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們,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正文卷

空中裊裊地散發著如紗網般的薄霧。

在白霧的籠罩下。

無數白白的花朵,淡黃色的花朵,淺粉色的花朵,形成一望無垠的花田,花田上空,隱約地散發出一層夢幻的熒光來。

靜萱站在迷霧中,茫然而焦灼地張望著。

彷彿有一個身影在她的周圍穿梭,然而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捕捉到那個身影。

卻有種強烈的預感告訴她,那個人就是他!她日夜思念的那個人——御嘉西!他就在她的身邊,但是她找不到他!

她著急地呼喚著他:「嘉西,不要再躲著我,好不好,你出來!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好不好?」

空中飄來一個男音:「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真的確定你愛的人,就是我嗎?你從來沒有親口說過,是不是你並不是真心的呢,並不是真心喜歡我……」

靜萱猛烈地搖頭,胸口痛得彷彿即將死掉,她哭了。淚流滿面的她聲音嘶啞地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嘉西,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親口告訴你的……」

「不要……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迴音一陣陣徘徊在她的耳邊。

一字一字那樣的輕,卻能將她的心瞬間震碎。

「嘉西,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安靜的房間里。

靜萱躺在床上,臉上淚痕與汗珠交織,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蹙,那樣的焦灼不安。從她顫抖的嘴唇里,隱約發出聲音來:「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她在最後一聲驚喊中,驚醒過來。

房間里黑乎乎的,她驚惶不已地坐在床上,各種情緒交錯,害怕、緊張、茫然……

她有些麻木地下了床,指尖不時隱約地顫抖著。她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一陣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天幕上的月光恬靜如水,牆面上的爬藤上,數滴露珠閃著微弱的光芒。

她凝望著窗外朦朧的夜色,許久許久,淚珠無聲地落下。她渾然未覺地呢喃:「嘉西,你真的離開我了嗎?」她一直在窗戶前站了好久,直到再也抵不住濃濃的倦意,才回到床上閉上雙眼重新入睡。

因為太累了,接下來她睡得很沉。

在第二天八點多的時候,靜萱被電話的鈴聲給驚醒了。

她拿起話筒迷迷糊糊地「喂」了一聲。

「靜萱!不好了!」

那邊立即傳來小曇驚慌的聲音。

靜萱的睡意被她嚇走了七分,清醒過來後冷靜地問:「怎麼了?」

「慕管家來學校找我了,他說御嘉西被軟禁在明川的家裡了!」小曇慌慌張張地說,「慕管家說聯繫不到你,讓我去找你,御嘉西昨晚的狀況似乎很糟糕,他一直在房間里大吼,亂摔東西……」

靜萱驚愕地睜大眼睛,一顆心瞬間揪緊!

腦子裡的思緒瞬間混亂如麻!嘉西被軟禁了?

這幾天,她沒有在他的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那樣不想被束縛的一個人,卻被軟禁在家裡,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他有時候的想法那樣極端,會不會有輕生的念頭?

她屏息著說:「小曇,我馬上回去!」

靜萱匆匆地下了樓。

奶奶正在院子里修剪著花,看見靜萱出來,微笑著說:「小靜萱以前不是最愛賴床嗎?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靜萱小跑過去,抱住奶奶說:「對不起,奶奶,這次我不能在這裡多陪你了,我現在馬上要走。」

看著她那麼急切驚慌,不由得令奶奶擔心起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靜萱沒有否認地點了點頭,濕潤的眸子卻泛著異樣的勇敢與堅強:「奶奶,我的一個朋友出事了,我現在要去幫他,他對我非常非常的重要,我不想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奶奶瞭然地點頭,不再追問:「好,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吃完早餐就動身吧,不要著急,孩子,不會有事的。」

「奶奶……」

靜萱再一次抱緊奶奶,彷彿要從她那裡獲得更大的勇氣。

幾個小時後。

在車站等候靜萱的人,除了小曇之外,還有一臉憂心忡忡的慕管家。

他們遠遠地向她迎來,慕管家眉宇深鎖,聲音低沉而禮貌:「不好意思,言小姐,這次我是迫不得已才找你來幫忙的。我們家先生做的事情確實太極端了。小少爺他哪裡受得了……我真的不想再看見十幾年前的悲劇再次重演!」

靜萱的眸子里閃出淚光:「不,您別這麼說,我還要萬分地謝謝您通知我。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擔心嘉西,不管他面臨著什麼樣的局面,我都要陪著他。」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但我能做的,就是把你帶進他被軟禁的房間里。至於先生那邊,就要看你們兩個自己談了!」

慕管家的眸子里溢出欣慰之色,將她們帶往一輛小轎車旁。

靜萱點了點頭:「好,這就足夠了!」

一旁的小曇急忙說:「那我能做什麼呢?」

慕管家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說:「我會安排一輛車子在外面,如果少爺和言小姐能順利出來的話,你就在外面接應他們。」

「好的,沒問題!」小曇握住靜萱的手,「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明川御宅。

在慕管家的掩護下,喬裝打扮一番後的靜萱,謊稱是慕管家的遠方親戚,一路隨著他順利地進入了這棟熟悉的宅子。

御宅里,用人們來來往往。越往裡面走,靜萱的心就跳動得越快,擔心在下一刻就會被人突然認出來。

她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慕管家後面。

在經過大廳的時候,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歐怡倩居然端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喝著飲料,在發現慕管家走進來時,禮貌地向他打著招呼:「慕管家,出去辦事情了嗎?」

慕管家倏地頓往步子。

靜萱站在後面,儘可能地壓低自己的臉。

慕管家向歐怡倩僵硬地擠出一絲笑意來:「呵呵,是呀……歐小姐什麼時候來的?身體好些沒?」

歐怡倩看起來心事重重,垂下眸子淡淡地說:「我也剛來不久,身體好些了,簡單地走動一下還是可以的。這可能要多虧了嘉西先前細心的照顧哦……」

聽她說到這裡,慕管家便忍不住插話了:「歐小姐,既然您來了,您能不能順便勸勸先生,讓他別這樣對嘉西少爺?這樣做,對小少爺只是有害無益……」

歐怡倩的眼睛深黯起來,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這是長輩做的決定,長輩這麼做必然有長輩的道理,我未必能阻止。」

慕管家的眼睛裡充滿了失望,他沒有再說話,最後看了她一眼說:「那麼,歐小姐,我先去忙了。」

「好的。」

歐怡倩淡淡地應著,舉起杯子來正準備喝飲料時,眼角餘光無意中落到慕管家身後的那個身影上……

「慕管家。」歐怡倩倏地又叫住他。

慕管家與靜萱同樣緊張地頓住身體。

慕管家轉過身來,低著頭恭敬地問:「歐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歐怡倩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這個女孩子是這裡的用人?」

終於注意到她了!靜萱下意識地將頭埋得更低,試圖讓兩邊垂下來的長發,更多地遮掩住她的容貌。

「這是我遠房親戚的女兒,最近想找工作,我就帶她來這裡看看。這孩子從小在鄉下長大,沒見過什麼世面,挺害羞的。」慕管家鎮定地說。

「喔……」歐怡倩的聲音意味不明地微微拖長,轉而說,「那麼慕管家去忙吧,不耽誤你了。」

「好的。」慕管家如釋重負,應聲就走,靜萱急急地跟上。

在走到樓梯處時,身後卻再次傳來歐怡倩的聲音:「言靜萱!」

靜萱的步子猛地僵住。

歐怡倩緩緩走了過來。

她的眸子犀利而複雜,緊緊地盯著靜萱僵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來:「以為這樣就能騙過大家的眼睛了?你們的做法未免也太單純了。」

慕管家的表情慌張起來,他轉過身對歐怡倩說:「歐小姐,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了少爺,我清楚少爺的脾氣,再這樣被先生關下去,他不會瘋也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的!到時候……」

「跟我訂婚難道就有這麼痛苦嗎?」歐怡倩心裡壓抑的怒氣爆發了,她上前來緊緊地抓著靜萱的雙臂,瞪著她道,「你有什麼比我好?論相貌家世,你哪點比得上我?比愛,你有我那麼愛嘉西嗎?你可以為他擋下一刀嗎?」

「我可以!」靜萱終於筆直地站直身體,表情里有種誰也無法撼動的堅定不移。

歐怡倩不屑地冷笑:「空話誰不會說?」

「那就走著瞧。」靜萱暗自用力,掙脫了歐怡倩的鉗制。

「不用走著瞧,你現在必須馬上離開這裡!我想御伯伯並不歡迎你來這裡!」歐怡倩手指著門外的方向,下逐客令,「出去!」

「御伯伯歡不歡迎我不在乎,我是來找嘉西的,看不到他,我是不會走的,死也不會!」

靜萱說完,毅然決然地走上樓去。

「你給我站住!」歐怡倩氣急地想追上來,但背部的傷口並沒完全癒合,令她無法做出太劇烈的舉動來,她只能皺緊眉頭大聲吼,「慕管家,快給我攔住她!御伯伯就在樓上,看見她,御伯伯會很不開心的!」

「對不起了,歐小姐,這次,我必須站在言小姐這邊。」

慕管家向歐怡倩躬了躬腰,繼而轉身,追在靜萱的身後小跑上樓。

「嘭——」

房間里最後一個花瓶被人狠狠摔在牆上,一地都是碎裂的瓷片。

御嘉西憤怒地大吼:「快放我出去!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憑什麼把我關起來?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我和媽媽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兇手!惡魔!」

「放我出去!」

「快放我出去——」

「御俊明,如果你不放我出去,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

站立在門外的御俊明,只覺得心一陣陣的顫抖,他閉上眼睛,嘴唇劇烈地顫抖著:「為什麼……為什麼你跟你媽媽那麼像呢?但是說實話,我並不怕你恨我,也不怕我自己會後悔一輩子,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子嗎?我只是想為你媽媽做一點事情,完成她未完成的夢想。」

「借口!」御嘉西狠狠地踢著門,「你就是一個自私鬼!」

「其實,兒子你或許不知道,你現在只是想叛逆我而已。我越不讓你做的事情,你就越想去做,即使是那些對你不好的。難道你真的就那麼討厭怡倩嗎?我看不是吧。」

「對,你說的沒錯,你越想阻止我,我心裡就越不舒服!還有怡倩,一直以來,我並不討厭她,但是那絕對不是愛情!我比誰都清楚!」御嘉西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間中央,對著那張門冷笑,「你以為你把我關起來,我就能如你願和歐怡倩訂婚嗎?」

御俊明平靜地說:「我並沒有那麼認為。」

御嘉西再次忍不住低吼起來:「那你為什麼要關著我?憑什麼關著我?」

御俊明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無奈與悲哀:「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除了這樣做,還能怎樣?」

「伯父,如果您不肯放嘉西出來,那就請把我一起關進去!」靜萱人未到聲先到,在轉角處走出來,挺直身體向御俊明走了過去。

御俊明質疑地盯著她:「你怎麼來了?」

還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在看到她身後隨後跟來的慕管家時,御俊明心中明白過來,他的眸子里透出不悅:「慕管家,你忘記我吩咐過你的話嗎?」

「對不起,先生。」慕管家畢恭畢敬地向他彎腰後,然後直視著他說,「我沒有忘記,但是您這樣的做法我實在看不下去……就算您開除我,我也還是會帶言小姐來的。」

房間里的御嘉西聽見了屋外的動靜,立即大力地拍打著房門:「靜萱,是靜萱來了對不對?」

數日來第一次聽見御嘉西的聲音,靜萱難掩心中的激動,她幾乎是立即撲到他的房門前,鼻子冒出酸意來……連日來的思念,連日來各種紛雜的思緒,在這一刻找到出口。

她的眸子里淚光閃爍。

「嘉西,是我,我來了。我來找你了,我好想見你,好想好想……我等了你兩個晚上,你都沒有出現,你嚇壞我了,我一直胡思亂想……」

「對不起,靜萱,我也很想見你……」御嘉西咬了咬唇,柔軟的聲音忽然變得強硬起來,「爸,現在我不求你其他的,我只求你讓靜萱進來,好嗎?」

急急趕上樓來的歐怡倩,一雙眼睛哀求地盯著御俊明,連連搖頭。

御俊明猶豫不決。

嘭的一聲,御嘉西握緊拳頭用力地打在門上:「爸,我稱呼你一聲爸,你連這個要求都做不到嗎?」

御俊明閉上眼睛,沉默著。門後面,御嘉西沒有再強求,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

待眾人再次聽見動靜時,卻是玻璃破碎的巨響!

慕管家立即大聲驚喊:「不好了!少爺要出事了!」

他已經顧不上御俊明在場,奪過御俊明身後用人手裡的鑰匙,慌慌張張地將門打開,映入眼帘的卻是驚險不已的一幕——

御嘉西站在窗口,就在慕管家推開門的剎那,他縱身往下一躍!

「嘉西!」

「嘉西——」

「少爺——」

靜萱第一個跑過去,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跟著他!無論上天堂或者是下地獄!她都要陪著他!再也不要讓他孤孤單單一個人!

彷彿是本能,她隨之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動作,如輕盈的羽毛從窗口飄落,劃出唯美的一道弧線。

御宅里。

接連響起兩下重物落地的聲音!

花瓣紛飛中,御嘉西與靜萱相繼落入樓下的玫瑰花叢內。

而花叢里竟然不知什麼時候,隱藏好了幾張綠色的海綿墊,不仔細看的話,是不容易發現的。靜萱落下來時,剛好落在其中一張海綿墊上,她抬起頭尋找著御嘉西,發現他就在自己旁邊的那張海綿墊上,而且臉上和身上都沾了很多玫瑰花瓣。

「哈哈,你的樣子真像個花仙子!」

靜萱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還不是一樣。」御嘉西伸出手,從她的頭髮上撿起一片花瓣,「撲哧」一聲笑了。

「呵呵,好浪漫啊,被玫瑰花瓣包圍著。」靜萱感嘆道。

「靜萱。」御嘉西猛地靠近她,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

靜萱閉上眼,感受著自己激烈的心跳。

這一刻。

他們彷彿融為了一體,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片刻後,他們的唇終於分開,眼神卻依然凝視著對方,濃濃的愛戀,寫滿了彼此充滿柔情的雙眸。

御嘉西修長的手輕輕撫上靜萱柔嫩的臉頰,白皙中微露淺粉色的面容,美麗得令他移不開眼睛,他的指頭肚兒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肌膚,聲音里難掩濃濃愛意:「傻丫頭,幹嗎要跟著我一起跳下來?那樣子很危險知不知道?」

可是,儘管如此,在她跟著自己跳下來的剎那,他覺得,生命從此完整了。

靜萱的唇角微微漾開一抹甜蜜的微笑:「當我跟著你跳下來的時候,我就想,這輩子無論你到哪兒,我都會跟著你,永遠永遠都不會讓你孤孤單單一個人。」

「剛剛在花叢里看到你的身影落下時,我還在想,這是不是我的幻覺?簡直像做夢一樣。」

御嘉西的手指輕輕地撫摸她的唇角,一寸一寸地感受著她的存在,親昵的動作令人怦然心動。

淡淡的陽光下。

靜萱微笑地擁住嘉西,隨著她的動作,兩人身邊再次揚起一陣新的花瓣紛飛,在陽光中美好得如同一場幻境。

「是真的,是真的,我就在你的旁邊!從今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就算你趕我,我也不要離開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許再有輕生的念頭!」

御嘉西在她的耳邊輕笑著:「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這也是我和慕管家的逃離計劃之一哦。」

靜萱驚訝地睜大眼睛,但隨即便嘟起唇來:「這個計劃也太危險了吧!要是一不小心……」

御嘉西有力的雙臂緊摟著她:「不會有事的,我絕對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應該就是從我喜歡上你的那時起,我就告訴我自己,不管你愛著的是誰,我都要為你好好活著。我們都是寂寞的人,我們是彼此的解藥,我會好好活著,為我們的幸福而努力活著。」

靜萱覺得,這是她這輩子聽到的最好聽的聲音,最動人的情話。

她心裡的那片花田,瞬間百花齊綻!

可還來不及多多享受這一刻的幸福時光,靜萱就心驚地推開御嘉西,一雙眼睛緊張地盯著從宅子里正向這個方向趕來的幾個用人:「不好了,他們追出來了,我們得立即離開,小曇在外面等著我們!」

「我們趕緊走!」

兩人奮力撥開花叢沖了出去,更顧不上眾人在後面紛紛向他們叫喊著什麼。

御嘉西緊緊地拉著靜萱的手,穿梭在這棟熟悉的宅子里的小徑上,躲過用人們的追逐。

小曇在車內等得心急如焚、焦慮不安,在看見御嘉西與靜萱狼狽地跑出來時,她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於稍稍放下。

「我的天啊,終於等到你們了!」小曇趕緊為他們打開了車門,關切地問,「你們沒事吧?」

「沒事。」靜萱搖了搖頭,還有一些花瓣和枝葉沾在頭髮上有些不舒服,她卻一點都不在乎,「快走吧,他們追來了!」

兩個人迅速地上了車,在車子發動之後,凝望著彼此足足一分鐘後,失聲大笑。

他們為彼此的狼狽而笑,為他們的自由而笑,為他們的未來而笑。是呀,經歷了這一劫,他們未來還怕什麼?

但是,仍有問題在等著他們。

小曇從副駕駛座上轉過身來,看著後座兩個狼狽的人說:「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

車廂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一個難題,逃是逃出來了,但是,怎樣才能不被他們找到?

靜萱輕輕地擦拭著自己有些發癢的額頭,低落地開口:「我家肯定是不行吧?他們第一個會去的地方必定就是那裡了。」

小曇思考了片刻,提議:「要不去我家?」

靜萱呼了呼氣,替御嘉西撿著他身上的花瓣和枝葉,瞥了小曇一眼,說:「你家和我家沒什麼兩樣吧?」

小曇沮喪地嘟起嘴來:「那怎麼辦吶!」

御嘉西任由靜萱擺弄著自己,滿臉受用的表情,想了想才說:「去酒店或賓館?」

「那裡消費太高了吧?我們既然要逃,就要先學會獨立!」靜萱眼珠子轉了轉,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里一掠而過,她欣喜地說,「我知道去哪裡了!」

慕管家安排的司機在靜萱的指揮下,將車子緩緩開往鄉下。

碧藍的天空,幾縷淡淡的雲絲飄蕩著。

一望無際的綠野,在春風的輕拂下,如同清新的海洋,盪起一陣陣波浪。

路邊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淡黃色的小花朵似小姑娘羞澀而美麗的面孔,嬌小玲瓏,密密麻麻,一直漫延到看不見的盡頭。

小轎車緩緩地在一個院子的門前停了下來。

院子里的牆邊種植著一株大桑樹,繁盛的枝葉延伸到了牆外,綠油油的葉子如扇子般垂掛著,十分的賞心悅目。

小曇下了車,滿臉的欣喜:「哇,靜萱,這就是你奶奶家嗎?好像世外桃源哦!」

靜萱感慨地嘆著:「是呀,沒想到這麼快又來到了這裡!」她走到門口,抬起手剛準備敲門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攔住了她。

御嘉西看著靜萱,神色頗為不自然地說:「我們今天還是別進去了吧?我現在這樣狼狽,被奶奶看到……」

靜萱微笑著挽住他的手臂:「你不要不好意思啦,我奶奶很好相處的哦。」

「可是……」

靜萱歪著頭,可愛地眨了眨眼睛,故作驚訝地說:「咦,嘉西什麼時候這樣害羞啦?」

御嘉西微微地抬著下巴,不以為然地說:「誰害羞了?我只是怕嚇著奶奶罷了。」

「我也覺得!」靜萱忍不住俏皮地笑出聲來,「那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嚇嚇她好了!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靜萱再次抬手準備敲門時,門卻已經被人拉開了。奶奶一臉笑意盈盈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靜萱笑眯眯地看著奶奶,甜甜地喊著:「奶奶!」

「剛剛聽見門外有聲音,一猜就是你……咦?這位是?」奶奶慈祥的面容上露出好奇的神色,打量起這個被自家孫女緊緊挽住的男孩子。

長得還真是挺不錯的,就是衣服上的花瓣葉子之類的……有些狼狽呀!不過怎麼都覺得可愛呢!

御嘉西急忙禮貌地向奶奶彎了彎腰,然後自我介紹說:「奶奶好,我是御嘉西。」

小曇也從後面探出頭來,笑逐顏開地打著招呼:「奶奶,好久不見呀!」

「喲,小曇也來啦!」奶奶高興極了。

靜萱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問:「奶奶,我們現在遇到了一點困難,能暫時住在這裡嗎?」

「瞧你這孩子,這不就是你家嗎?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能帶朋友來,奶奶自然更高興了。」奶奶熱情地拉著靜萱與御嘉西的手,「來來來,快進來。」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小曇和司機原路返回,小曇還要去學校幫靜萱和嘉西兩人請假。

而靜萱和嘉西則要在這裡躲避一段時間。只是接下來卻有些小麻煩發生了。比如當御嘉西進入浴室後,接過靜萱趕來遞給他的衣服時,他怔住了:「確定沒有拿錯?」

靜萱站在門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裡沒有適合你穿的衣服,我們這裡又離鎮上挺遠的,買不到新衣服。我就只有跑鄰居家去向張大伯借一套衣服來了……除了款式有點老之外……張大伯說這衣服都是因為太小了,沒穿過幾次的新衣服呢!你放心穿吧!」

御嘉西拿著這套古董一樣的衣服,半天說不出話來。當他穿著這套衣服出來時,整整被靜萱笑了一天!

奶奶看了卻誇讚道:「這小子真是穿啥衣服都帥呀!一看就知道,你和我們家小靜萱,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真的很不錯哦。」

此刻,靜萱與御嘉西一起走在去菜地的小徑上。

靜萱時不時瞥一眼身旁的人,分明有著模特般的身材,卻穿著這樣老土的衣服,滑稽極了。

御嘉西孩子氣地瞪著一臉偷笑表情的靜萱:「言靜萱,我警告你,你再笑,我就咬你的嘴!」

靜萱立即捂住嘴,一雙眼晴無比清澈地眨著,故意打趣地盯著他:「可是……嘉西好像臉紅了耶……嘉西臉紅起來好可愛哇!」

御嘉西的眼睛裡充斥著糾結:「說一個男生可愛,你認為是誇獎嗎?」

「當然是呀!」在他還來不及變臉時,靜萱立即挽著他的胳膊,「不管是可愛的嘉西,還是酷酷的嘉西,都是靜萱最最喜歡的!我們,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這可是奶奶說的哦。」

御嘉西忍不住刮刮她的鼻子:「你這丫頭還挺壞的,現在就拿著奶奶的話當聖旨了!」

「當然呀。」靜萱嘻嘻地笑著,「嘉西,明天我們去摘楊梅吧!隔壁村有好多好多的楊梅樹哦,那些楊梅都是村民自家種的,比水果店裡的好吃多了!最重要的是——摘楊梅的過程超級有趣哦,一邊摘一邊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御嘉西挑了挑眉:「你確定你是摘而不是偷?」

「都差不多的啦!」靜萱一臉的興緻勃勃,「吶,我們摘完楊梅後,第二天可以去摘李子……過一段時間還有西瓜哦!」

御嘉西鄭重其事地看了她一眼:「靜萱,你是不是腦子裡只有吃的?」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吃嘛!」

嘉西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其實我也挺想吃的……」

靜萱的眸子里寫了一個問號:「想吃什麼?」

御嘉西邪邪一笑:「想吃你呀!」

靜萱的臉頰一紅,兔子般飛快地跑開,一面大喊著:「壞蛋——」

……

時間如梭。

不知不覺,靜萱和御嘉西就在鄉下住了四五天,雖然過著簡樸的生活,卻感覺幸福每天都要滿溢出來。但是,這樣的生活很快也必須結束了。

這天,靜萱和奶奶在院子里擺弄著花盆時,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靜萱抬起頭來,笑靨如花:「嘉西,去開下門,今天是星期天,一定是小曇來了!」

御嘉西從屋子裡大步走出來,在拉開門的剎那,他的表情完全怔住。

小曇極為不自在地站在門口,幾乎不敢正視御嘉西的眼睛。在她的身後,赫然站著幾人,領頭的人,就是御俊明。

御嘉西淡藍色的眸子里閃出一片冷光:「你來做什麼?」

御俊明走上前來,出乎意料地微笑著問:「我可以進去參觀一下嗎?」

御嘉西擋在門口,冷冷地說:「你不準進去,你是來找我的,不干她們的事情,有什麼事你沖我一個人來!」

「兒子知道擔待了,看來是真的長大了!」御俊明眯著眼睛笑著,像普通的父親一樣想拍拍自己兒子結實的肩膀。

御嘉西卻極為敏感地一閃。眸子里的光芒冷如寒潭:「如果你是來逼婚的,那麼請回吧!這裡不是你的地盤,不歡迎你!」

靜萱聽見他們的對話,臉上的笑意驀然消失,她的心沉沉的,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御俊明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消息都放出去了,婚自然是要訂的,不過呢……」御俊明的視線移向院落裡面緩緩走到御嘉西身旁的靜萱,說,「如果靜萱不介意,上面就改個名字好了。」

御嘉西與靜萱面面相覷。

淡金色的陽光從桑葉間細細碎碎灑下。

閃閃爍爍,如夢似幻。

御嘉西彷彿語結,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他的聲音從心底最深處一點點傳出:「你說的是真的嗎?」

「其實原本一開始,我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只是想讓你好好考慮,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歸屬。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如果你選擇歐怡倩,我就算是了卻了一樁心愿……」御俊明無奈地輕嘆,「但沒有想到後來你的情緒反應會那樣的大,事情好像一發不可收拾。直到你從二樓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就徹底醒悟了,原來我在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好在沒有釀成大錯!那麼現在,我只想祝福你們,希望你們幸福。」

「伯父,你說的是真的嗎?」靜萱驚喜不已,她與御嘉西頻頻難以置信地對望。

「是真的……是真的!」小曇在一旁連聲說,「我剛才裝得挺像的吧?如果御伯伯不說清楚目的,我怎麼肯帶他們來呢?現在是不是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哈哈!」

父親真的同意他們交往了!

御嘉西臉上的神色漸漸柔和起來,他看了御俊明一眼,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但那一眼的含義,分明包含著原諒以及和解。

靜萱握住御嘉西的手,她的眼眸中透著自信的光芒:「伯父,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御俊明心裡欣慰極了,原來成全是這般美好的事情。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溫和地漫延到眸底:「那麼,現在可以請我進去喝杯茶了嗎?」

「當然,歡迎你們。」奶奶的身影出現了,她熱情地邀請所有人進去,這所老房子里,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