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就像陽光，穿破黑夜。」
二O二四年十月十九號，東國時間，中午十二點零一分——距離東國向世界宣告末日紀元到來，已經過去了一分鐘。
大紳國。
此時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多。
在一幢被租了一天的別墅里，此刻聚集著一群正值風華的少年少女們，守候在電視機前，觀看著這場發布會。
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東國在大紳的留學生。
但並非全部，也有少部分非東人。
他們是這些東人在大紳交到的好朋友，加上這些人對這場直播也的確有些感興趣，因此也來參與這場勉強能算是聚會的活動。
池妍此時緊緊握著自己閨蜜的手，雙方的指甲都幾乎已經扣進了對方的肉里，但是兩人卻似乎沒有一個人感知到。
她們都在聚精會神的盯著屏幕。
盯著屏幕里正在和所有動人對話的壹號先生。
她們不敢置信。
「到底發生了什麼，扎克，怎麼不幫我們翻譯了？」
大紳人尼爾·道奇扭頭問道。
大紳人並不懂東文，直播更沒有字幕，因此觀看直播當然需要翻譯，否則只看畫面根本看不懂。
而現在，那位為他們這些大紳人承擔『同聲翻譯』的東人朋友，此刻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電視。
他像是很專註，可眼神里，又像是很空洞。
「扎克？扎克？你還好嗎？」
道奇見扎克狀態古怪，連忙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在大紳這邊名為扎克的東人，似乎這才回過神來，他顯得有些獃滯的看向道奇：
「是……是……末日。」
「什麼？」
因為扎克說的很小聲，沒聽清楚的道奇，將耳朵湊近了一點後，又問道。
「是……世界末日……要來了。」扎克的聲音依然很空洞，並沒有變大。
但因為這次將耳朵湊近，道奇終於聽清楚了。
他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伸手用力的拍打扎克的肩膀：
「謝特，欺負我們不懂東文是吧？快點，扎克，告訴我，你們東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也知道的，我們來這裡的不討厭東，沒什麼是不可以講的。」
道奇認真的說道。
這個笑話設置的還蠻有趣的——道奇想。
隨後他感覺到了一絲古怪：
自己剛剛拍的很用力，扎克披在身上的外套，也因此滑落，可道奇發現平日里機敏睿智的扎克，不但對此毫無反應，甚至還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將他精心照顧的髮型徹底弄亂。
「沒有……沒有騙伱，末日……末日真的……真的要來了。」
道奇聽見了手臂下傳出的低喃。
「都說了，這個笑話不好笑，喂，露……」道奇見扎克執意要堅持將玩笑進行下去，無奈的聳了聳肩，只好看向在場的其他東國人，希望尋求到真正的答案。
可隨後，他就發現了幾乎所有東國人，此刻的狀態都近乎如此。
震驚、迷惘、恐慌。
這些情緒逐漸出現在了他們的臉上。
倒是有一個東人笑了出來。
但那個笑容，道奇覺得不太正常。
他似乎想要笑著說些什麼輕視的話語，可他卻只是一邊笑一邊左右扭頭，嘴巴一張一合，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看向一直以大心臟著稱的一位東國人——景劉，外文名叫麥克。
見對方似乎已經緩過來之後，立刻上前抓住對方的肩膀：
「喂，麥克，麻煩你給我們翻譯一下，你們東國的領頭羊，剛剛到底說了什麼？拜託！告訴我！」
「是……」
沙發的角落，池妍的位置，她沒有好到哪裡去。
她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了。
「希望先生」、「預知夢」、「天災紀年」、「寒冰之災」、「地震之災」……
這些完全超乎想像的辭彙，徹底衝垮了她的腦袋。
怎麼突然就世界末日了呢？那不是只存在於電影小說之中的內容嗎？
平均氣溫零下五六十度，這該有多冷啊？
還有不斷的致命冰雹，這砸到身上該有多疼啊？
會不會是搞錯了呀，這種事情，應該不可能是真的吧？
絕對是假的吧？
這會不會是電視台的一個愚人節玩笑？
事情應該完全不是這樣的吧？
……
當大腦開始重新轉動，許多幼稚的想法開始湧入了池妍的腦袋裡。
她此刻心中的想法，無一例外，全都是趨於否定。
但實際上，她應該清楚，這很大幾率不會是假的。
『應該清楚』和『此刻內心的想法』相左，這是正常的，因為人在情緒接近崩潰的時候，大腦會進行自我保護，強行讓思維靠近內心愿意接受的方向，變得絕對感性，而不再理性。
甚至開始自我催眠，自我麻痹。
這邊，景劉已經和大紳人翻譯完畢。
「我的發？不是，麥克，你們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嗎？不是我不相信你們，而是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道奇還有其他大紳人已經站了起來，表情誇張的攤開手：
「末日就末日吧？你說一顆隕石將要在十一月砸向我們藍星，我覺得還比較可信，但是你剛剛和我說的，一個月一種，這種像是遊戲一樣的災難，這也太離譜了吧！」
「這不是只有在電影和小說里發生的情節嗎？不信，我絕對不信。」
最為沉著冷靜的麥克，在解釋的時候，就已經登上了網路，前往家鄉的官方網站，下載那供給所有人的文件了。
他聽到了道奇的話語，咬了咬嘴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我也希望它是錯誤的。」
「可是，就如我們先生所說的、所保證的，當他的動作如此之大的時候，大到向東國、向世界宣告的時候，他不會不知道，如果這是謊言，將會是什麼代價。」
如果這場末日宣告是一場謊言，東國會付出怎麼樣的代價？
——東將徹底成為藍星史上最可笑的笑話，所有東人以後在外，可能都會被稱為：
「你是東人？就是來自那個領頭羊被神棍騙的團團轉，用全國的力量表演一個世界級笑話的笑話國家嗎？」
但實際上，嘲笑算不上什麼嚴重的後果。
嚴重的是這場世界嘲笑的背後，會引發的事情——
東世界地位快速下降，權威徹底消失，東人的自豪、自信徹底被自己人擊毀，所有東人以自己是東人而感到羞恥，民族自豪感和凝聚力徹底崩塌。
任何一個國家敢開這樣的玩笑，就是在親手破壞自己國家的國運。
東將於頃刻間分崩離析，由世界蠶食。
但那位先生這麼做了。
那就意味著——
是真的，也只能是真的。
但是……末日……
此刻身為一個東人，他竟然也有些希望這是假的。
「回東國！現在回東一定是最安全的！」
有女生尖聲尖叫道，慌亂的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沒錯！趕緊回去！我要回家找媽媽！」
如同是溺水者的救命稻草，所有人立刻開始拿出自己的手機。
身為最早知曉並準備末世的國家，加上是自己的家鄉，留學的遊子們無比確定一件事，回家和留在這裡的生存率，是天差地別的。
回家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池妍身邊的閨蜜，同樣掙開了自己的手，拿出了手機。
池妍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因為指甲過於銳利，而在滲血了。
但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她只覺得麻木。
「卡死了！卡死了！網站根本進不去！」
「我也是！」
「我進去了！」一個女孩如同中獎一般大叫，可隨後絕望覆蓋了她的表情：
「不！不！從大紳回家的機票，有空閑余票的，哪怕接受中轉，最早也要十天之後了！
十天！十天！十天後的機票，真的還有意義嗎？」
池妍也看著自己的手機，明明屏幕都沒有亮，她卻愣愣的。
她有一張七天後的票。
但她並沒有多少喜悅。
七天和十天，其實沒有多少區別。
倘若末世為真，真的會有航空公司在運營嗎？自己這張七天之後才能啟程的票，真的能啟航嗎？
池妍覺得很懸。
她認為這張票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張廢票，自己好像也回不去了。
「嗚嗚嗚——」
「怎麼辦啊，是不是只能祈禱這是假的了啊！」
「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在異國他鄉啊。」
在這個別墅里的，本來就是女孩子偏多，在如此重大的打擊下，哭泣聲，立刻在這間別墅里產生。
而情緒這種東西，是會傳染蔓延的。
於是恐慌如同從山坡下滾落的雪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要將這裡的所有人都壓垮。
男生們，此刻也無法接受這些信息，再堅強，大多也將腦袋埋在了自己的膝蓋中間。
渾身顫抖。
在這種氛圍的感染下，道奇這些大紳人，也逐漸有了些慌亂和不知所措。
這些東國朋友們不至於和自己開這樣的玩笑，而且演的也不該這麼逼真吧？
該不會……該不會是真的吧？
可是……
有太多的『可是』，可是在眼前的情況面前，似乎沒有『可是』。
於是，絕望的死寂在別墅里蔓延。
所有人如同雙腿被水草捆綁住的溺水者，所有的掙扎都只是徒勞。
不論多麼努力的張開嘴巴，卻無法向任何人求救，只能咽下一口又一口渾濁的污水。
一團濃稠到不能再濃稠的黑暗，包裹在所有人的身上。
想死，想死，想死。
在這似乎無垠的絕望中，希望的光芒就要熄——
不。
熄滅不了。
聽見了嗎？
那從電視機里傳來的聲音？
一位或已年邁的老人，用盡全力的那道聲音！
它穿破一切，來到了大紳的這裡——
「我親愛的！摯愛的！東的同胞們！」
「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