「我曾經求過你好多次,我在柳家吃不飽飯,每天挨打的時候。我便求你讓我能不餓肚子。」

然後每個女人拿著扁擔或者別的木棍打在他身上。

他害怕死亡,也害怕徐耀祖做鬼也不放過他,那所謂的勇氣,全數消失。

他膽戰心驚地跪了一夜,臉色煞白,眼神恍惚,祠堂外湧進來幾個大漢,將他拖了出去,雪停了,在潔白的雪地里放著一條突兀的長凳。

他被公開處刑,柳玉竹聽見有熟悉的聲音正在小聲說著:「啊?真的假的,柳氏偷人啊,我一瞧便不是什麼正經貨色?」

手指輕輕拂過徐耀祖的名字,柳玉竹低聲喊了一句:「夫君啊。」

柳玉竹聞言,臉色蒼白一分,嘴角抿著,只是沉默筆直地站在那裡,瞧著頗有幾分骨氣。

「好,你既然已經供認不諱,那便按照村裡的規矩來辦。徐氏,去將你家耀祖的牌位拿來。」李正風滿身威嚴,表情冷肅,看著柳玉竹:「罪婦還不跪下。」

下一步,便會讓村裡的婦人拿著棒槌對柳玉竹進行鞭撻,以示貞潔的珍貴,以及破壞這一規矩的懲罰,讓村中婦人引以為戒。

柳玉竹跪坐在地上,抱著徐耀祖的牌位,祠堂內只剩下他一個人,門外還守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是對他的警告。

最後便是沉塘,清澈的母河水洗滌他滿身污濁,乾乾淨淨的進輪迴路。

「買來的……能有什麼好貨色?」

猛然回首,他開始害怕了。

柳玉竹頭低著,眼淚從眼眶溢出來,他死死咬住毫無血色的唇,感覺自己在被凌遲,神情逐漸變得絕望枯萎。

徐氏瞪圓了眸子,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你怎麼敢的?當初我們就不該買下你!就該讓你被人牙子買到青樓去。讓你早早得臟病去死」

外面冷風呼嘯,從門外直直吹進來,衣角被冷風吹了起來,柳玉竹眼眶淚珠在打轉,他抱著徐耀祖的牌位,抱得緊緊的。

然後雪地里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聲音嘰嘰喳喳的,他在中間趴著,肩膀被人死死按住,他聽見李正風說話:「徐家柳氏不知廉恥,不守婦道」

柳玉竹慢吞吞地跪在地上,視線落在幾人的腿上,神色黯淡。

柳玉竹原本就不是什麼果敢的人啊。

徐耀祖沒辦法回應他。

柳玉竹往後退了半步,徐氏的巴掌落了空。

「原來男人也偷人啊!真是下賤咯.」

柳玉竹在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眼底的神色執拗,手中的牌位有些冷又有些硬,他低下頭看著徐耀祖的名字。

「活該啊!真給我們安溪村丟人啊.」

「安靜!」主位上的老者說話了,順勢敲了拐杖,犀利的目光像是能穿透柳玉竹的皮肉,抽出他的筋骨。

柳玉竹不閃不躲地對上他的眼睛,黑眸平靜,便聽見老者慢慢說道:「與你苟合的姦夫是誰?」

柳玉竹有些無助地對著牌位輕聲說道:「如果不是王武逼我,我不會我不會這樣的。真的,我不想這樣的。他很壞,我也很蠢。」

「.」柳玉竹半晌後,垂下眸子,一副並不打算多言的樣子。

李正風皺眉,厲聲呵斥道:「你既已經承認了罪行,死到臨頭,為何還要包庇姦夫?快速速說來。」

柳玉竹開始掙紮起來,他用力地想要掰開他們的鉗制,嘴裡低聲說著:「不要綁我,不要綁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你可知在安溪村,若是婦人不潔,是要沉塘的。」老者聲音沙啞,眸光嫌惡,像是在看令人反胃的東西。

「你要在這祠堂里抱著夫君的牌位跪上一天一夜,向佛祖懺悔,以求亡夫的原諒。」

但是沒有人聽他的話,他被按在長凳上,手腳都被綁住,像一頭任人宰割的牲畜。

柳玉竹並不開口,狐狸眼顯得清冷又漠然,徐大根猜到什麼,臉色變化莫測,最後抿著唇,保持著沉默。

「在徐家,徐耀祖差點將我弄死的時候,我求你能懲罰他.好多次,但是你好像看不見我受的苦。」

他微微抬頭,看著掉漆的銅像,對上佛祖的眸子,冷淡的臉龐上出現一絲笑意,他毫不避諱、直勾勾看著佛像。

上面似乎還帶著前人乾涸的褐色血跡。

安溪村對於姦夫的處置並不重,卻也會小懲大誡。

柳玉竹崩潰哭出聲來:「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嗚嗚嗚嗚,我不該偷人」

那落在他身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打完一下,還會對他進行唾棄地謾罵:「活該被打死。」

聽見他嗚咽的哭聲,那拿著小木棍的小姑娘愣了一下。

她扎著兩個羊角辮,看著柳玉竹沁出血跡的背部和臀部,她轉頭對著自己的娘親說道:「娘,他流血了,還在哭.」

她的娘親摸摸她的腦袋,對著柳玉竹露出嫌棄的神情:「妞妞,他犯了錯,這是對他懲罰,以後妞妞可不能犯他這樣的錯,否則娘也會這麼打你的,這些嬸嬸也會打你哦」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木棍輕輕敲在柳玉竹背上,低聲道:「哥哥,下次別犯錯了哦。」

柳玉竹嘗到了喉口的鐵腥味,逐漸在齒間蔓延,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人敲碎了,正在攪痛著,疼得青筋凸起,滿臉漲紅,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零丁的血跡落在雪地上,又逐漸匯成一小攤血窪,村裡的其他男人們,便圍在旁邊看著她們對柳玉竹進行懲罰。

若是打得輕了,他們還會憤怒地質問那些女人:「你是不是也想像他一樣偷人?給老子戴綠帽子?!」

柳玉竹意識逐漸模糊,他對著徐大根求饒:「公爹,我錯了,饒了我吧,以後我一定好好守著夫君過日子的」

徐大根只是冷漠地看著他。

他又小心翼翼地看著徐氏:「婆母,我能幹活,救救我我願意過繼大寶,您救救我啊.」

徐氏對著狠狠啐了一口,只吐出一句話:「去死吧,去求耀祖原諒你吧。」

柳玉竹腦袋垂了下去,他嘴角帶著血絲,每說一句便有血沫噴出來,他呢喃著:「夫君.夫君對不起」

他從始至終不敢說王武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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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武被柳玉竹決絕拒絕之後,窩著一肚子火帶著丫環小廝連夜離開了安溪村,一路上因為遇上大雪走得有些慢。

他癱坐在馬車上,茶几上放著幾碟彩色的點心,桌上還放著那個青色的荷包。

王武視線有些獃滯,連桌上的茶水因為顛簸的山路晃倒了,也未曾察覺,直到水跡浸濕了他的褲子。

小廝在外面低聲道:「主子,前面就是喜蓮鎮了,今晚我們在那兒過夜吧。」

他們連著走了兩三天,安溪村和霄州路途遙遠,若是以這種雪中緩行最少需要半個月,若是雪再大一些,山路難走些,一個月也是可能的。

但是若是騎馬疾馳,則最快只需五日便能到霄州。

「好。」王武回神,伸手將荷包放在衣服里,看著喜蓮鎮上的繁華,遠不是安溪村那種小村能比的。

才恍然發覺,自己已經沒在那個小村裡了。

儘管已經入夜,街道上還有零星幾個小攤,吃食還冒著熱氣,王武安排好住所,便躺在床上。

王武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為什麼,彷彿有什麼東西牽著他的心緒,那日柳玉竹走得決絕。他也賭氣頭也不回地出了安溪村。

他其實有些難受,那夜他說的話太狠,柳玉竹想必是再也不想理他了。

王武知道他的脾氣,雖說沒什麼骨氣,卻氣性不小,但若是他生氣了,柳玉竹也能暫時耐著性子哄他

柳玉竹.

王武越來越心焦了,他煩躁地罵出聲:「操,你為什麼那麼倔呢!跟著爺走,我還能委屈了你!安溪村有什麼好留戀的!」

「他娘的!總不能是還惦記著那個病秧子吧!?」

正巧走進來的曉春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柔聲說道:「主子,您這樣說柳公子,便有些不厚道了。」

她從小伺候王武,就算是王武去青樓楚館喝花酒,她們也必須在外面候著,對他自然再了解不過。

而且她和初夏都是王夫人精心培養出來的,也是王武的心腹。

她將王武的反常看在眼裡,如實說道:「主子在大雪那日絲毫不顧及舊情,將人趕出去,柳公子頂著風雪走了……其實不難猜到,主子臨行前出門,應該是找柳公子了吧。」

王武看著不卑不亢的大丫環,冷著一張臉,道:「我是去找他又如何,那人不識好歹!白瞎了老子擔心他!」

「主子真的關心他嗎?」曉春垂著眼,面對王武犀利的眼神也絲毫不怵,她輕聲說道:「那日您疏遠柳公子,奴婢瞧得清楚柳公子的委屈,若是不曾動心,又何必委屈?」

「而且柳公子冒著大雪回家,連續發熱了兩日,您可知曉?」曉春聲音輕柔,又繼續說道:「王小柱那日來求見,便是為了這件事,但是您卻見也不見他。奴婢還以為主子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斷乾淨。」

「若這就是主子所謂的關心,這般無常,向來柳公子也是不稀罕的。」

「.你說柳玉竹生病了?」王武捕捉到關鍵信息,眼神有些遲疑。

「是,不過說再多也無益,主子以後還是忘記這段孽緣吧,對於王家來說,這樣的男子要不得。對於主子來說,也不過是累贅而已。對於柳公子來說,則是解脫。」

「況且,主子不是一直將柳公子當成玩物嗎?那何必為了一個窮鄉僻壤的寡夫而茶不思飯不想呢?」

王武斜眼看她,有些蒼白無力地反駁:「我什麼時候茶不思飯不想了?」

曉春微微一笑:「那主子數一數,這兩日吃了幾口乾糧?」

王武:「.」

「滾出去,爺回霄州便讓娘發賣了你!」王武瞪眼,心緒更加亂了,心臟跳動得有些異常。

曉春將事實撕碎了擺在他面前,讓他不得不直視他對於柳玉竹的看重。

後半夜。

初夏從外面回來,看著正坐在床上看書的曉春,臉上帶著笑:「姐姐為何要幫那位寡夫?」

曉春眉眼微挑:「我這是在幫我們自己,現在出安溪村不過兩日路程,不算太遠,想要回去不難。若是到了霄州之後,主子才改變主意,要將人帶回來,那吃苦的還不是我們?」

「況且王家並不是養不起一個柳玉竹。」

「主子只帶了許郎中?」曉春問道。

「是啊,牽著赤血便走了,就帶走了許郎中,可憐許郎中年紀不小,還要陪著主子胡鬧。」初夏表情有些幸災樂禍。

「別笑了,明日我們也啟程回安溪村,其他人留在這兒,帶兩個小廝過去便好。」曉春吩咐道,然後躺進了暖和的被褥里。

郎中騎術不精,又是雪地騎行、山路不平,摔了好幾跤,發冠都亂了,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他無聲怒吼著:若是再有下次,他必然不可能再跟著王武!

王武眼神有些嫌棄地看著那顫巍巍上馬的身影,那匹赤紅色的赤血,彷彿知道了主人心裡的焦急,馬蹄不斷在地上踢踏著,鼻息沉重。

「主子,您先走吧。我隨後就到,我認識去安溪村的路。」許郎中實在受不住那嫌棄督促的眼神,出聲提議。

王武牽著韁繩,揚起一陣飛雪往前跑去,很快沒了蹤影,府醫看著那道挺拔俊朗的身姿消失在他面前。

許郎中輕輕嘆了一口氣:「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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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柳玉竹從昏迷中醒來,衣物都濕了,他被人照著腦袋潑了一盆冰水,他視線從朦朧間恢複正常。

他正趴伏在雪地里,身下的雪被他衣服上的水跡沁濕變成幾個小坑,點綴著血跡。

柳玉竹看著熟悉的河,身邊盯著他的人,正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無數雙眼睛正看著他。

柳玉竹身上傳來的鈍痛和冰冷讓他清醒。

他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臉色比雪地還白,若不是他胸腔還在起伏,怕是讓人誤會,沒了生機。

「好了,將柳氏裝進籠子里。」隨著李正風一聲令下。

柳玉竹被人抓著肩膀,抬起來,往巨大的竹簍里塞去。

「別這樣,別」柳玉竹憑藉本能在求饒,他無措、害怕、驚慌.

他甚至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跟著王武走呢,那點兒自尊值幾個錢,那點兒喜歡又值幾兩銀子?

面對死亡,柳玉竹只是一個普通人,他貪生怕死。

那些大漢面無表情像是在執行一個神聖的命令,他們將柳玉竹塞進竹簍里鎖住,下面還系著巨大的石塊。

柳玉竹本就虛弱,哭聲有氣無力的,他用求饒可憐的表情看著李正風。

李正風臉上表情頗為自滿,他故作嚴肅地看著他:「柳玉竹你可知錯了?」

「我知道了,知錯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別殺我,我不想死啊」柳玉竹抓著竹簍,哀求道。

「哼,那你可願意招供誰是姦夫?」李正風因為他的求饒,心理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我願意,我說。」柳玉竹像是被擊垮了,他低聲說道:「是王武,是他逼我的。」

這個名字讓李正風表情瞬間凝固住了,他瞪大眼睛看著柳玉竹,他道:「你說是誰?!」

柳玉竹手指攥緊,竹片割傷的指腹,也恍如未覺,他流著眼淚重複一遍:「王武,王家王武」

李正風瞬間覺得事情棘手了,若是王武.若是王武那個混球。

柳玉竹若是死了,他真的不會找他算賬嗎?

似乎看出了李正風的猶豫,徐大根眼神閃過陰狠,湊上前在李正風耳邊說道:「里正,此刻村裡人可都在看著呢!此等禍害不除,如何正風骨?而且王武已經走了,他若在意這賤貨,怎麼會不帶著他?」

李正風穩了穩心神,覺得徐大根說得頗有道理,輕咳一聲,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沉塘吧。」

「不.不要」柳玉竹的求饒在他們看來無濟於事,在他們看來這是某種意義上的讚歌,對失潔者的懲罰。

隨著撲通一聲,人形竹簍落入河中,柳玉竹覺得通身冰冷,口鼻瞬間沁滿了冷水,呼吸被完全掠奪,溺水的感覺讓他馬上掙紮起來,卻只能無能為力。

「住手!」遠處傳來一聲爆喝,但是為時已晚,竹簍落水,大石也沉入河底。

眾人回頭往後看去,只見王武騎著赤紅駿馬朝著他們飛奔而來,策馬揚鞭,髮絲飛揚。

王武臉上的表情驚慌崩潰到了極致,臉上無知無覺地淌出了淚,讓他冷厲的表情顯得更加猙獰。

王武直接翻身下馬,抓起李正風的領子,將人一把扔進河裡,他彷彿一隻暴怒的獅子:「誰他娘的准你們動他的?!」

隨著李正風落水,王武抓著旁邊兩個大漢的手臂,順勢將這兩人也扔了下去,他聲音異常冷冽:「今天柳玉竹若是死在這裡,你們都要陪葬,懂了嗎?」

那些村民都嚇到了,紛紛往後退去生怕被扔進水裡,這冰天雪地的天,落了水可不好受。

已經被扔下去的三人,根本不敢說話,連忙往水底游去,王武抬手解開自己的大氅扔在地上,一頭扎進水裡。

他遠遠地看著那個竹簍,往水底沉下去,他的心也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柳玉竹似乎還活著,那邊還在冒著咕嚕咕嚕的氣泡,只是他的掙扎,和下沉的速度比起來,那麼微不足道。

王武拼了命地朝著他游去,很快超過了李正風,他伸出手,很努力很努力想要抓著那個竹簍。

柳玉竹意識模糊間好像看見了王武,他朝著他游過來,身後帶著無數細碎的光芒,原本是很美的畫面才是,但是王武的表情太兇狠。

像是要找誰拚命。

柳玉竹想,是找他拚命嗎?因為他說出了他的名字?

直到王武抓住那個竹簍,柳玉竹原本混沌的眸子猛然睜開,他沒有出現幻覺,王武真的來救他了?

柳玉竹迴光返照般獃獃看著他,手指朝著他輕輕伸過去,被王武一把捏住。

在水底眼眶痛得厲害,王武沒辦法說話,但是柳玉竹卻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說讓他再堅持一下,他來救他了。

王武只是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就想要帶著竹簍往上游,但是太沉了,還在往下墜。

王武只能想辦法將竹簍撕碎,但是水中不好用力。

柳玉竹望著王武,視線逐漸模糊,胸腔內的空氣被擠壓到了極限,傳來窒息的痛苦,雙眼緩慢地闔上。

王武著急得直捶竹簍,見他閉上眸子血液都像是被冰河水凍住了,心脹驟停。他大喊了兩聲柳玉竹的名字,卻沒有聲音,只剩下幾個氣泡。

恰在這時,那三人也到了,將竹簍合力破開了,王武連忙將裡面的柳玉竹拉出來,彼時柳玉竹已經沒了意識。

五人一起朝著水面游去,王武死死抓著柳玉竹的腰,低頭看著柳玉竹那張蒼白的臉,心焦不已,遊動的速度更快了。

等五人衝出水面時,岸上的眾人紛紛往後退了退,李正風三人趴在地上喘著氣,嘴唇都凍得發紫。

他們抱著手臂,牙齒都在發顫,卻也不敢走,也不敢出聲,李正風心比那河水還涼。

有人給他們遞上衣服,王小柱眼眶發紅的看著兩人,手上是王武之前扔在地上的大氅。

王武全身都是水,自然也是冷的,只是此刻卻顧及不了這麼多,雙眼發紅,顫唞的手摸了摸柳玉竹的頸側。

他表情駭然一怔。

沒有脈搏了!

身體也彷彿死人般冷!

「不可以!柳玉竹……」王武瘋了似的按壓他的胸口,全身都在顫唞,他冷厲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柳玉竹你不能死啊,你別死啊……」

王武眼淚無聲砸在他臉上。

「心肝兒……別死,求你了……算我我求求你了……」

旁邊圍觀的人無人敢說話,紛紛看著神情瘋狂的王武。徐大根和徐氏也死死地盯著柳玉竹那張青白的臉,眼底的怨恨想要化作實質般。

他們心中祈禱著,死吧,快點死吧,千萬不能活過來。

王武望著柳玉竹的臉,喘著氣,嘴裡不斷說著什麼:「心肝兒,你醒來,我帶你去霄州……我娶你,好不好?」

這話一出,李正風整個人都愣住,霎時間打個寒蟬。

「心肝兒,心肝兒……我不該那麼說話,我知道錯了,你起來罵我嘛,別生我氣了……求你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發誓,只要你現在別死!」王武不敢停,盯著柳玉竹那張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

所有人的心情在這種窒息的環境下顯得有些焦灼。

李正風不由乾澀地開口說道:「……他可能真的死了……」

王武看都沒看他,只是扔下一句話:「你們最好祈禱他活著,不然我一定殺了你們,給他陪葬。」一石激起千層浪。

那些村民不滿了,窸窸窣窣地說著:「不關我們的事兒……是柳玉竹自己不要臉……」

「噓,你別說了。」

「要怪也不能怪我們啊,是徐家人還有里正……」

就在這些喧鬧聲中,柳玉竹嘴邊緩慢溢出一點河水,他睜開眸子,朝著一旁輕輕咳了兩聲,吐出幾口水來,還是帶著血絲的。

王武愣了一下,連忙將他抱起來,擁入懷中,劫後餘生般說道:「心肝兒……心肝兒……」

柳玉竹有些頭暈眼花,也提不起力氣,全身明明很冷,體內卻是灼燒似的疼。

他靠在王武肩膀上,正好看見了徐氏怨毒的眼神,他這才彷彿察覺到自己活過來了。

柳玉竹很輕地在王武耳邊說了一句,毫無血色的唇角微微揚起:「滾開,我不要你啊。」

他閉上眸子,冰冷的臉輕輕蹭了王武有溫度的頸側,似乎汲取到了一絲溫暖,脆弱又蒼白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