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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滋味難辨的蛋糕

小鳥在窗外嘰嘰喳喳地叫著,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入教室落在桌上,曬得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可此時的我趴在桌子上,心裡只想把黎休一多罵幾遍。

本來以為上次成功做出柳橙歐蕾後,黎休一能對我好些,可是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因為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都在忍受脾氣暴躁的嘮叨大王黎休一的折磨!哪怕現在在教室,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他穿著整齊漂亮的衣服坐在廚房的小牛皮座椅上,端著冰涼的飲料,不滿地胡亂指揮——

「小心拿刀!西歐蕾,你這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喂!你削的那個東西是水果嗎?形狀怎麼會這樣難看?重新來!」

「西歐蕾,你要做的是甜點,而不是暗黑料理!」

「西歐蕾——」

完全是魔音繞樑啊,久久不散。

「丁零零——」

在這夢遊般的生活中,下課的鈴聲無情地將我拉回到了現實,我失魂落魄地癱軟在椅子上,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

再這麼下去,我會瘋掉的!

就在這時,一陣香甜的氣息從教室的門口飄來。

咦?這熟悉的味道……

我抬起沉重的腦袋,疑惑地向那個方向看去。

我首先看到的是一隻粉紅色的糕點盒子,隨後許久未見的羅田田小心又謹慎地從門口走了進來,大海般湛藍的雙眼正可憐巴巴地盯著我。

「田田,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我不由得笑出聲來。

看見她那張呆萌的臉,我好像終於回到正常的世界。

「歐蕾……」她帶著哭腔,邁著小碎步,緩緩地向我走了過來,手中那個漂亮的甜點盒子也隨著她走動的幅度晃來晃去,「你這些天都在做些什麼?」

「我?哈哈……我的確是有些事情要忙……」噩夢似的回憶再次緊緊地將我拉扯住,我只覺得大腦中都是黎休一那震耳欲聾的吼聲在回蕩。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她將甜點盒子放到了桌子上,盒子上的粉色蝴蝶結跟著抖了抖,好像此刻田田眼睛裡的水波一樣。見我沒說話,她又推了推粉色盒子:「我最近都是一個人呢……」

「蠢丫頭!你都在胡說些什麼啊!你怎麼會做出讓我不開心的事情呢?」

「可是你為什麼都不理我?」她紅著鼻尖,「哇」的一聲撲進了我的懷裡,「我真的很孤單啊,嗚嗚……」

她不由分說地在我懷裡哭了起來,瘦弱的雙肩不停地顫抖著,惹人憐惜。

我滿頭冷汗,一時慌了神,好像自己做出了什麼無法被原諒的事情。

不過仔細回想,這些天我都跟黎休一一起度過,倒是真的冷落了田田。

我真的是很可惡啊!

「歐蕾,你看,這是給你做的甜點,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原諒我,千萬不要疏遠我,拜託拜託!」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粉色盒子,然後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誠地看著我。

我連忙將那個盒子拿過來,抱在懷中,隨後伸手在羅田田的額頭上狠狠地一彈。

「不要亂想!」我假裝生氣地訓斥她,「我們永遠是好朋友啊!」

「真的?」羅田田雙眼發亮。

我忙不迭地點著頭。

「那一起來吃甜點吧!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做出來的,是你喜歡的芒果慕斯。」她將那個我緊緊摟在懷裡的盒子再次搶了過來,在我驚恐的目光下毫不溫柔地將它拆了個七零八落,隨後將最大的一塊甜點拿出來,塞進了我的嘴巴。

「嗚嗚嗚……」我流著淚豎起大拇指。

「嘿嘿嘿……」羅田田露出滿臉幸福的笑容。

「喂,你看那個西歐蕾又在做什麼啊?在教室里這樣沒有形象地吃東西,她到底哪裡好啦?」又有無聊的女同學開始議論了。

唉!這個學校彷彿沒有了八卦和流言大家就沒有辦法生活了呢。

「對啊,到底哪裡好?」之前打賭說要吞橡皮擦的女同學憤憤地應著,「她最近和我們休一王子走得好近,他們不會已經……」

「胡說,怎麼可能!」聽不下去的捲髮少女已經快要哭出來了,「我們的王子怎麼會和這種女狒狒在一起呢?」

呃……女狒狒……確實跟王子不太配哦。

「你們不要胡說!你們才是狒狒!」一個嬌滴滴的聽上去沒有絲毫威懾力的聲音響起。

正義感爆棚的羅田田努力瞪大那雙湛藍色的,無論怎麼看都十分溫柔的眼睛,憤怒地鼓起腮幫子,做出生氣的樣子,對那些議論的女生髮動了反攻。

幾名女生紛紛轉過頭來,發現挑釁的人竟然是柔弱少女羅田田,氣焰頓時囂張起來,都豎起眉頭,一副根本沒看在眼裡的樣子。

眼見著戰爭就要升級,身子已經因為膽怯開始顫抖的羅田田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我微微皺起了眉頭,向那幾個表情兇狠的女生伸出了拳頭,在半空中比畫了幾下,結果卻換來對面女生的嗤笑聲。

咳咳,你們當著我的面欺負羅田田,這也太囂張了吧?

我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把田田護在了身後,然後舉起了拳頭:「如果你們要欺負羅田田,就先過我這一關吧!」

果然,幾名女生在看到了我結實的拳頭後嚇得臉色蒼白,然後一轉身跑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背對著我的羅田田還不了解情況,看著那些女生飛快地逃離,她先是一愣,隨後激動地跳來跳去,最後猛地撲過來摟住我的脖子:「歐蕾!你看到沒有!她們害怕我!她們不敢再說什麼了!」

沒頭沒腦的丫頭啊……

「對對,她們最害怕的人就是你羅田田!」我滿臉笑容地表示贊同。

就讓她一直活在自己的美好幻想里吧!

疲憊的一天就在這樣歡快的小插曲中結束了。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黎休一的第二道指令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降臨到了我的面前——

柔軟的大床上滿是肥皂的馨香,我半死不活地躺在上面,呈「大」字狀,手裡還抱著自己最喜歡的小熊娃娃。

可是在接到黎休一的電話後,我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我要你明天和我一起做生日蛋糕,一定要外表好看,口感絕佳,讓人一看就會很喜歡……」

「停——」我滿頭冷汗地打斷了他的要求,「是誰要過生日了嗎?竟然會讓你費心去準備?」

畢竟準備生日蛋糕這件事情和黎休一高傲冷漠的個性真的很不符。

「你話好多。」他不耐煩地抱怨道,「是你的學長,懂嗎?你喜歡的那個學長的生日!」

原來是他……

也是,大概只有他能讓黎休一如此無微不至地關心,就連生日蛋糕也要提前準備。

「你們……你們兄弟的關係真是好得過分……」我羨慕地說。

「笨蛋,我哪裡說過我們是兄弟?」他的聲音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我只說過他是我很重要的人而已,你怎麼會想到兄弟?」

「啊——」

不是兄弟,而是很重要的人。黎休一,這樣曖昧的話你到底是怎樣說出口的?難不成……

那邊的黎休一先是微微地停頓了幾秒,隨後立刻猜到了我在想些什麼,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喂!你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好好好,大人您還有別的事吩咐嗎?」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嗯。」他滿意地應著,「現在馬上出來,陪我去選做蛋糕的原材料。」他又帶著那種惡作劇般的語調將聲音拉得很長,「必須現在!」

「啪——」

我氣憤地馬上掛掉了電話。

什麼嘛,這人怎麼這樣,真當我是你的跟班了嗎?

可是,下一刻,我想到了學長,還有他高興時燦爛的笑容……

算了,還是不跟他計較好了。

我懶懶地爬下床換了件舒適的運動服,拿起包,向和黎休一去過的超市跑去。

「晚上好!黎休一!」我拉長臉,沒什麼誠意地對已經站在超市門前的黎休一打了個招呼。

他眉頭微微皺起,先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手錶,又面無表情地對著已經變黑的天空揚了揚下巴。

「呵呵……」我小心地擠出一個笑容來。

他依然不說話。

「哇,天已經這麼黑了呢,我們還是快點兒進去買材料吧。」我連忙換上一副熱情洋溢的表情,誇張地彎下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的態度明顯讓他覺得滿意,他酷酷地收起左手,黝黑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孩子氣的得意,轉身先走進了超市。

我搖了搖頭,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果然是個單純的孩子,還挺好哄的。

見我沒馬上跟上去,前面的他停在了原地,右手背在身後悄悄朝著我勾了勾。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馬上飛奔到了他身邊。滿意的黎休一這才抬腿走進了超市。他先是隨手挑選出一輛乾淨的手推購物車,又趾高氣揚地走到了琳琅滿目的甜點材料區,修長的手優雅地捏起一袋麵粉,隨意地丟進了購物車裡。

幾名同樣在材料區走走停停的少女雙眼冒著粉紅色的桃心,紅著臉站在黎休一的身後,一副想要上去搭訕的樣子。

這個……

身邊這麼多人,我到底要不要說出口呢?說出來的話,他一定會覺得很丟面子吧?可是不說的話……

猶豫了幾秒後,一直緊跟在他身後的我終於弱弱地開口了:「那個……」

「怎麼?」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我小心地後退幾步,伸出手來指著購物車裡那袋麵粉,哆哆嗦嗦地說:「這是普通的麵粉,沒有辦法做蛋糕的……」

我的聲音很小很小,幾乎連自己都沒有辦法聽清。

可黎休一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蒼白。

他先是快速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望向這裡,才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細心地向我解釋:「我知道,只是看錯了而已。」

說著,他飛快地將那袋麵粉拿出來,又挑選了另外一種。

我再次後退了幾步,直到確定我們之間的距離還算安全,才弱弱地說:「這個是低筋麵粉,烤餅乾才會用到……」

「唰!」

黎休一原本蒼白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

他緊握雙拳轉過身來,嘴唇被咬出了一排牙印。

早有準備的我又往後移了移,看著他僵硬在原地的身影,突然覺得好可憐。

他不是對製作甜點很了解嗎?怎麼會連蛋糕的材料都搞不清楚呢?

難不成……又是在逞強?

巨大的問號在我的頭頂上飄來飄去,我強忍著上前詢問一番的衝動,飛快地拿起身邊一袋看起來還不錯的高筋麵粉,帶著獻媚的笑容重新跑到了他的面前,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把麵粉放進了購物車裡。

「這裡的人好多呢!接下來去買什麼?水果、奶油還是巧克力?哈哈……做蛋糕真的是件很費力的事情呢……」我亂七八糟地說著。

黎休一目不轉睛地盯著購物車裡的那袋麵粉,最終還是紅著臉長長地嘆了口氣,指著前方小聲說:「快走!」

我跟在他身邊,悄悄地舒了口氣。

看來這件事暫時過去了。

為了不再出現這樣的狀況,接下來的所有材料,還是由我西歐蕾親自出場來解決吧。

可是,10分鐘後——

「蛋糕還是草莓的比較好,看上去和奶油也比較搭配!」

「為什麼只有草莓和奶油搭配?巧克力也很好啊!而且學長那樣的人應該很喜歡甜甜的巧克力!」

「是你比較了解他還是我?必須是草莓!」

「你!你連麵粉都選不好,怎麼知道做出的蛋糕好不好吃!所以還是要買巧克力!」

小小的超市中回蕩著我和黎休一互不退讓的爭吵,我們兩個好像失去了理智一樣反覆爭論著巧克力和草莓的事情。

因為聲音過大,吸引了很多人,大家臉上都帶著興奮與八卦的神色,很有興緻地看著我們。

而黎休一的臉色此刻用「難看」二字已經沒有辦法形容。

我們竟然在蛋糕口味的選擇上有這樣大的分歧,而在甜點方面受到爸爸影響的我也不放棄,打算同這個固執的傢伙血拚到底。

聽著他反對的聲音,我眯了眯眼睛。

黎休一,別逼我出絕招!

可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黎休一還在同我爭論,就在我鉚足了力氣打算給他一記終生難忘的飛踢時,一隻胖乎乎,帶著皺紋的手橫插在了我們二人之間。

戰爭就這樣被迫中斷了。

「現在的孩子,吵架能解決什麼問題呢?」穿著紅白格子圍裙的大嬸收起胳膊,不滿地盯著我們兩個,「來來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和大嬸說一說,嗯?」

「他不對!」

「她不對!」

我們竟然異口同聲地吼了出來,然後氣憤地把頭扭開,不想看到對方。

大嬸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見她低下頭,在自己的圍裙里找著什麼東西,東摸摸,西看看,然後變魔術似的拿出了兩顆糖果。

她熱情地走到了我們的面前,不由分說地拉出我們的雙手,下一個瞬間,我們的掌心都多出了一顆圓溜溜,看起來很美味的檸檬水果糖。

「蛋糕這種東西,不要太死板,喜歡巧克力和草莓,結合在一起就好了,為什麼非要鬧得不愉快呢?」大嬸淡定地說。

「可是,我真的認為巧克力比較好……」我不情願地呢喃。

「呵!真是個倔強的姑娘!聽大嬸的!」大嬸用溫暖的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髮,「吵架是小孩子才會有的行為,你們小兩口這樣般配,吵架傷了和氣多不好呢?」

好吧,傷了和氣的確不好……

不過,等一下!

我震驚地抬起頭來,看著滿臉熱情笑容的大嬸,驚得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嗓子里好像堵了棉花。

小兩口!大嬸剛剛說我和黎休一是小兩口?

旁邊的黎休一臉上也悄悄地爬上了兩朵火燒雲。

「好啦,看,都臉紅了,知道自己錯了對吧?快點兒拿著糖離開吧!」大嬸搖著頭轉過身,「現在的孩子,真是不知道珍惜幸福……」

看看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又飛快離開的大嬸,再看看旁邊臉紅得像西紅柿一樣的黎休一,我整個人頓時就像是泡在了蜜罐中,濃稠的糖漿將整顆心包裹,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做巧克力草莓蛋糕?」我的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叫。

好像加上草莓也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聽到我突然開口,臉紅的黎休一像是被嚇了一跳似的,半晌才回答:「嗯……就這樣……」

氣氛忽然變得古怪起來,不知是驚喜、幸福,還是令人尷尬的曖昧……

黎休一輕咳了幾聲,雙眼不安地掃視著那些捂著嘴巴偷笑的圍觀群眾,最後慌張地扯住了我的胳膊,孩子一樣低低地撒嬌:「我們……快點兒走,好不好?」

咦?好奇怪!為什麼我的嘴角會控制不住地上揚呢?為什麼我真的很想很想大笑出聲呢?

我悄悄地抬起頭來,看到黎休一的唇角也在不停地向上揚起,卻又被生生壓下,然後再次翹起……

哎呀,我這是怎麼啦?別亂想別亂想。

結完賬,我抓緊了手中的袋子,聞著水果與巧克力的香甜氣息,還有糖果的誘人味道,緊緊地跟隨在黎休一的身後,步伐也不由得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