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各有圖謀

第二十五集

本集簡介:

謝小玉意外從魔道中人口中得知魔門的陰謀,頓時感到草木皆兵,遂設下精密的局中局,甚至連親密戰友一併瞞過,果然揪出意想不到的姦細。

一番清算後,謝小玉重返天寶州,欲更進一步打探消息,竟在當年的「發跡之處」有了意外的收穫……

流水潺潺,蜿蜒而行,兩岸鬱鬱蔥蔥,一片松林中,兩塊怪石上各自端坐一人。

怪石已經被劍削平,表面光滑如鏡,還有一塊大石頭能當成桌子用。

端坐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謝小玉,他正低頭看著東西,另外一個人便是那個向謝小玉求取藏空攝形太陰刀符的道君。

此刻那道君早已經沒有當初的憤怒,他好像從來沒和謝小玉結過仇般,也沒有發生自家弟子被殺一事。

但並不是那道君健忘,而是他不敢,畢竟先不說謝小玉此刻的地位,只說實力,他就沒把握將謝小玉一舉拿下。

那道君和謝小玉相隔不到一丈,心裡居然有點發毛,在這樣的距離之下,沒人能和謝小玉比速度。

謝小玉正在看的是一捲圖錄,說不出是什麼質地,橫經豎緯,肯定是織造品,卻非絹非帛非綾非綃,輕若無物,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文字,最右面有三個字——「天符冊」這並不是謝小玉原來猜測的東西,不過謝小玉看《天符冊》的內容卻和《劍符眞解》及青嵐手中的那些殘篇相似,甚至一些內容都差不多。

這卷《天符冊》上的內容沒有《劍符眞解》和那些殘篇繁雜,卻勝在條理清晰、體系完整,讓人看得明白。

謝小玉修的是符道,雖然他很久沒有制符,手法已經生疏,最近一段日子又轉攻機關造器術,心思已經不在符道上,但是對於符道的認知絲毫不弱,加上有天機盤相助,他對符道的理解遠在同輩之上。

看完這卷《天符冊》謝小玉以往不太明白的地方都清楚了,而且《劍符眞解》中那些串不起來的內容,他也隱約間找到一絲線索。

《天符冊》絕對是謝小玉要的東西,不過他並不急著交換,反而隨口閑聊起來。

「孫前輩,您想必聽說過一些我的事。我的一身所學主要來自兩個地方,其一是無意中所得的劍宗傳承,也就是我主修的《六如法》;其二是當年在天寶州從蘇明成手中所得的《劍符眞解》」

孫道君點了點頭,這些都不是秘密,現在蘇明成也是小輩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看過《劍符眞解》的人也不少,洛文清、麻子、法磬全都看過全篇,還有一些人看過一部分。

謝小玉繼續說道:「《劍符眞解》乃《十方道藏》的一篇,可惜只是解,不是經,裡面的內容支離破碎、晦澀難懂。」

說著,謝小玉拿起《天符冊》隨手劃了幾下,道:「這些文字我都在《劍符眞解》上看過,幾乎一模一樣,而另外近兩成的文字雖然字句不同,但是意思差不多……」

「閣下懷疑《劍符眞經》在我派手中?」

孫道君頓時明白了。

孫道君當然知道肯定沒有,不過他沒有急著爭辯,反而沉思起來。

孫道君並不認為謝小玉騙他,此事眞假不難分辨。看過《劍符眞解》的人很多,其中一部分文字已經流傳出來,確實高深莫測而晦澀難懂,而且和《天符冊》的內容隱約間有些關聯。

「這《天符冊》乃是我隱霧島十五代祖師所創,我這位祖師也是奇人,原本也是資質平常並不受重視,後來不知怎麼得了奇遇,修為突飛猛進,最終奪得掌門之位。」

孫道君既然確定兩者之間有些淵源,就不隱瞞《天符冊》的來歷,甚至連他都覺得這位祖師可能得到《十方道藏》的一些殘篇。

「那他是否留下了什麼?」

謝小玉急忙問道。

「就只有這篇《天符冊》當年祖師為了本門殫精極慮,以至誤了修行,一直在眞仙之境的門坎上不得寸進,最後無奈坐化。」

孫道君輕聲嘆息,雖然他說的是自己祖師,卻想到他自己。

道君並非永生,只不過是長生罷了,比常人多活千餘年,修練一道,不成眞仙皆是枉然。

一聽到那位祖師已經坐化,謝小玉也是一陣黯然,不過他的心思和孫道君不同。

道君坐化是大事,遺物要當眾清點,然後確定傳承之人,這既是避免有人中飽私囊,也是為了保證傳承不絕,而孫道君對《劍道眞解》一無所知,說明遺物中肯定沒有這東西。

「您的這位祖師可有留下什麼典籍?」

謝小玉還抱著一絲希望。

孫道君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謝小玉並沒有懷疑孫道君,他就是從藏經閣出來,元辰派歷代祖師中,有人很喜歡編纂典籍,往往一書架全都是他寫的典籍;也有人懶得動筆,一輩子只留下一、兩篇文字作為生平傳承,比如這卷《天符冊》雖然失望,謝小玉倒沒打算拒絕交易,他掏出那道符放在桌上,可讓他意外的是孫道君居然沒接。

「這是何意?」

謝小玉問道。

「之前多有得罪。」

孫道君一揖到地。

爭鬥的時候,孫道君看著弟子被殺、寶符被奪,確實憤怒且焦急,想把東西拿回來,但是到了晚上,消息傳到山門中,掌門、長老和太上長老們一商量,方向馬上就轉了。

因此孫道君這次不是來交換東西,而是藉這個名頭前來投誠。

現在情況已經很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大家都心裡有數,明夷一脈肯定會失勢,碧連天恐怕也好不到哪裡,老三的位置必然不保,甚至還可能被璇璣、九曜諸派冷落一旁,如此一來,五行盟存在的意義就不大,轉而投靠謝小玉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該說得罪的是我,反正我在這場爭鬥中沒任何損失。」

謝小玉不軟不硬地說道。

孫道君頓時老臉一紅,畢竟十個打一個,最後打成那樣,確實夠丟臉,不過他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一個勁地說道:「還請眞君既往不咎。」

「此事既然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了吧!」

謝小玉當然知道見好就收,不過他並沒有收下寶符,而是推到孫道君面前,說道:「此物我不能收,既然當初說好是交換,就請你拿回去。不過我對您所說的那位祖師很感興趣,他這一脈總有留下什麼東西吧?」

孫道君心領神會,而且暗自高興,因為他這一脈就是那位祖師流傳下來,不然藏空攝形太陰刀符也不會落在他手中。

孫道君正要答應,謝小玉突然停下來朝著一個方向看了看,然後站起身說道:「有人找我,我去去就來。」

「是我叨擾太久,告辭。」

孫道君站起身連聲說道,他一家菜刀來的人肯定是和他一樣,看出碧連天情況不妙打算改弦易張。

孫道君告辭離開,一出翠羽宮,就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個是白髮蒼蒼的老者,另一個是氣質淡雅的女人。

看到這一幕,孫道君心中瞭然,這邊巳經動手,開始對五行盟分化瓦解。

松林仍舊是那片松林,怪石仍舊是那幾塊怪石,只是人不一樣了,氣氛自然也不一樣。

當初隱霧島派弟子挑戰謝小玉,還賜下藏空攝形太陰刀符,顯然在對付謝小玉這件事上也很積極。

而謝小玉接待孫道君,一來是對藏空攝形太陰刀符感興趣,懷疑這和《劍符眞解》有關,想查個水落石出;二來也是為了分化瓦解五行盟,隱霧島和祝融宗一樣在五行盟中是很活躍的門派,把它拉過來,加上碧連天十有八九會踢掉祝融宗,五行盟就算不分崩離析也名存實亡,再也掀不起風浪。

可這兩個門派卻不同,謝小玉和這兩個門派沒仇,加上這兩個門派擁有的能力正是他需要的,所以他是眞心拉攏,對待的態度自然不一樣。

這兩位道君是翠羽宮宮主幫忙接待,在來這裡之前,翠羽宮宮主已經帶著他們去了內山門的工地,讓他們看到飛天劍舟。

此刻,即使在璇璣派,也只有陳元奇、玄元子知道飛天劍舟的存在,連洛文清、蘇明成等人都一無所知,可見他對這兩個門派的重視。

寒暄一番後,謝小玉直入話題:「兩位師叔,我想知道海上是否也有可用的植物?能不能種?」

兩位道君同時一愣,他們原本以為謝小玉請他們來是商議脫盟之事,沒料到謝小玉不提此事,卻說起其他事情,他們是受命而來,但是在來這裡之前並沒有做過這方面的準備。

「我對此並不太熟,不然……容我問問?」

花白頭髮的老者連忙說道。

在一旁的百花谷女道君要好一些,畢竟女人天生喜歡花花草草,聽謝小玉問起,她猶豫一會兒,說道:「可以在海上生長以花草、浮萍之類為多,想長成參天古木幾乎不可能,就算有藤,也大多細嫩,不堪大用。」

謝小玉靜靜聽著,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

過了片刻,女道君又道:「不過有一種東西倒是可以種,那就是寄生之木,是以其他花草的元氣為食,到處都能生養、繁衍。」

「寄生之木?」

謝小玉頓時高興起來,道:「不知寄生之木可有能用的?我要生長快速、通體堅韌以取代金鐵之物,至少要能取代輕金。」

「這倒是不少,但是任何草木想長到這等地步,少則百年,多則千年,恐怕……」

顯然女道君並不看好此事。

謝小玉輕笑一聲,說道:「這倒用不著發愁,我有辦法化十年為一月。」

「劍宗還有這等秘法?」女道君頓時坐直身體,她知道有這類秘法,百花、青木兩宗眞仙級的人物都有這樣的手段,不過這種秘法不可能輕易施展,更不可能大規模運用,而如果眞有一種秘法能大規模催生靈木,得到好處最大的莫過於百花谷和青木宗,所以除了震驚之外,她更多的是欣喜。

「此事不急,等出海後再說。」

謝小玉原本就要去一趟天寶州,想辦法引誘那隻木精,正需要兩派幫忙,到時候自然不會隱瞞,現在卻還要故弄玄虛一番。

「明白、明白。」

花白頭髮的老者連聲說道,他和女道君一樣,都當這種秘法是劍宗所有,此刻人多眼雜,謝小玉不方便找劍宗的人討要,出海後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還請兩位費點心思多收集有用的寄生之木,最好是蔓藤一類,還要多準備能在海中快速生長的草木作為寄生之基……最好還能讓人|獸食用。」

謝小玉一邊想,一邊說道。

「這個容易,浮萍、水藻之類最賤,生長極快,繁衍旺盛,以其為基最為適合,而且這兩種東西皆無毒,都可以吃,後者味道不錯,而且對健康有益。」

女道君立刻說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謝小玉連聲說道。

想在大劫中生存,人和資源都必不可少,人的問題已經解決,資源卻是一個麻煩。

出海後,金鐵之物不容易尋找,就算有,也沒時間挖礦造爐。

原本謝小玉的設想是用妖獸身上的材料加上一部分蠱蟲的東西,比如絲囊、棘刺、甲殼、外皮之類,現在又多了草木這一大類。

「那就拜託兩位了。」

謝小玉站起身,顯然是送客之意,可他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招攬的話。

兩位道君沒想到會面這麼快就結束,迷迷糊糊地告辭離開。

翠羽宮宮主送那兩人走,轉身回來後第一句話就是:「高,確實高。你雖然沒說出一句拉攏的話,卻讓這青木宗和百花谷死心塌地跟你走。」

「這沒什麼,大勢所趨罷了。」

謝小玉並不在意。

謝小玉請翠羽宮宮主帶這兩名道君看過飛天劍舟,結果就已經決定,用不著再多啰嗦。所以他和兩人見面後,說的都是立刻要辦的事,如果對方照著他的意思去做,就意味著上了他的船,根本就用不著刻意拉攏,再說他這樣做,也顯露出對兩派的尊重和需要,遠比碧連天為了拉攏而拉攏高明得多。

如果那兩名道君回去後,青木宗和百花谷仍舊猶豫不決,那麼這兩派的人不是愚不可及就是貪婪成性,便沒有拉攏的必要。

「智通大師那邊進展得怎麼樣了?」

謝小玉岔開話題,問道。

「問題不大,半個月後肯定可以出發。」

翠羽宮宮主猶豫一會兒,想了片刻,又道:「其實現在出發也沒問題,圓德禪師已經招來他的師兄圓光禪師,你做和尙時的那個好友慧明和尙也已經到了,憑他們手上的佛寶,足夠將你的人全都帶走。」

「慧明和尙已經到了?」

謝小玉頓時精神一振。

佛門中和謝小玉有交情的人不多,慧明和尙是一個,除此之外,就只有他在婆娑大陸認識的那五個人,其中兩個還是入了魔門的叛徒。

「阿彌陀佛,施主騙得我好苦,我剛剛才知道施主就是赫赫有名的劍宗傳人。」

老朋友久別重逢,慧明和尙第一句話居然是抱怨。

「出家人不打誑語,當年我困厄纏身,不得不在普濟寺出家,法號圓無。既已出家,以前的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所以圓無就是圓無,不是什麼劍宗傳人,只不過我後來又還俗了,變回謝小玉。」

謝小玉做過和尙,對於和尙那套激辯的本事倒是有幾分心得。

「不瞞你說,知道你是劍宗傳人,我睡夢中都要笑醒。這段日子為了大劫將至,我愁得頭都快裂了……現在好了,總算鬆了一口氣,我把慈嚴寺的和尙全都帶來,你不介意吧?」

慧明和尙是個心直口快之人。

慧明和尙只是上人,也就相當於眞人,他是住持,慈嚴寺可想而知不是什麼大寺,全寺僧眾不過一百多人。

「這沒問題,不過你慈嚴寺修的是大乘佛法,這有些麻煩。」

謝小玉提醒道。慧明和尙無奈地點頭,他當然明白大乘佛法已經到了懸崖邊,一步踏空就是萬丈深淵。

「改宗吧!現在還來得及。我這裡有一群密宗和尙,他們修練的龍王變是我無意間得到的一門上古佛門功訣,雖然也借用信念願力修練,卻是由族人供養,並無願力崩塌之虞。你先加入此宗將來再脫離,怎麼樣?」

謝小玉早已幫慧明和尙想好退路。

「就依你。」

慧明和尙並不在意,像他這種身處底層的僧人,能夠度過此劫已經心滿意足,哪裡還會有其他想法?

至於宗派傳承慧明和尙更不在意,慈嚴寺並不是名門大寺,也不是大宗門的分院,和萬佛山上那些廟宇一樣,都是某個和尙四處化緣建起一座小廟,然後逐年添磚加瓦,日久年深,總算有了點規模。

說完大事,謝小玉與慧明和尙閑聊片刻,不知不覺天色漸暗。

「你遠道而來,想必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謝小玉說道。

「也好。」

慧明和尙確實睏乏,不過他不是趕路勞累,而是心中的大石頭落地,整個人放鬆下來。

將慧明和尙安排妥當,謝小玉突然想起那兩個叛入魔門的和尙。

當初謝小玉從三連城遺址的無盡空間中出來,也把那兩個和尙帶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群魔道中人,謝小玉回到蠻荒後,這批人就交給羅老看管,然後他就忘得一乾二凈。

房門關上,在床榻上盤腿坐好,謝小玉放出分身。

現在謝小玉仍舊不敢以本體外出,但分身就沒什麼可擔心了。

幾個時辰後,謝小玉的分身來到碧連天外海的那片竹樓中。

莫倫老人、天蛇老人、敦昆、瑪夷姆都已經去了翠羽宮,現在這裡只有羅老,他是苗人的頭,自然離不開。

赤月、白衣兩寨的人也都走了,如果再加上歸屬於中軍的莫倫老人和敦昆的手下,最初逃往蠻荒深處的那五千多名苗人都已經離開,剩下的都是後來加入的苗人。

沒有驚動到任何人,謝小玉直接找到依娜,問清楚關押那幾個魔道中人的地方。

關人的地方並不遠,就在大巫們住的竹樓不遠處,那裡有一座獨立的竹樓,四四方方,下半截浸在水中,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很小的門。

謝小玉開門進去,見裡面黑漆漆的,隨手一彈,放出一道飛劍,白色的劍光jq頓時將這裡照得通亮。

底下是一片水光,這是一座水牢,那些魔道中人都被綁在竹竿上,竹竿豎在海水中,現在是漲潮,海水已經淹到他們的下巴,再過一會兒肯定會淹沒頭頂。

如果換成以前,這些魔道中人肯定不會在乎?,但是現在他們的法力全都被封,還穿了琵琶骨,不比普通人強多少,能夠憋那麼長時間的氣倒是不容易。

「是你?」

突然,水牢的角落裡傳來一道謝小玉熟悉的聲音。

謝小玉轉頭看去,只見角落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被綁著,頭髮和鬍鬚捲成一團,因為留得太長,臉都蒙住了。

「亞魯,是你?」

謝小玉彈了一下手指,一道劍光疾射而出,瞬間在那個人的腦袋上轉了幾圈,頓時蓬亂的頭髮和鬍鬚紛紛落下,露出被海水浸泡得發白的皮膚。

「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們。」

亞魯苦笑道。

「我們也算是熟人,當初你幫過我不少忙,雖然你未必安好心,不過這分人情我還記得。」

謝小玉看了亞魯凄慘的模樣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會讓人把你和拉吉夫放下來,可今後你們仍舊要被關著,不過那些苗人不會再虐待你們了。」

「我們不在乎,反正當初叛入魔門是為了活命,在這裡當囚犯,至少一條小命還能保全。」

亞魯搖了搖頭,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微笑。

亞魯的話音落下,旁邊傳來一道謝小玉熟悉的聲音:「我們現在知道了,你就是劍宗傳人,跟著你可以活命,我們向你投誠怎麼樣?」

謝小玉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他聽過最可笑的笑話。

「拉吉夫,怪不得你只能當打手,亞魯的腦子比你好多了,他就不會說這樣的傻話。你們從小就在佛寺長大,可大劫臨頭,你們立刻背叛佛門投靠魔門,要我怎麼相信你們,又怎麼敢相信你們?」

拉吉夫頓時不服氣,反問道:「你自己不也修練魔功?而且修練得比我們都要精深!」

「我修練魔功不假,可我並沒有加入魔門,沒有和魔界暗通款曲。同樣是為了活命,我選擇建造天劍舟、選擇逃往海外,而不是向異族投降。」

謝小玉的聲音越發嚴厲:「我問你,等魔界打開,諸天魔頭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要你們殺人明志,你們願不願意做?會不會做?」

亞魯兩人被問得啞口無言。

修練魔功和叛入魔門的區別就在這裡,修練魔功並不意味著立場改變,有可能是為了以魔制魔;叛入魔門就不同了,那是甘當異族的爪牙。

「我若是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願意放過我?」

亞魯突然問道。

亞魯的話音落下,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嘈雜聲,有人喝罵,有人惶恐。

「可以。」

謝小玉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和亞魯相識一場,不打算趕盡殺絕。「你眞會放過我?」

亞魯不是言而有信之人,自然不容易相信別人。

「我會把你扔在一座荒島上。」

謝小玉很清楚,這樣說亞魯反而相信。

「好,我告訴你。」

亞魯一咬牙,不管旁邊的人如何咒罵和阻止,大聲說道:「兩個月前,我們都感應到魔主的召喚。魔主要我們忍受痛苦跟著你一起出海,他可以隨時知道我們的位置。」

謝小玉頓時心頭劇震,這絕對是一個重要但也非常糟糕的消息。

能夠確定別人方位的辦法很多,隊伍中只要有人發道信符出去,對面立刻可以知道;身外化身之類的神通也一樣,分身和主體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聯繫,同樣可以瞬間知道對方的位置。

不過這些辦法都可以防,將來出海後,信符來去肯定受到限制,而對付身外化身稍微難,好在一旦施展這種神通,同樣沒辦法隱匿,別人或許不知道分身去哪裡,卻知道有人放出分身,其他有可能泄漏方位的神通和法術,謝小玉也都一一制訂了對策。

但是現在突然出現一種來自上界的秘法,謝小玉完全沒有預料到,更沒有可行的對策。

當然,亞魯的話不能完全相信,他會不會是撒謊?會不會那位魔主根本就是騙他們?這兩種可能性都有。

魔門原本就無所不用其極,戰場上更是兵不厭詐,完全有可能故意放出一個假消息,讓他們疑神疑鬼、互相猜忌。

叛徒並非只有這些人,在各門各派中難說沒有叛徒,這個消息絕對會讓大家慌了手腳,到了最後,很可能不敢聚集在一起前進,而是各奔東西給異族各個擊破的機會。

不過,謝小玉更願意相信眞有這樣一種秘法。

佛門有無上感應之法,不管在何處念誦佛名,佛都能聽到,這可不是佛門自誇之語,佛門大能確實有這樣的能力;而魔門的實力不在佛門之下,甚至佛門的很多神通還是來自魔門,有這樣的秘法並不令人驚訝。

「你可以兌現剛才的承諾了!」

亞魯大喝一聲。

謝小玉回過神來,隨手一劃,飛劍朝著亞魯身上一繞,瞬間斬斷捆綁他的鎖煉。

其他人頓時不停掙紮起來,嘴裡發出咒罵聲。

謝小玉沒興趣和這些人多啰嗦,不管這件事是眞是假,留著他們絕對是威脅,之前沒殺他們是因為這些人劣跡未顯,現在卻顧不得了。

劍光一轉,在狹小的水牢里繞了幾圈,頓時一顆顆頭顱被斬落下來,海水頓時被鮮血染紅。

「你跟著我,到了天寶州再放你。」

謝小玉翻手掏出一個蓮座,此物正式這幾個魔道中人之一的東西,當初在無盡虛空中,他就是用此物帶著這此人四處件逃,躲避佛門的追擊。

想到那時的情景,謝小玉唏噓不已,畢竟當初是救命,現在卻是殺人;曾經為友,現在卻是仇敵。

將亞魯扣在蓮座中,謝小玉出了水牢,化作一道劍光迅速遠去。

一道道信符四處亂飛,這個糟糕的消息眨眼間散播開來,得到這個消息的人全都皺緊眉頭。

「他到底想幹什麼?這不是弄得人心惶惶嗎?」

璇璣派內山門一座大殿中,一大群長老聚在這裡,正中央一張長榻上,玄元子盤腿沉思,這個消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必須解決。」

朱元機很明白輕重緩急,弄得人心惶惶固然不好,但這個威脅不解除,將來大劫降臨,出海也不安全,甚至可能更糟糕,「要不要我再跑一趟太虛門?」

陳元奇自告奮勇地問道。

玄元子連連搖頭,道:「你先別管這邊,那邊更要緊。現在清兒管著數萬人馬根本脫不開身,只有你能待在他身邊。」

玄元子所說的「他」自然是指謝小玉。

飛天劍舟的出現讓玄元子一陣茫然,因為他居然一無所知,謝小玉竟直接跳過璇璣派讓翠羽宮負責此事,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成功創出「偽元神」還弄了一個強悍無比的分身。

謝小玉離開他們的視線才幾天工夫,就一下子冒出這麼多東西,玄元子哪裡還敢讓陳元奇四處亂跑。

「還是我去吧。」

朱元機連忙說道。

「你還是算了,這裡同樣離不開你。」

玄元子想都沒想,立刻阻止道。

當初讓朱元機前往婆娑大陸,玄元子已經後悔了,早知道會那麼兇險,他絕對不會讓朱元機過去,這不只是顧念師兄弟的情意,也是因為朱元機對璇璣派來說太過重要。

在海上可沒辦法踞險而守。

「謝小玉勞師動眾,不惜造成人心惶惶,為的恐怕也是儘快找到解決辦法。」

鍺元修也幫著謝小玉說話。

「他恐怕還有幾分顧慮,怕我們和碧連天一樣,因為一己之私隱藏這個消息,只圖自家擴充實力,不管將來出什麼問題。」

陳元奇對謝小玉比其他人更了解。果然陳元奇這樣一說,玄元子、朱元機和另外兩位長老同時點頭。

「其實我們何必在這裡瞎猜?這件事說難很難,說容易很容易,歸根究柢,一切都看能不能找到對策,有了對策,人心自然安定;沒有對策,出海也不保險。」

朱元機隨即說道。

眾人又是一陣點頭。

「此事既然和上界有關,就非我等可以解決,不知道太虛門是否已經聯絡好仙界?」

玄元子喃喃自語。

當初得知佛門已經聯絡上佛界,李素白回來後立刻召集道門各派開始聯絡仙界,但確實晚了一點。

「這可麻煩了,如果不去除這些妖族,想大規模出海根本不可能。」

朱元機眉頭緊皺。

這個道理誰都懂,問題是想在茫茫大海上找到妖族的蹤跡絕對不容易,更何況找到後還要打一仗。

現在已經準備好出海的門派確實不少,也有實力,可惜碧連天急於求成,事情辦砸了,五行盟根本是-盤散沙,每個門派都替自己打算,撈好處個個爭先,想讓他們出力卻門都沒有,加上謝小玉剛放出一個壞消息,這些門派肯定會選擇觀望。

此刻如果對妖族開戰,能夠調動的只有璇璣、九曜、北燕山、摩雲嶺、翠羽宮諸派的人馬,連碧連天都未必會參戰。

「要不要問問謝小玉的意思?或許他有辦法。」

陳元奇問道。

陳元奇這話很傷自尊,不過在場諸人倒沒人表示反對。

「要打,肯定要打。」

謝小玉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那我走一趟。」

一個身材肥胖的老道站起來,此人叫趙元則,管的是器堂。玄元子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雖然趙元則不像陳元奇、羅元棠屬於玄元子這一脈,也不像朱元機、鍺元修那樣肯為門派犠牲,卻是可以信賴之人。

璇璣派內部也有紛爭,只是比其他門派好些——掌門一脈獨大,沒有和掌門作對的支脈,頂多就是一些小分歧,而器堂確實完全中立,且從來不爭什麼。「那就有勞趙師弟了。」

玄元子朝趙元則拱了拱手。

眾人正要分頭行事,突然殿外傳來一陣微弱的波動。

「是羅師弟的消息。」

玄元子頓時一驚。

殿外的禁制瞬間破開,一點火光飛進來。

「出了什麼事?」

陳元奇連忙問道。

玄元子皺了皺眉頭,臉色沉了下來,說道:「當初你們發現的那群妖族開始有動作了!一支船隊遭到襲擊,毀了兩艘天劍舟,死了好幾千人,押船的道君中有兩個重傷、五個輕傷。」

此刻謝小玉也在大殿中,不過這裡是翠羽宮的大殿,四周的人有婦人、和尙、苗人……男男女女都有。

「問題是怎麼打?這一次恐怕連碧連天都指望不上,其他各派更會在一旁觀望。」

陳元奇立刻問道。

「那可未必。」

謝小玉笑著搖了搖頭。

這就是謝小玉和玄元子最大的區別,玄元子是一派掌門,看待問題是出於門派的角度,自然會有這樣的想法,謝小玉則不同,他現在是散修,獨來獨往,所以看待問題是從個人的角度。

「我們可以發榜招募,哪位道君願意幫忙,就可以帶上一百人跟我們一起出海。」

謝小玉說出他的打算。

眾人全都一愣,沒想到是這樣的主意。

「好辦法。」

翠羽宮宮主第一個反應過來,道:「碧連天不是指望不上嗎?他們可以不來,別人卻會來,到時候總不可能讓出力的人吃虧吧?」

「對極!對極!不是有門派四處造謠嗎?說什麼出海也不安全,並非保命的退路,他們可以不出海,待在中土肯定更安全。」

陳元奇也已經明白謝小玉的意思,說話就沒有那麼好聽了。

這招說穿就是一個「賭」字,不拉攏任何人,只提供一個機會讓大家賭,覺得出海安全的人自然會賭上一把。

「大哥,我們明白了,你又像當年一樣逼著大家跳船,誰跟你一起跳,誰就是兄弟。」

李福祿猛地一拍大腿,大叫起來。

如果換成在其他地方,像這種有道君參加的會議,眞人根本沒資格進來,這裡卻不同,像慧明和尙只是上人,多羅那加宗的扎倉多吉只是上師,但是他們都代表一方勢力,既然他們能進來,身為謝小玉的老兄弟,李福祿等人當然也有資格列席。

李福祿這一吵嚷,眾人頓時醒悟過來,原來這是已經用過的招數。

當初跟著謝小玉從那艘飛天船上跳下來的人,除了幾個不幸在北望城之戰中殯落,其他人都跟著謝小玉不離不棄,看來這個辦法果然管用。

「這個辦法不錯,最妙的是招募的是個人,和門派無關。」

智通禪師點頭道。」

如果是門派或許有各種顧慮,而且一個門派里從來不會只有一個聲音,商量到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觀望;可換成個人就不同了,只要覺得出海更安全,為了這條退路,肯定有人會來。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那些始終抱持觀望態度的門派也會推一、兩個道君過來幫忙,反正搶個位置再說。

因為是個人自願,這些道君絕對會聽從命令,相比之下,代表門派過來的道君反而難以調派,讓他們打頭陣,有拿他們當墊背的嫌疑,可讓他們躲在後面,有看不起他們的嫌疑,他們說話還不能不聽。

「不過得另外找一個理由,招募來的那些人中說不定有異族的眼線,如果讓妖族知道我們打算對付牠們,說不定會出意外。」

謝小玉沉吟道。

「理由很容易找,就說船隊遭到襲擊,需要增加護衛人手,每一隊至少要十位道君,還需要二十位道君能夠隨時增援。」

陳元奇瞬間想到理由。

「這樣至少需要一百四十位道君。」

翠羽宮宮主已經算出需要招募的人數。

現在每五天就有一支船隊從碧連天出發,整個航程是兩個月,這意味著有十二支滿載人員的船隊在這條航線上,每隊十人,再加上二十位負責增援的道君,確實是一百四十人。

「就招募三百人。」

謝小玉一下子將人數增加一倍。

在場的人當然不會反對,能打的人越多越好,畢竟妖族那邊不知道有多少大妖。

「萬一原來劍派聯盟的人跑過來怎麼辦?」

青嵐突然問道。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這個……倒是有點難辦。」

陳元奇看著謝小玉。

劍派聯盟和他們是老相識,從謝小玉回到中土一直沒有消停過,兩邊的仇越結越深,特別是天門一戰,劍派聯盟年輕一輩幾乎被一網打盡,這已經是死仇。

謝小玉可以和蘇明成化敵為友、可以和佛門化敵為友,卻不可能和劍派聯盟化敵為友,另外還有九空山也一樣。

「為什麼問我?」

謝小玉裝起傻,說道:「就算要對付那些妖族,也應該由璇璣派起頭,我頂多參與其中。」

這下子輪到陳元奇感到為難,不過他也滑頭,稍一猶豫就立刻說道:「我又不是掌門,何必傷那個腦筋?這事讓掌門煩惱吧!」

說著,陳元奇打出一道信符。

這道信符去得快,回來得也快,此刻對這邊的消息玄元子絕對不敢怠慢。

「玄元子師兄怎麼說?」

翠羽宮宮主急忙問道。

「這個……」

陳元奇的舌頭彷佛打結般,好半天才說道:「師兄的意思是來者是客,自然不能怠慢。」

「說得輕鬆。」

綺羅一向不在乎身分高低,別人還沒開口,她就回道。

「放心,洛文清的師父智慧深遠,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危險,他不會允許內鬥發生,就算允許劍派聯盟的人加入,也肯定會將他們另外編成一隊,進則同進,退則同退。」

謝小玉替玄元子解釋,事實上這也是他的看法。

謝小玉和劍派聯盟之間已經結下死仇,不過沒必要爭個你死我活,何況劍派聯盟中的諸派也都打算退往海外,在這一點上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將來說不定還會在海上相遇,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互相克制,就算不幫忙,也別互相拆台,戒心肯定要有,不過大家都別表現出來,如果不小心迎面撞上,轉身走開就是。

「先不說這個,劍派聯盟會不會派人過來還不一定,先別白費心計。」

陳元奇擺了擺手,覺得這種頭痛的事到時候再說,眼前還有問題要解決,便說道:「師兄讓我問你,你有沒想過怎麼打?」

「這也要問我?」

謝小玉奇道。

「修士當中有幾個人帶過兵、打過仗?難道去朝廷討要一個將官擔當統帥?」

陳元奇翻了個白眼。

謝小玉頓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