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老先生想死否?

第一卷

現場一片狼藉。

一些被燒的焦黑的木頭,散落的亂七八糟,有些木頭的部分還泛著殷紅色,沒有完全燒乾凈,不時迸出一點火星,散發出騰騰熱浪。

李信雙手揣在袖子里,緩緩走在平南侯府的院子里。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

李信雖然沒有見到平南侯府起高樓,但是這會兒卻實實在在的看到它樓塌了。

不過平南侯府攏共有兩座,塌了這座侯府,蜀郡錦城裡還有一座平南將軍府!

相比於平南侯府來說,那座將軍府可要結實的太多了!

秋風吹來,火星四濺。

一身青衣的種衡,面色凝重,正在人群之中指揮人徹底搜查平南侯府,此時這位種家大少也是一臉疲憊,顯然從昨天晚上平南侯府起火之後,他也沒能合眼。

李信邁步走了上去。

「種少。」

他拱了拱手。

種衡這會兒已經有些心力憔悴,反應也有點遲鈍,聞言愣了一會兒,才抬頭看向李信,隨即苦笑著對李信拱手。

「李侯爺,你可算來了,陛下明明讓你幫著下官找人,怎麼大半天找不到你的影子?」

李信咳嗽了一聲,臉不紅氣不喘。

「昨晚上一夜沒有合眼,撐不住了,就找了個地方睡了會,種少這邊有什麼進展沒有?」

種衡連連搖頭。

「只在地窖里發現了鄭規等滎陽鄭氏的家人,還找到了一些平南侯府下人的屍首,後院里倒是發現了兩具疑似平南侯李慎還有其夫人的屍體,但是很明顯不是他們。」

李信皺眉道:「何以見得?」

種衡猶豫了一下,最終咬牙道:「這兩具屍體,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迹,很明顯是先死之後再被火燒的。」

李信點了點頭。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仇殺,有人先殺了平南侯府夫婦,再放火燒屋,毀滅證據?」

種衡搖頭道:「就算是被害,也應該有爭鬥的痕迹。」

「如果是中了毒呢?」

種衡抬頭看向李信,臉色微變,他低聲道:「李侯爺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幫著平南侯脫身不成?」

李信壓低了聲音:「種少誤會了,我這是幫著你脫身啊。」

種大少眉頭緊鎖。

「什麼意思?」

李信聲音平靜:「這個時候,不要把話說絕,如果種少確實找不到李慎,那麼這兩具屍體,就會是種少脫身的本錢,也是一個台階,不然種少你下不了台,種家也下不了台,陛下就是想給種家面子,也無從給起。」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如果種衡找不到李慎,天子必然勃然大怒,但是天子再生氣,也不可能因為這件事跟種家翻臉,畢竟之後對付南疆還要依仗種家,所以雙方都需要一個台階。

能找到李慎自然最好,找不到李慎,這兩具屍體就是雙方的台階。

這就是朝堂上未思進,先思退的道理。

李信甚至懷疑,這個台階,是李慎故意留下來的。

種衡低著頭,思索了很久。

最後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對著李信低頭道:「受教了。」

他感慨道:「從前與侯爺不熟,以為侯爺能夠少年得意,多少有些運氣的成分在,如今看來,侯爺在朝堂上的造詣,勝過下官不知凡幾,下官拜服了。」

李信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指了指自己腰間的佩劍青雉。

「我與種帥有些善緣在,種帥的配劍還在我腰裡掛著,種少不必客氣。」

種衡盯著李信腰裡的青雉劍,嘆了口氣。

「這口劍,下官與家祖討要了很久,家祖一直不肯給我,但是他老人家卻輕而易舉的送給了李侯爺,下官這段時間一直想不通,如今總算是想通了。」

李信搖了搖頭。

「沒有種少想的這麼複雜,當時種帥是想用這口劍跟我換東西。」

李信頓了頓,繼續說道:「思退之後,不能忘了思進,台階要有,但是能不走就不走,種少還是要繼續去尋李慎,找到了李慎,千牛衛就算是立功了。」

種衡低頭道:「下官遵命!」

李信臉色一變,側開了身子。

「種少莫要害我,這件事你是主事,我只是給你參謀幾句,找到找不到都是你的事情,我可不是你的上官!」

種衡心裡暗暗叫苦。

這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年輕人,怎麼跟個老狐狸一樣,滑不溜手!

他嘆了口氣。

「那下官這就是忙去了。」

李信叫住了他。

「鄭家的那幾個人在哪裡?」

種衡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在附近的一家客棧里歇息,我讓手下人領侯爺過去。」

李信點頭道:「好。」

不一會兒,一個一身青衣的千牛衛,就到了李信面前,恭恭敬敬的對李信低頭行禮。

「侯爺,請跟卑職來。」

李信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種衡,笑著揮了揮手。

「種少辛苦,如果實在撐不住,記著去歇一歇,不要累壞了身子。」

種衡臉色一黑。

他兩天一夜沒有睡覺,這會兒的確有些堅持不住了。

大概一炷香之後,這個千牛衛領著李信到了一家客棧,這是整個永樂坊里唯一一家私人的客棧,其他的都是朝廷招待使節和地方大員的會館。

這個客棧能開在永樂坊,自然也是最豪華的客棧,據說是某個皇子的手筆,當然,現在全部都是太康天子的財產了。

客棧一共三層,此時里裡外外最少有幾十個千牛衛在把手,而鄭家一家老小,都被關在三樓。

李信負手走了上去,在三樓的一個廳房裡,見到了滎陽鄭氏的家主鄭規。

這個有些「仙風道骨」的老頭,這會兒賣相很是不好看,平日里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這會兒散亂成了一堆,臉上也沾了不少黑灰,顯得十分狼狽。

李信笑呵呵的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這個老頭對面。

「老先生,咱們又見面了。」

鄭規被煙嗆到了,劇烈咳嗽了幾聲之後,抬頭看了一眼李信,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靖安侯,侯爺來看老夫這個糟老頭子,不知道……」

李信臉上的笑意收斂。

「老先生,本侯只問你一次,李慎在哪裡?」

鄭規神色不變,緩緩說道:「老夫怎麼知道,平南侯府里突然就走水了,老夫與家人們狼狽逃進地窖里,火勢一小就被抓到了這裡來,如何知道外面的情形?」

李信咧嘴一笑:「老先生,平南侯府這等大火,下人僕從死了幾十個,偏偏你們鄭家人一個不少的全部躲進了地窖里,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鄭規又咳嗽了幾聲。

「當時老夫正在教訓後輩,所以都聚在一處,有什麼問題?」

靖安侯爺臉上露出冷笑。

「好得很,那滎陽鄭氏來京探親的二十七人,統統死在了這場大火里,老先生以為有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