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這一胎,快要生了

正文卷

說話間,圖舍兒他們已經開始為兩人擺飯,宇文曄靜靜的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然後說道:「太子在兩天後,就要離開皇宮,去他自己的府邸了。」

「啊?」

商如意吃了一驚,但立刻就想了起來,之前在冊封漢王的時候,宇文淵就給了宇文愆開府建牙的權力,只是那個時候沒有找到合適的府邸,才住進了宮中;之後冊封為太子,更應該有自己獨立的府邸,可宇文愆仍然一直沒有離開皇宮,始終居住在離他們不遠的承乾殿。

不過,之前宇文曄說起過,宇文呈專門為他挑選了一處府邸,只是有些破舊,一直在清理修繕,完工的日子,似乎,正是自己生產的時候。

也就是,現在。

宇文愆的太子府,已經修繕完畢了,他要搬離這裡了。

而且,兩天後,也正是宇文淵和他約定的三日之期到的時候,這麼看來,宇文愆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迎娶虞明月,搬離皇宮去到自己的府邸,顯然就是為了即將而來的太子大婚做準備。

那宇文曄說的「還有一關」就是——

商如意抬頭看向他,只見宇文曄慢慢說道:「今天,在離開大理寺的時候,我遇到了三弟,他好像『正好』在那裡辦事。」

聽到這話,商如意的眉頭擰了一下:「哦。」

「他看到我出來就告訴我,在明天收拾完承乾殿的文書行李之後,太子會宴請我們幾個人,以作告別。」

「道別?宴請我們幾個?」

「是。」

「你我,和三弟?」

「是。」

「在何處宴請?」

「在承乾殿。」

「只有我們幾個……」

說到這裡,商如意的眉頭漸漸的擰了起來。

她對宇文愆,自然一直都是有些心虛的情緒在,甚至因為太過心虛,而生出一絲敵對的念頭,令她在自己的夫君和太子的明爭暗鬥當中始終態度積極,可心虛歸心虛,敵對歸敵對,她從來不怕宇文愆。

但現在,一提起宇文愆,她的心裡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點從未有過的,彷彿是恐懼的情緒來。

尤其是那天,在董府靈堂上的一晤。

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商如意都有些頭皮發麻,雖然宇文愆並沒有對他們做什麼,甚至沒有明白的撕破臉,可他森冷的目光和陰沉的氣息,在這幾天卻像是噩夢中最不堪回首的記憶一般,始終纏繞在她的心底,令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而現在,他們還要去承乾殿赴宴?

看著商如意驟然變得有些蒼白的臉龐,宇文曄輕輕的出了一口氣,柔聲道:「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幫你推掉。」

商如意皺著眉頭沉默了一下。

她的確不想去,甚至只是想了一下,就有退卻的意思,可太子搬離皇宮,宴請兄弟,她作為秦王妃若不到場,禮節上就說不過去;更何況,現在宇文曄和宇文淵的關係已經到了非常敏感的時候,若她這個做兒媳婦的再不周到周全,只怕更會給宇文曄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裡,商如意搖頭道:「不行的。」

「你要去?」

「若真的是太子相邀,我們豈能無禮?」

「……」

宇文曄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皺著眉頭沉默著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再說吧。」

說完,圖舍兒他們已經將晚膳擺好,兩個人這才緩過一口氣來,坐下用膳,不過到底心有掛礙,即便是清涼可口的東西,兩個人也都沒有吃多少,等到夜幕降臨,沐浴之後便早早的寬衣上床了。

但這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商如意仍然穩坐千秋殿,也聽見圖舍兒和長菀他們來往忙碌的時候說起了承乾殿那邊開始大箱小箱的往外搬東西,據說搬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時分才停下來。

圖舍兒道:「奴婢特地路過承慶門看了看,整個承乾殿好像都要搬空了。」

「搬空了?」

商如意有些詫異,蹙眉喃喃自語道:「那他明天還要宴請我們和齊王,難道要在空蕩蕩的大殿里宴請嗎?」

雖然如何請客是別人的事,況且宇文愆的宴席,她和宇文曄過去也不可能真的為了吃喝,怕是要比上陣打一仗都更費心力,而一想到那詭異的場景,就覺得心裡不安。

可是,到了傍晚宇文曄回來,商如意一問,還真是如此。

商如意的眉心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

就在她費力思索的時候,突然眼前黑影一晃,就感覺到一個溫熱的觸感按在她的眉心,輕輕的揉了揉,抬頭就對上了宇文曄深邃的眼瞳,只見他微微勾著唇角,似笑非笑的道:「事情還沒到眼前,你就這麼煩惱了?」

「……」

「我不是還在嗎?」

商如意倒也如他所願舒展開了眉頭,可心頭的陰鬱卻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散開的,而且這一次,她比平時任何時候都更有一種難以言說的不祥的預感。

沉默片刻,她輕聲道:「我只是覺得,自從神武郡公死後,太子的行事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提起這個,宇文曄的眼中也閃過了一道精光。

他沉默了一下,道:「若你心中實在不安,就不去。天大的規矩,天大的道理,也不能逼著一個『身體不適』的孕婦出門的。」

商如意嗔了他一眼:「我哪裡身體不適了,你少咒我!」

宇文曄也瞪了她一眼,笑道:「死腦筋!」

兩個人對了幾句嘴,便沒再多說,等到夜幕降臨,跟之前一樣早早的上了床,宇文曄懷抱著這個難得比自己還更溫熱得幾乎有些發燙的身子,闔目便睡,只有商如意,伸手撫著自己圓滾滾的,明顯感覺到陣陣胎動的肚子,許久都難以入眠。

俗話說,言則有靈,第二天商如意就真的感到不適了。

先是起床的時候,她雖然懷孕之後也比平時貪睡,但還算節制,可這一天卻是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宇文曄練完了劍,又回來洗漱完畢了,尚食局連早飯都送來了,可商如意還是睡在床上一動不動。宇文曄走過來坐到床邊,低頭看了她一會兒,才扶著她的肩膀輕輕的搖晃了兩下。

「如意,如意,該起來了。」

「……嗯?」

商如意皺著眉頭,像是在掙扎似得,過了許久才慢慢的睜開了雙眼,那雙原本明亮澄清的眼睛不甚清明,眼角微微有些發紅,抬頭看向宇文曄的時候更是眼波朦朧,宇文曄被她看得呼吸都緊了一下,立刻將手從她的肩上挪開。

商如意呼吸綿長,開口時聲音竟也軟綿綿的:「你,幹什麼?」

「……」

宇文曄的呼吸又是一緊,深吸了一口氣才道:「還睡?都這麼晚了。」

「嗯?」

商如意還有些懵懂,抬起頭來看了看窗戶,這才發現時候已經不早了,立刻便要彈起身來,可剛一動彈,立刻又感覺到四肢發軟,軟綿綿的跌了回去,幸好宇文曄一伸手扶著她,皺眉道:「還沒起床你折騰什麼?」

「我沒……」

商如意反手拉著他的手臂,費了點力氣才勉強讓自己坐直了身子。

這一起身,更感覺到身體酥軟,四肢無力,臉上還飛著一抹霞紅,整個人看起來都是軟綿綿的,彷彿一汪暖水,隨時都要化開似得。

宇文曄握著她的胳膊,輕聲道:「你怎麼了?」

商如意搖搖頭,沒說話。

因為之前送來的熱水已經涼了一些,所以長菀又換了一盆熱水,重新送了青鹽過來給她洗漱,此刻走進內殿看到商如意勉強起身,但整個人都有些恍惚的樣子,她忙過來扶住了商如意,一摸她的手背,立刻擔心的說道:「王妃是不是發燒了?」

宇文曄聞言,也伸手去摸商如意的額頭。

不過,孕婦的體溫本就比常人要高一些,所以商如意自從懷孕以來身上一直都汗津津的,這個時候摸著她的肌膚,似乎也並沒有太燙手的感覺,可看著她的眼神和臉色都不太對,宇文曄立刻道:「去把蘇太醫叫過來。」

商如意一聽,急忙道:「不用!」

宇文曄皺眉看著她:「什麼不用。你現在的身子,不能馬虎。」

商如意忙道:「我又沒有不舒服,只是,身上沒什麼力氣罷了,把人叫過來又沒事,不是折騰人嗎?」

宇文曄沒好氣的道:「你是秦王妃,而且是懷著身孕的秦王妃,折騰一下他們又怎麼了?再說了,若你的身子真有什麼閃失,你看他們是願意被折騰還是願意被砍頭!」

一聽到最後兩個字,商如意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道:「別胡說!」

兩個人又鬥了幾句嘴,看著商如意的確沒什麼不適,只是身上發軟,似乎是睡的時間太長的緣故,宇文曄便也不堅持,而今天因為是特殊的日子,所以他也沒有出門去辦事,就只留在千秋殿內陪著商如意。

這一陪,就陪到了下午。

原本以為休息一下就能恢複,可過了大半日,商如意的氣息越來越熱,雖然肚子不疼,可胎動卻比平時劇烈得多。

宇文曄覺著不對,便讓人請了蘇卿蘭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商如意也不敢再嘴硬,畢竟之前林時安就跟她說過,生產可能就在這幾日,今天的情況的確有些反常,但一想到今天太子還要宴請他們,她的心裡就更慌張了幾分,可面上卻還得做出鎮定的樣子。

不一會兒,蘇卿蘭就拎著藥箱匆匆趕來,一看到商如意紅彤彤的臉,慌得忙上前來診脈。

宇文曄站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如何?」

蘇卿蘭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王妃身子發熱是正常的,並無不妥,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從脈象上看,王妃產期將至,今天——這兩日,最好不要再有顛簸變故。微臣也會隨時侍候左右的。」

她這話仍然說得很緩,可宇文曄和商如意都聽出這個意思來了。

這一胎,快要生了。

可是——

就在他們兩對視了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就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只見長菀領著一個熟悉的,富態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因為是背著陽光的緣故,那身影雖然富態,卻給人一種極為陰暗,一進入千秋殿彷彿就將所有的光明都遮蔽住的錯覺。

是慧姨。

一看到她,商如意的臉色變了一下,但還是立刻堆起笑容,而宇文曄已經站起身來,道:「韓——慧姨,你來了。」

「秦王殿下,王妃,」

慧姨慢慢的走到他兩人面前,陽光重新照亮了她的臉,卻照不亮那雙眼睛裡深深淤積的陰霾,可那張驟然消瘦了不少的臉上仍然是滿滿堆著,彷彿深刻進了每一條皺紋里的笑容,對著他們道:「奴婢冒昧了。」

商如意不動聲色的看著她:「慧姨有什麼事嗎?」

慧姨道:「太子殿下讓奴婢前來,請秦王殿下和王妃前往承乾殿赴宴。」

果然……

宇文曄和商如意又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凝重的神情,而看著他們兩沒有立刻應答的樣子,慧姨的眼中陰霾更深了幾分,可嘴角的笑意卻也更深了,道:「太子殿下馬上就要搬離皇宮了,今日之宴,只為宴別,秦王殿下身為兄弟手足,總不會連這一點面子都不給吧。」

宇文曄道:「當然不會。」

說完,他又低頭看了商如意一眼,然後道:「只是,如意今天身體不適,她就不去赴宴了。」

「哦?」

慧姨一聽,眉頭皺了一下,再看看商如意明顯異於往常的臉色,和站在她身邊,神情凝重,彷彿如臨大敵的蘇卿蘭和圖舍兒等人,嘴角微微抿了一下,然後笑道:「既然是這樣,那奴婢也不強求。王妃好好休息才是。殿下,我們走吧。」

商如意下意識的就要起身,可她畢竟身體笨重,加上本來就渾身酥軟沒什麼力氣,宇文曄一伸手便按住了她,低頭輕聲道:「聽慧姨的話,你好好的休息,我——赴了宴就回來。」

商如意抬頭,雖然一整天的精神渙散,可這個時候,她卻莫名的清醒了起來。

尤其對上了宇文曄那冷峻的眸子。

想了想,她輕聲道:「少喝點酒,早點回來。」

「嗯。」

「你若太晚,我就去接你。」

「嗯。」

說完,宇文曄又輕輕的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再抬頭對著蘇卿蘭和圖舍兒等人道:「好好服侍王妃,有什麼情況,也立刻派人到承乾殿通知我。」

「是。」

眾人都領命,宇文曄最後看了商如意一眼,轉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