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14「淮哥,救救我。」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14「淮哥,救救我。」

回來時的天空還是一片艷陽天, 而現在卻是濃稠的黑雲壓過,雲層出現灰濛濛、風雨欲來的感覺,陰雲密布間,飛沙走石, 吹得窗帘呼呼作響。

韓紹一向警覺, 此刻屋外動靜這麼大, 他卻恍然未覺,沉醉在夢鄉中。

他彷彿是回到了小時候, 在老家摸魚抓蝦的年紀, 當時還是一個小屁孩,最喜歡去老家路邊的河裡玩。

河水清澈見底、清晰可見活躍的魚蝦和奇形怪狀的頑石,從腿間流過的清水,清涼舒適。頭頂烈日炎炎,刺目的陽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小屁孩們卻不知疲倦地在河裡摸魚。

韓紹對於抓魚從小比旁人更加厲害幾分,他小心翼翼靠近遊動的魚,然後守株待魚,迅雷不及掩耳間,便抓著了一隻滑不溜秋的小黑魚。

韓紹剛想拿在手裡舉起來給小夥伴們展示, 但是那條黑魚在拚命掙扎著,魚尾用力擺動著, 差點從他手上跑掉。

他被小黑魚激出了幾分不服輸的氣性。

他將魚一把抱進懷裡,雙臂死死地箍著魚, 用了吃奶的力氣.

但是夢境之外, 記淮正在絕望的流淚, 他身上因為害怕根根寒毛戰慄,他的腿被一條條濕滑粘膩的觸手纏繞著, 一圈一圈的不斷收緊。

他剛剛想逃被韓紹用更緊的手勁鎖在懷裡。

記淮眼眶、顴骨、鼻尖都哭紅了,脖子也因為用力漲紅著。

他盡量放緩了聲音:「怎麼了,記淮,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淮哥,怎麼了.不管是什麼,我幫你解決好不好。」

他從沒有這麼失態過。

記淮原本只是緊緊抱著自己的腿,嗚咽哭泣,在韓紹的低沉又具有穿透力的聲音中,他靠進了韓紹懷裡,手指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肩膀,他還在哭,聲音不成樣子。

但是現在不行了,他連抽回腳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睜大了眸子,眼瞳因為驚恐微微放大,眼淚、鼻涕、口水不受身體控制地往外涌。

記淮情緒逐漸穩定,抹了一把臉,便聽見韓紹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有些怔愣,問道:「什麼?」

韓紹表情微微凝重了起來。上輩子的時候,他沒有遇見過那隻高階喪屍,他的精神污染並不嚴重,從來沒有發生過記淮說的情況。

而喪屍起初不過也是人類被寄生的一種。

記淮是活生生的人,對於這樣的情況,沒有任何準備,也沒有應對的策略,他起初還能動一動腿,掙脫幾條觸手。

而就在韓紹醒來的瞬間,那些觸手盡數消失不見,一切彷彿是記淮的錯覺。

韓紹拿手輕輕扣住他的脖子,將記淮整個人罩進懷裡,就算記淮恐懼地發抖。他也沒有像電視劇中表現出的體貼,主動退遠騰出空間給自己的愛人,而是不容拒絕地靠近他。

他的視線堅定又強勢,莫名充滿了鼓勵般的力量,望著他時,讓記淮原本有些崩潰的內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不允許記淮後退。

此刻窗外的狂風大作,陰風怒號,烏雲恍如黑布般,霸佔了整個天空,就在這時,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響過,很像是那種恐怖片出現怪物的場景。

韓紹摸著他的背,輕輕拍了兩下,拍小孩似的:「好啦,到底怎麼了?我對你做了什麼事嗎?」

韓紹下意識的鬆開手臂,記淮便直接逃開了,因為動作太過於慌亂,從床上直接摔到了地上,膝蓋著地的悶響。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眸光閃爍著陰翳的光,抬手摸了摸記淮的脖子,在他耳邊親昵地說道:「淮哥,救救我。」

他兀自醒來的時候,垂眸便看見一臉淚痕,表情驚悚駭然的記淮。

「嗯」記淮應了一聲滿含哭腔的聲音。

韓紹想到那截從小章魚男胸膛處刺穿他肩膀的那一截觸手,他似乎在被砍斷的瞬間,就消失了,現在想起來那瞬間腦袋混亂了一剎那。

但是這次纏住他的東西是非人類的怪物啊,他怎麼能不害怕。

他站起來,想要靠近他,但是隨著他的靠近,記淮抱著自己的膝蓋,在角落下獨自發抖,盈滿淚水的眸子,此刻堆積著害怕。

只是根據人體的差異,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寄生,但精神污染嚴重的異能者,更容易被寄生。

韓紹的心微微下沉,劍眉緊緊皺起,唇難看的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他沒有理會記淮的害怕,蹲下去伸手抱住了他。

記淮以為自己聽錯了。

韓紹抱著他的腰,輕輕避開他腰上的地方,語氣認真地重複一遍:「救救我。」

記淮細細描述的場景,更像是被異種寄生後的畸變種的樣子。末世後,很多從大海、天空、森林等等出現的寄生生物,可以寄生在人的身上,成為半人半怪物的存在。

韓紹捂著有些泛疼的腦袋,疑惑的看著感覺像是受到刺激、縮在角落中的記淮,思忖著開口:「記淮,你怎麼了?」

他就像是遇見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中。

他腳踝被觸手纏住,粘膩、冰冷、濕滑的觸感在他感官處處炸開,有幾根細小的觸手從他的襪子鑽了進去,從他腳心一遍遍爬過,留下溼潤的痕迹,連腳趾都不放過,被觸手纏住了。

韓紹眸色凝重,輕輕拍著記淮的肩膀,屋外的瓢潑大雨,雨像是從雲層被人直接潑下來的水,打得窗戶啪啪作響。

韓紹手中的小黑魚消失了。

「唔。」韓紹從沉睡中蘇醒,腦袋發懵。

重生這麼久,韓紹第一次感覺到一絲危機從心頭浮現,那種不受控的感覺讓他心慌。

韓紹便順勢將人輕柔地抱起來,往沙發上走去,也不嫌臟,伸手給他擦眼淚、擦鼻涕的,靜靜地看著他,等他哭完。

是不是他被寄生了?

韓紹沒見記淮這麼哭過,他在腦袋裡分析著可能造成的原因,隱隱有了猜測。

「你變成了嗬好多觸手的怪物好可怕。」記淮泣不成聲地說完。

他小聲地啜泣著,沁滿淚光的眸子水亮亮的,被韓紹直勾勾看著自己的哭臉。記淮後知後覺有些不願意,一抿嘴,靠近韓紹肩膀哭去了。

記淮害怕得全身都在發抖,拿著自己能動的腦袋狠狠撞在韓紹額頭上,不顧腦袋被撞紅撞腫,撞得腦震蕩。

粉紅粗壯的濕滑觸手從他的膝蓋蜿蜒往上爬去,試探地蹭了蹭記淮的牛仔褲

記淮被這種窒息冰冷的感覺包裹,霎時間崩潰了,劇烈地掙紮起來,他用力地推著韓紹的手臂,無比驚慌失控的聲音:「韓紹,不要,韓紹!韓紹!醒醒.韓紹」

記淮眼神一愣,掙脫開他的手臂,對上他的眼眸,這才發現,韓紹的眼眸中爬滿了紅血絲,瞳仁黝黑無光,像是幾天幾夜沒合眼。

韓紹將記淮具有異能以及異能作用耐心地解釋了一遍。

記淮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不,我沒有啊,我從來沒感覺到我有異能」

記淮顯得很慌張,他推著韓紹的肩膀,似乎不敢相信。如果他有異能,季陽平就不會選擇溫書,而放棄他。

如果他有異能,他就不需要揣摩別人的心思,只求一條生路。

如果他有異能一切都會不一樣才對?

「你有,你試試看。」韓紹之前一直沒有告訴記淮他異能的這個事情,因為沒有合適的機會,他知道記淮可能會不相信。

韓紹肯定的眼神讓記淮眼眶又浮現一抹水光,他緊緊抓著記淮的手臂,很小心又很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我真的有嗎?」

「真的。」韓紹不知道精神療愈怎麼進行,他上一世精神污染並沒有嚴重到去看醫生的地步,但是他聽旁人說過,是一種很微妙的狀態,一覺醒來,精神輕了、腦袋也不疼了。

記淮根本不懂韓紹說的什麼精神力,他一臉的迷茫,但是見韓紹堅定的目光,他將那些拒絕的話咽了下去,一雙濕漉漉的眸子掙扎著。

他想像著自己認為的精神力,應該是一種沒有具體形狀、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將精神力想像成了一隻手,他盯著桌上的杯子,試圖隔空讓杯子飛過來。

但是記淮傻傻盯了十來分鐘,眼眶都瞪酸了,那杯子還是紋絲不動。

韓紹見狀忍不住笑了,伸手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將他的臉轉過來,看著他:「雖然但是.精神療愈不代表可以隔空取物,淮哥。」

記淮對上那雙漆色濃郁的眸子,咬了一下唇,實話實說道:「我沒有任何的感覺你是不是搞錯了。」

韓紹低頭,吻了吻他的嘴,含糊道:「沒有搞錯,不著急,你慢慢來。」

兩人親熱間,外面傳來敲門聲,溫書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吃晚飯了。」

韓紹眯了一下眸子,盯著記淮泛白的臉,手指捏了捏他的臉:「要不要去?還是我去羅英哲那兒給你弄點東西來吃。」

記淮感覺自己的傷口也沒有明顯的疼痛,便蹭著他的手心,垂著眸子,似在思索什麼,有些垂頭喪氣地說道:「去下面吃吧,並且你還記得,要去海哥家嗎?」

記淮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的,但是韓紹告訴他有異能,從往常韓紹種種異常的行為,他很快相信了他。

他此刻便滿腦子都是異能在哪裡,要怎麼才能使出來。

這也許能成為他最好的活命籌碼。

海哥就是那位在G市犧牲,想讓他們幫女兒送去媽媽那兒的男人。

「記得,我吃完晚餐就去一趟他家。」韓紹凝視著記淮的臉,他眼眶的紅沒這麼快消去,臉上因為那一抹抹紅顯得有些病態的艷麗。

記淮便抬起眸子,眸光有些黯淡,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記淮覺得自己的心腸越來越硬了,起初遇見這種生離死別的慘劇時,他會忍不住落淚心酸,現在卻只剩下了淡淡的惋惜。

門外的溫書沒有得到兩人的回應,整張臉都扭曲了一瞬。他咬了咬牙克制住罵人的衝動,只是砰砰又拍了兩下,扔下一句:「愛吃不吃,沒人等你們!」

等他離開,韓紹和記淮才慢悠悠的開門出來。

餐桌前,羅英哲對著他們眨了眨眼,做了一個鬼臉,其他人則是沉靜無言,季陽平姍姍來遲,從外面風塵僕僕的回來。

季陽平走到韓紹身邊,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體,關心道:「小韓,你沒有受傷吧,聽說這次G市情況十分兇險,北寧基地也派人去了,但是全軍覆沒.」

「北寧?」韓紹挑了一下眉,望著季陽平關懷的眸子,笑了一下:「北寧基地又來人了?」

北寧就是韓紹醒來最先殺掉的幾人。

季陽平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露出一絲輕鬆的神色:「是啊,他們並沒有懷疑那些人死,而是說想派專家過來一起研究拿回來的生物樣本。」

韓紹臉上帶上了虛假的笑,不在意地說道:「哦,可以吧,反正樣本已經拿回來了,具體怎麼操作我也不懂,季哥看著安排吧。」

「辛苦了小韓,這次任務之後休息一段時間吧,也不能每次有什麼危險的任務都是你上,你可是我基地最強的隊長」季陽平坐到了韓紹旁邊的主位上,對韓紹表示出了充分的關心。

韓紹低頭喝湯,時不時應一句,還會附和他說話,一臉的認真凝重,似乎十分憂心。

季陽平視線說話間掃過記淮,記淮似乎更瘦了,下巴變得稜角分明,眉眼間徘徊著的那股自卑和陰翳似乎漸漸消失了。

記淮抬眼間對上季陽平儒雅溫潤的眸子,心中泛起點點漣漪,又很快風平浪靜了,他挪開視線,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專註和關心。

韓紹吃完飯,敷衍完季陽平,便帶著記淮和羅英哲出去了。

「哥,你不會相信那季陽平說的話吧。我聽張武哥說,北寧基地這次來我們基地,其實就是來調查那些人的死因。只是後來發現我們帶回了樣本,所以順勢提出了這個請求」羅英哲是空間異能,又是一個自來熟,所以跟很多人都混得很熟。

「嗯,我知道。」韓紹對於季陽平的話,從來都是只相信一兩分的,他微微蹙著眉,腦袋裡面又傳來一陣隱痛,不是很劇烈,卻讓他恍惚了一瞬。

記淮聽到這件事,就會回想起那天的無助,最後沉默了下來。韓紹是因為他才惹上這個麻煩的,他安靜乖巧地呆著,腦袋在放空,想要知道他的異能到底該怎麼用,好好幫幫他。

「好吧,那哥你去海哥家,我去虎哥家吧。」羅英哲和韓紹兩人分開了。

何海的家沒有在貧民窟,而是在兩邊交界的地帶,兩人是坐著電梯上去,這棟樓大多住的都是護衛隊人員的家屬。

韓紹敲了一下何海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個抱著嬰兒的女人,這是一間三室兩廳的房子,裡面住著三戶人家。

像是末世前的合租。

扎著馬尾的小女孩站在女人的後面,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看見是韓紹的時候,眼底的希冀少了一下。

她重新打起精神,揚起了笑臉:「小韓叔叔。」

韓紹經常來他家送東西,小女孩也認識他。

何海出任務的時候,小女孩都是由隔壁的阿姨照顧,何海回來之後,都會給她一定的報酬。

「我爸爸呢?他還沒和小韓叔叔一起回來嗎?」小女孩小臉精緻好看,像是洋娃娃似的。

何海在末世也將自己的女兒養的很好呢,自己穿得是打著補丁、掉著線頭的衣服,小女孩身上衣服乾乾淨淨的,還是粉紅色的小裙子。

韓紹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女人,女人抱著孩子識相地進了房間。

他蹲下來,和小女孩平視,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嚇人,女孩卻不怕,只是認真地又問了一遍:「小韓叔叔,我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他說這次回來要給我買生日蛋糕的.我不要蛋糕,也不過生日了,爸爸他能回來了嗎?」

記淮眼眶紅了,聽不得這種小孩赤忱的話,他默默地擦了擦眼淚。

韓紹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覺得嗓子異常干啞,鳳眼閃爍,半晌沒說出話來。

小女孩抬眼看著紅著眼的記淮,又歪頭看著韓紹,黑葡萄似的眸子清澈,用稚嫩可愛的聲音問道:「小韓叔叔,這個哥哥為什麼哭啊?」

韓紹深吸一口氣,用最平緩的語氣說道:「你爸爸讓我送你去媽媽那裡去。」

小女孩表情怔住了,眼眶開始一點點、一點點地泛紅,但是最後眼淚也沒掉下來,她沒有哭也沒鬧,只是問:「爸爸他回不來了是嗎?」

韓紹沉默了下來。

小女孩讀懂了什麼,用自己的小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很乖、很乖地笑了一下:「爸爸說過,如果他死掉啦,就會送我去媽媽那裡,所以他死掉了是嗎?」

小女孩因為先天性心臟病,瘦瘦小小的,極其平靜問道。

韓紹艱難地回答:「是的。」

「哦,好的,小韓叔叔,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東西好不好。」小女孩忍著眼淚,沒有撕心裂肺吵著要爸爸。

韓紹聽見小女孩進房間之後,哭聲漸漸傳來,嗚嗚咽咽像是絕望的小獸。

韓紹半蹲在地上一直沒動,直到裡面停下哭聲,他才沉默地站起來。

記淮已經哭過了,他雖然知道不可能,還是輕聲說道:「我聽說,何海媳婦是拋棄他們走的,現在在一家有錢人家裡,當小三、保姆一樣的存在」

韓紹看他一眼,語氣冷淡:「你覺得可憐她?想照顧她?但是你能保證一時的惻隱之心,會對小女孩一輩子好嗎?你又怎麼知道,小女孩跟著我們比跟著母親更好呢。」

韓紹知道記淮想表達什麼,他也覺得女孩很可憐,但是末世的命不值錢,就算他現在一時心軟救了他,這種心軟又能維持多久?

誰都不能保證什麼,人心易變,韓紹不想去用這個行為去求證人心好壞。

記淮不說話了,時間過去了十來分鐘,還不見裡面的人出來,韓紹思緒微微一動,下意識皺眉,去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傳來。

韓紹閃過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直接將門踹開了,他看見了最不想見到的場景,小女孩躺在床上,心臟處插著一把沒入刀鋒的刀柄。

他認識這把刀,是護衛隊統一發的,何海可能是留著給小女孩防身的吧

小女孩的粉紅半舊的小裙子被鮮血染紅了,她臉上毫無血色,安安靜靜地躺在粉紅的小床上,帶血的手抱著一隻白色小兔子,手裡還拿著一個胡蘿蔔。

桌上是一幅畫,沒有顏色鮮艷的水彩筆,而是用黑色水晶筆,一筆一筆畫出來的畫,裡面是一個男人牽著穿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手上拿著一個小兔子。

畫得很粗糙,上面六個大字——女兒生日快樂。

在粉紅大床的旁邊地上鋪著地鋪,折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應該是何海睡的地方。

韓紹一時間呆在了原地,他沒想到這麼小的小女孩居然會選擇這麼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誰能想到五六歲的小孩子會產生這種想法。

韓紹第一時間沖了過去,手放在她脖子上,探查她的脈搏,體溫還是熱的,但是脈搏已經沒有了跳動。

記淮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手腳一瞬間麻了,腦袋裡出現何海瀕死前悲傷的臉,以及前面還可愛乖巧的女孩。

一時間,頭暈目眩間,記淮直接暈了過去。

韓紹臉色陰沉如水,手上沾著小女孩的血,去檢查了一下記淮的情況,在確定只是暈倒後,他回到了女孩旁邊。

韓紹下頜緊繃著,身體呈現一種僵硬無比的姿態,喉間似卡著刀子似的,口水都難以吞咽,心臟墜著沉甸甸的石頭,溺入了海底。

房間內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大雨滂沱,雷雨交加,不斷沖刷著墓地的土壤,沁出黃瀝瀝的水,閃電似的將天空劈開了一道裂縫,照亮了正在墓前忙碌的人。

羅英哲撐著傘站在他哥旁邊,韓紹全身都濕透了,幽深深沉的目光看著那塊嶄新的墓碑,上面只有一個名字——何甜。

這麼短的時間,韓紹請了十來個人,將小女孩的後事安排好,他知道人都死了,就算做得再漂亮也無濟於事。

羅英哲見他哥眼眶泛紅,像是被雨水打濕的,也像是從眼底沁出來的,他喉間艱澀:「哥末世啦,人命啊,不值錢的,我們幫不了這麼多人,只能管好自己.」

他是想安慰他哥的,但是說到後面,聲音都顫唞了。

韓紹知道所有的道理,就算時間回溯,他當時也不會一口答應養著一個病弱的小女孩,可是心裡不好受卻是真真實實的。

羅英哲原本想陪著他哥站著,最後被韓紹瞪走了。

韓紹雨中站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他動了動有些泛酸的肩膀和雙腿,機械地半跪在墓前,面無表情地伸手將那些雜草都清理乾淨,卷著手擦了擦不算精緻的墓碑。

他手心沁著泛黃的泥土,那一滴滴掉落的水珠,匯入潮濕粘稠的黃泥土裡,逐漸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