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殺人之前先誅心
第379章
看著朱慈烺手中的手榴彈，大殿內的重臣都嚇壞了。
隨著手榴彈在戰場上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哪怕這些大臣沒有上過戰場，對於手榴彈也並不陌生，畢竟寧海軍上交的首級中，有不少都是遭受過手榴彈的摧殘，當然，關於手榴彈的傳說也越來越離譜。
有的人說一枚手榴彈可以炸死炸傷十數人，有的人說手榴彈可以炸死上百人，也有的人說一枚手榴彈可以炸死一個牛錄。
「太子殿下，切莫衝動！」
手榴彈是朱慈烺從遼東帶回來的，而是他名義上的表哥，程家龍程大公子送給朱慈烺的，當時程家龍曾告訴朱慈烺，如果有人欺負你，就用手榴彈炸那個狗娘養的。
在眾臣向周皇后逼宮的時候，倒是沒有人注意一個七歲的娃娃，只是看著不讓太子從偏殿里出來，在聽到眾臣要處死周皇后的時候，朱慈烺馬上就想起程家龍送給他的手榴彈，其實，朱慈烺並沒有親自扔過手榴彈，倒是看過程家龍帶著他在訓練場上扔著玩。
手榴彈的引爆方式從最開始的點燃式，換成了拉燃式，只需要把引信猛力拽出來，手榴彈只要開始冒煙，數三個數，就可以扔出去。
也幸虧是朱慈烺來了，架著周皇后的侍衛有些尷尬。
「放開母后！」
溫體仁看著朱慈烺手中的手榴彈，嚇得臉色大變，只要朱慈烺手中的手榴彈引爆，在場至少一半人跑不掉，特別是他這樣的老胳膊老腿，哪怕身前站幾名護衛，可是溫體仁依舊也非常害怕，他聽說手榴彈無孔不入，而且再厚的鎧甲和盾牌都防不住。
無奈之下，只好向侍衛使了一個眼色，兩名侍衛鬆開了周皇后。
周皇后看到這一幕，也知道此時無法善了，她從朱慈烺腰上摘下一枚手榴彈，抱著三歲的三皇子朱慈炯，緩緩也摸出手榴彈的引信。
「太子，炯兒，還記得為娘給你們說過的故事嗎？」
朱慈炯有些茫然。
朱慈烺道：「母后是說……末代皇帝最凄涼？末代皇帝的兒女更是生不如死，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周皇后點點頭，眼淚流了下來：「看樣子，你們的父皇已經凶多吉少，你們願意去當這個葬送祖宗基業，背負千古罵名，還要被篡位者百般欺凌，最後不得善終的末代皇帝嗎？」
朱慈烺搖搖頭道：「本宮不願意！」
「我也不願意！」
朱慈炯抱緊周皇后的胳膊。
「炯兒，聽娘的話，你閉上眼睛！」
朱慈炯緩緩閉上眼睛。
周皇后的臉色非常平靜：「娘也不願意看你們落個這樣的下場，不要怪娘心狠……烺兒，你也閉上眼睛，娘帶你們去找你父皇，有他在，這些壞人就不敢欺負咱們母子了。好孩子，不要害怕，你們是朱家的子孫，鼓起勇氣來，不疼的，很快就過去了……」
朱慈烺也明白，這並不是周皇后心狠，不是她不疼自己的孩子。
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她愛自己的孩子才要這樣做，她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成為傀儡，在葬送大明江山，替這些亂臣賊子背負千古罵名之後，再死得不明不白！與其讓孩子成為亡國之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如及早讓他們解脫！
出生在皇家，他並沒有路可以選。
朱慈烺似乎明白過來，他淡淡地望著周皇后笑道：「母后，咱們先走一步，讓老師跟他們算總賬！」
周皇后手中的手榴彈引信一頓：「程卿？」
朱慈烺想起他表哥給他的交代，關鍵時刻，可以扯寧海軍這個虎皮拉大旗，嚇唬人。他朝著周皇后擠著眼睛，一邊一本正經地道：「老師在臨時給兒臣六枚手榴彈，一旦這六枚手榴彈在紫禁城裡爆炸，老師在城外的人就會接到消息，他就是打開父皇留下的最後一道聖旨，起兵清君側……」
聽到這話，溫體仁的冷汗直流，崇禎皇帝在北伐前，他們可沒有敢向皇宮伸手，而當時的太子，確實是出入紫禁城自由，而且這一次北伐，崇禎皇帝確實是沒有召寧海軍北上，當時的他們的計畫，是利用這一次北伐，坑掉寧海軍的精銳兵馬。
只是寧海軍並沒有出動，所以這個計畫沒有成功，在聽到太子說崇禎皇帝留下後手的話，他感覺一陣後怕。
難道說，這是崇禎皇帝的計謀，崇禎皇帝在釣魚？
一旦在他們寧海軍北上，只有手中有崇禎皇帝的聖旨，他們就名分，師出有名，現在京城向皇太極宣誓效忠或者是寫投降信的人太多了，把他們抄家滅族，可保大明十年沒有錢糧之憂。
想到這裡，溫體仁一陣後怕。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朱慈烺的話把眾臣都給嚇壞了，他們都是一群欺軟怕硬的貨，就是欺負崇禎皇帝不在了，像孫承宗、傅宗龍等等這些秉性剛烈公正的大臣也早早就被他們踢出局了，以為周皇后一個婦道人家，三皇子年幼無知，好欺負得很，才敢這樣咄咄逼人的。
現在朱慈烺程世傑隨時可以北上，周皇后竟擺出了寧可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也不跟他們合作的強硬姿態，他們不由得陣腳大亂！
雖說這幫人是沒有節操下限的，但是人要臉，樹要皮，就算賣屁股也要賣得好看些不是？皇太子還活蹦亂跳的，如果逼得周皇后親手殺死三皇子和太子以後再自殺，那他們說得再好聽，「亂臣賊子」的罵名也算坐實了，他們一個個把臉塞進褲襠里去好了！
周皇后一個人可以暴斃，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搪塞，可是三皇子和太子不能死，也不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更關鍵的是，要看看寧海軍是什麼動靜。
溫體仁慌忙說：「皇后娘娘不可，萬萬不可！如果你不想立三皇子為新君，我們可以再行商量，不必如此極端的！」
周皇后旨著宮門：「要麼滾，要麼一起死吧！」
王應熊嘆了口氣道：「娘娘，我等都是為了天下蒼生，江山社稷……」
朱慈烺打肺里吼了出來：「都給我滾出去！！！」
眾人把目光投向周逵周國丈，周國丈猶豫一下，正想說話，朱慈烺抬起小腿，朝著周國丈的腿上踢去：「本宮數到三，你還敢在這裡，就滅你滿門！」
周國丈心口一窒，不由自主的倒退兩步，指著周皇后道：「你這個不孝女，非得害死大家才安心么！」
周國丈一跺腳帶頭走了出去。他這一走，大家也就只能跟著走了出去，連臣下之禮都不行了。
甚至沒有離開大殿，王應熊無奈的道：「周皇后寧可玉石俱焚也不肯合作，這可如何是好？」
溫體仁瞪向周國丈，陰惻惻的道：「周國丈，你到底能不能說服皇后的？」
周國丈滿頭冷汗，說：「待老夫明天再過來勸說一番……她的性子頗為剛烈，如果逼得緊了，真的敢玉石俱焚的，急不來，急不來！」
王應熊同樣是陰惻惻的道：「急不來？國丈大人，你以為你的時間還有很多麼？清軍都快打到北京來了，到時候如果還沒有把事情辦好，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周國丈打了個冷戰，說：「我儘力而為！」
王應熊哼了一聲：「大不了我等就廢了皇后，或者讓她離奇身亡，然後立田妃為皇后，再立田妃之子為新君，又不是非她不可！」
這幫衣冠禽獸一路罵咧咧的商量著對策，漸漸走遠了。
寢宮總算是恢複了平靜，良久，周皇后正抱著驚魂未定的三皇子和太子失聲痛哭，太子和三皇子也在大哭，三個人哭成一團，看著都覺得心酸。
大殿里，周皇后正抱著皇子和太子哭得雨打梨花，完全沒有留意到門口的動靜，等她發現不對時，王承恩已經走到她的面前了。周皇后的哭聲戛然而止，飛快的抹掉眼淚，將皇子和太子保護在身後：「王公公，你也投降了他們？」
王承恩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將自己如何通過皇宮運輸夜香的大車，如何藏在裝在糞便的大桶里，這才躲過外面的檢查，成功混進宮裡。
又將當初崇禎皇帝如何命他突圍，去尋求程世傑的幫助，他如何歷經九死一生，成功抵達遼東……
不等王承恩說完，周皇后急忙問道：「程卿來了嗎？」
「王爺帶兵抵達永平府！」
「王公公，能不能帶我們母子離開紫禁城？」
「奴婢無論如何也要做到，微臣冒險入宮，就是要帶娘娘和殿下走的。」
朱慈烺大喜：「你……你真的能帶我們逃離這個閻王殿？」
「總得試一試的。」
「逃？能逃到哪裡去啊，現在宮裡到處都是這些亂臣賊子的耳目，即便是本宮也是寸步難行，別說逃到遼東，就算逃出皇宮，也是千難萬難，王公公，本宮恐怕是走不了了。」
周皇后的神色越發的黯淡，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帶本宮和袁妃幾個皇兒走，送他們到遼東去！你告訴程世傑，就說大明已經完了，他效仿東漢光武帝，立太子為新君誓師北伐也好，自立為王割據一方也罷，本宮都不會怪他，只要他給幾個皇兒一口飯吃就行了！」
朱慈烺恐懼的叫道：「母后！」
周皇后抱緊朱慈烺和朱慈炯，包括剛剛過來的坤興公主等孩子，淚如雨下：「好孩子，以後母后不能照顧你了，太子，你是哥哥，要照顧好弟弟妹妹……我苦命的孩子，如果你能逃出這個地獄，一定要忘了自己出身帝王家的身份，在程卿治下當個平民百姓好了，千萬不要聽別人教唆去肖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其實在他治下當個平民百姓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比你呆在這個牢籠里要自由、快樂！」
王承恩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本來他還想著如何將這一家子平平安安的送出北京，可是看到皇城被封鎖得嚴此嚴密，他才發現此前的種種計畫是何等的不現實！別說把這麼大一家子帶走，哪怕是把一個小孩子送出去也不容易啊！
可是如果不能把皇后救出去，他這一趟京城之行又有什麼意義？崇禎皇帝凶多吉少，太子年幼，全靠周皇后撐持大局了，如果周皇后都不在了，這天下還不得亂套！
就在這時，一個有些冷峻中性的聲音飄了過來：「娘娘，還有這位公公，你們有時間說這些廢話，還不如想想怎樣才能逃出京城！」
周皇后大驚失色，這裡還有別人！
她和眾人望去，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出現一名身裝宮娥裝扮的女官，周皇后雖然不敢說宮裡的所有宮娥都認識，多少有些印象，可是這名宮娥身材高挑，英姿颯爽，就算放在數千上萬名宮娥里，也絕對鶴立雞群。
不僅僅周皇后沒有印象，就連王承恩這個混在宮裡足足十幾年的老傢伙，半點印象都沒有。
王承恩大聲道：「你是誰？」
「寧海軍第七旅偵察營中校營長湯三娘！」
王承恩大吃一驚：「你就是那個巾幗不讓鬚眉，只帶著十幾個人就把西班人趕出聖薩爾瓦多的紅娘子？」
歷史有著強大的慣性，在這個時候，紅娘子提前投靠了程世傑，然而，她卻在大員闖出了他紅娘子的大名，在寧海軍攻打西班牙在台北的據點聖薩爾瓦多時，她一身紅裝嫁衣，潛入聖薩爾瓦多城，趁西班牙人並沒有防備，帶著十幾個人攻陷西班牙在聖薩爾瓦多的軍火庫，並且堅持到了寧海軍主力到達。
紅娘子之名也隨著這個事迹傳揚開來，後來成了話本里的主角，傳出各種故事橋段。
「巾幗不讓鬚眉談不上，我們寧海軍的女兵比我厲害的多的是，不過紅娘子倒是我的綽號！」
說到這裡，紅娘子道：「微臣紅娘子湯三娘，奉大帥之命之命前來接應娘娘及眾位殿下南遷，冒昧闖入，讓娘娘受驚了，還請恕罪。」
雖然王承恩聽過紅娘子的大名，還是認真的檢驗了紅娘子的腰牌，不過，就算是假的，他也不認識，真的假的，他都沒有見過。
紅娘子道：「王公公，你帶了多少人進京城？」
「五百多人，是寧海軍近衛旅精銳部隊，可以以一擋十，但是混進皇宮的只有我們兩個！」
紅娘子點點頭道：「我帶了三百二十人進城，有八百多人，夠用了！」
周皇后有些擔心的道：「紅姑娘，有辦法帶我們出紫禁城？」
「當然！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送死的！」
紅娘子略一沉吟，又說：「帶大家逃出京城並不難，但總得給那些亂臣賊子一個教訓，當著全天下人的面把他們的臉給抽腫才好！哼，他們做了這麼多虧心事，侯爺遲早會跟他們算總賬的，現在就當我先收他們一點利息吧！」
「你打算怎麼做？殺掉他們嗎？」
「殺掉他們太便宜他們了，我打算訴心！」
……
溫體仁回到城中的府邸，派出人打探消息於天亮前抵達溫府，可是消息卻讓溫體仁感覺手腳冰涼，第一個消息，天津衛出現大量寧海軍士兵，粗略估計人數在四至五萬人之間。
第二個消息，則是永平府境內出現了寧海軍，數量也在三四萬人馬之間，永平府守備僉事朱國梓彙報，程世傑出現在永平府城下，他當不了多久。
接到這兩個消息，所有大臣臉色大變。拿著這份情報，溫體仁的手在發抖，王應熊的手在發抖，其他大臣全身都在發抖。
程世傑帶給他們的恐懼實在是太深了，這個人一天不死，他們就難以安坐！程世傑帶給清軍的是恐懼，帶給這些士大夫的則是絕望！似乎沒有什麼能阻擋住程世傑的腳步，陰謀詭計對他沒用，漫天風雪對他沒用，惡劣的路況、陽奉陰違的地方官吏、民間清流噴狗的攻訐抹黑……這些對他通通都沒用，他一旦認準了目標，就沒有什麼能攔得住他了！
而這次，他的目標很可能是他們這些轉眼之間把國事敗壞得無以復加的士大夫！
大明王朝在氣運衰微之際，怎麼就冒出了這麼個奇葩！
溫體仁有些驚慌的說：「此事必須儘快有個了結，遲必生變！那賊子根本就不能用常理來度量，他……他真的能逆天行事！」
聽到「逆天行事」四字，在座眾人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去年，程世傑以弱勢兵力，死死擋住四十餘萬漠北蒙古大軍，程世傑以鍋蓋理論，從而將儒家奉行了兩千年的「君權天授」理論轟了個粉碎，這一幕眾人記憶猶新，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慄。
這個傢伙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天災，他們這些把持國家命運的士大夫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王應熊咬咬牙，問：「清軍現在到哪裡了？」
陳新甲迅速報告：「清軍正藍旗在拿下懷柔、密雲、昌平、薊縣等地之後，正朝著京城撲來，他們的先頭部隊離京城已經不遠了！」
溫體仁有些煩躁的跳起來，叫：「陳侍郎，你馬上去跟皇太極聯繫，就告訴他，猛虎已經回巢，讓他馬上入京，造成既成事實，時間不多了！」
王應熊道：「對對對，就算他來不了，先派一部進入京，控制京城也行！」
賣國賣得如此急切，如此迫不及待，在座這幾位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崇禎皇帝九年九月初十上午，清軍兩白旗，鑲黃旗與正藍旗一部，共計一萬餘人馬，抵達北京城東城門，溫體仁等眾臣在東城門朝陽門，舉行盛大的入城儀式。
然而，就在清軍排著整齊的隊伍，準備進入城門時，從北京城各個方向傳來凄厲的嘯叫聲，一條條拖著尾焰的火龍，騰空而起，直撲城外的清軍待入城部隊。這些火箭炮彈，原本是程世傑偷偷運進北京城，準備防備崇禎皇帝突然翻臉的。
總數五百六十枚火箭炮彈，雖然有三分之一落空，但是仍舊有足足將近四百枚落在清軍陣中，升騰起一團團橘紅色的火球，火箭炮彈落地爆炸，彈片和爆炸的衝擊波在清軍陣中肆無忌憚的橫掃開來，無數清軍將士被炸得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撤退，這是陷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