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雲開月明

正文卷

朝局平定之後,欽天監定了吉日,舉行皇后冊封大典。

冊封這日天氣晴好,春光明媚。宮卿身著百鳥朝鳳朝服,頭戴九鳳銜珠金冠,和慕沉泓攜手登上金鑾寶殿。

丹陛之上,禮部宣旨,慕沉泓親手頒下皇后金印寶冊。

宮卿雙手接過皇后金印寶冊,慕沉泓拉著她的手扶起她,附耳笑道:「卿卿,你看,母儀天下之命並非是淳于天目胡說,應驗了不是。」

宮卿含笑不語,此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恐怕只有他和淳于兩人知曉。

接著,百官朝賀,命婦朝拜。禮畢,帝後拜謁太廟,此刻,宮卿已經累得不想說話。慕沉泓心疼不已,便想讓宮卿先回宮休息休息再去拜見獨孤太后。

宮卿搖頭,獨孤太后是個什麼性情她最是清楚,便強打著精神依舊去了獨孤太后的寢宮。

獨孤太后耳聽著皇后冊封大典的禮炮之聲,心裡想起當年自己封后之時,丈夫兒女都在,身邊圍繞著無數的人,一晃眼,自己的身邊卻如此的孤寂。而這座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宮室,也將騰出來讓給新後。種種失落之情糾結於心,她卻不能表露分毫,反而要強顏歡笑,面對皇帝和新後。

「壽和宮已經收拾妥當,明日我就搬過去。這椒房殿再讓人重新粉飾一番。」

宮卿道:「母后不急。」

獨孤太后道:「怎麼不急,再住下去,恐怕就有人閑話了。」

這時,鄭靈慧奉上一杯參茶。

獨孤太後接過,對慕沉泓道:「安西的戰況如何?」

「高昌王已經遞了降書。」

鄭靈慧一聽喜道:「真是太好了。」

「鄭覺智立了大功,皇上打算如何封賞?」

獨孤太后現在對薛家已經失望透頂,獨孤鐸雖然繼承了定遠侯的爵位,但能力有限,也不是能堪當大任之人。她現在想要培植自己的權勢,想來想去,便只有這位表兄鄭覺智了。

慕沉泓笑道:「怎麼封賞,兒臣都依母后。」說著,便攜了宮卿告退,想讓宮卿早些回去歇息。

帝後走後,獨孤太后握住了鄭靈慧的手,輕聲道:「慧兒,若是讓你留在宮裡,一直陪著表姑,你可願意?」

鄭靈慧臉色一紅,低頭不語。慕沉泓的容顏和神採風姿,很難不讓一個女人動心。而鄭靈慧也猜到了獨孤太后讓自己隨同慕沉泓回京是什麼意思。

獨孤太后道:「既然你願意,那等挑個時日我對皇后說。」

獨孤太后的身體一日強似一日,但心情一直不好。阿九的死,讓她如同失去了一半的魂魄,這種傷心欲絕,藥石無效。當日為了保住阿九,她沒有將宮卿母子放在第一位,現在阿九死了,宮卿卻安然無恙,每日見到宮卿前來請安,她都會想到阿九,心裡異常的難受。

鄭靈慧的存在,填補了阿九的空白,成為獨孤後的一味慰藉。她性情活潑開朗,有著塞外女子的爽朗明媚,又因為是獨孤太后的表侄女,感覺格外的親切。

獨孤後對鄭靈慧和顏悅色,對宮卿冷淡客氣。這種差距讓宮卿明白,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獨孤後的真心相待的,就算是那種生死與共的困境中,獨孤後也仍舊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一家人來看。鄭靈惠不過是她十幾年未曾見過面的一個表侄女,都遠比自己這個兒媳要親的多。

看著獨孤太后對鄭靈慧的態度,宮卿總覺得另有深意。

果然,花朝節這夜,獨孤太后單獨為鄭靈慧辦了宮宴,特意叫了慕沉泓和宮卿作陪。

席間,獨孤太后讓鄭靈慧在樹上掛了許願的花燈。

身著百鳥裙的鄭靈慧,今日格外的亮麗活潑。燭光映照之下,紅顏如玉,秋波瀲灧。

獨孤太后笑道:「這花朝節掛燈許願最是靈驗,花神一定讓你找到如意郎君。」

鄭靈慧臉色一紅,露出一絲嬌羞之色。

獨孤太后看著慕沉泓,含笑道:「皇上,如今皇後有孕,你身邊也沒個人侍候,哀家想把靈慧放在你身邊。」

慕沉泓一怔。

宮卿早有心理準備,聽到獨孤太后終於說了出來,反而心裡安定下來,默然看著慕沉泓,且看他如何回答。

慕沉泓蹙眉道:「母后,兒子政務繁忙,後宮之中也顧不上,還是給靈慧另尋一位良人為好。」

獨孤太后不悅道:「既然能顧得上皇后,也就不多靈慧一人。你身為皇帝,為皇室開枝散葉乃是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多個嬪妃,有何不可?」

「兒子後宮有皇后一人即可。」

鄭靈慧一聽便變了臉色,甚是尷尬窘迫。

獨孤太后越發的不悅:「莫非是皇后不答應?」

宮卿起身道:「臣媳的確不答應。」

獨孤太后一怔,萬萬沒想到宮卿居然敢如此回答。

宮卿道:「皇上已與臣媳約定,此生此世,後宮唯有臣媳一人。」

慕沉泓握住了她的手,對獨孤太后道:「不錯,兒子的確對她盟了誓,請母後日後勿要再為兒子的後宮之事操心。」

獨孤一聽便急了:「你這次出事,哀家不知有多驚懼,只恨自己沒有多生幾個兒子。給你充實後宮,也是為了皇嗣著想,你身為皇帝,難道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父皇當年後宮也唯有母后一人。母後為何不肯讓父皇多幾位嬪妃?」

「你!」獨孤太后氣得發抖,卻被噎得無話可說。

慕沉泓放軟了聲音,道:「母后勿氣。靈慧的婚事,兒子心裡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此人有勇有謀,才智過人,睿王之亂中,為保護卿卿和皇嗣立下大功,朕已封他為安國將軍。」

宮卿露出笑靨,「不錯,靈慧表妹與衣將軍,倒真是一對璧人呢。」

兩人一唱一和,轉眼間便將鄭靈慧安排了婚事,獨孤太后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心裡又恨又氣,卻也無可奈何。再看兒子對宮卿的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只覺得扎眼刺心。

芥蒂一旦存於心中,便很難消除。宮變那日的情景和爭論,獨孤太后一絲沒忘。她深知經歷了那一場爭吵,宮卿絕不會再對自己真心實意,所以她才急著想在後宮之中安上一位可靠的親人。但是沒想到的是,兒子居然明著就拒絕了,翌日便為鄭靈慧賜婚。

衣鵬舉和鄭靈慧的婚事舉辦的熱熱鬧鬧。

帝後親臨衣府主持婚禮,堪稱無上榮光。

鄭靈慧是個聰慧女子,性情也開朗,歡歡喜喜下嫁,並沒有半分委屈。她本就是武將之女,對武將天生有份傾慕親和之心,衣鵬舉又生的英美高大,很合她的眼緣。

比起被獨孤太后強塞進慕沉泓和宮卿之間做個不討喜的妃子,這個結局更加的完美。

宮卿看著一對新人,心裡高興之餘,也有些難過,因為還有一對新人,此刻還被關在刑部。

離開衣府,宮卿便對慕沉泓道:「皇上打算何時放了慕靈庄和沈醉石。」

慕沉泓頭疼地扶著額頭,揉了揉太陽穴,道:「母后就是不肯鬆口。」

「阿九已經故去多日,母后也該放下了。這幾日,趁著她高興,皇上再提一提。」

慕沉泓伸手撫著宮卿日漸隆起的肚子,點頭道:「好。」

第三日,鄭靈慧帶著新婿來給獨孤太后請安。獨孤太后看著鄭靈慧一副新婚喜慶的模樣,也只好放下心裡的遺憾,和鄭靈慧說笑起來。

這時,慕沉泓攜了宮卿前來給獨孤太后請安。鄭靈慧見過帝後之後,便和衣鵬舉告退離宮。

眼看獨孤太后神色愉快,慕沉泓便道:「母后,刑部已經查明,慕靈庄和沈醉石對睿王叛亂並不知情,兒子想放了兩人。」

獨孤太后一聽臉色一沉:「睿王殺了你妹妹,你也該殺了他的妹子才對,居然還要放她出來。你怎麼對得起阿九?」

「母后,阿九之死於靈庄無關,而且她已經被削去了郡主頭銜,是為平民,睿王之亂的黨羽兒子不會放過,但無關之人,朕也不能亂殺無辜。」

「慕昭律死了也難解我心頭之恨,要讓沈醉石和慕靈庄給阿九陪葬。」

宮卿道:「母后,慕靈庄已經是沈醉石的妻子,她早已不是郡主,懇請母后念在沈大人曾與我有恩的份上,放了他夫婦二人。」

獨孤太后本來就對宮卿私自出宮一事耿耿於懷,此刻又是怒火上涌,便口不擇言訓道:「你倒是好意思說,你私自出宮,去找沈醉石,傳出去可是什麼光彩的事么?你在同州住了數日,和沈醉石同居一條巷子,這等傷風敗俗之事,怎能讓世人知曉?居然還到處宣揚他是你的恩人,真是做事欠考慮。」

宮卿臉色一變,氣得咬住了唇。萬萬沒有想到,獨孤太后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母后此言差矣,我當日為何離開宮城,母后最是清楚不過。為了阿九,母後置我和腹中孩子不顧,也置皇上不顧。」

獨孤太后一聽宮卿揭露當日之事,生怕兒子心裡生了芥蒂,立刻便倒打一耙道:「是你自己私自離京,我可沒趕你出去。你離宮之後,我立刻派了獨孤鐸去四處尋你,怕你有個閃失,誰知你竟然去投奔沈醉石。」

宮卿氣道:「母后,我做事光明磊落,有衣鵬舉和眾人作證。」

獨孤太后冷笑:「那你被睿王挾持去了他的別院,其中發生了什麼,又有何人作證?」

宮卿氣得臉色發白,起身便走。

慕沉泓被激怒了,起身道:「母后,此事休要再提。朕相信皇后。」

獨孤太后道:「我不管,總之慕靈庄不能放,我要她和沈醉石都死在阿九的墓前。」

慕沉泓不理會獨孤太后,疾步走出了椒房殿。「卿卿。」慕沉泓上前兩步,追上宮卿,輕聲道:「母后口不擇言,你別放在心上。」

「我清白磊落,為了保住孩子費盡心機,反倒受此羞辱。」宮卿珠淚滾滾而下,甩開了慕沉泓的手。

慕沉泓急忙摟住了她的腰身,柔聲道:「卿卿,我信你。」

宮卿仍舊氣憤難耐,不言不語回到寢宮。

慕沉泓放了手頭的事,陪著小心,百般討好。

「好卿卿,是我不好,你想怎麼出氣都成,可彆氣著了自己。」

「好卿卿,你如今懷著身孕,母后那邊不必去請安了,等生下孩子再說好不好?」

宮卿一聲不吭,沉著臉。

慕沉泓便一個勁的哄,急得滿頭是汗。

半晌她才嘟著嘴道:「你放了慕靈庄和沈醉石,我便不氣了。」

「自然會放,你放心。」慕沉泓拿手指輕輕颳了一下她的嘴唇,笑道:「好卿卿,讓我親親。」

「不。」她將臉蛋一扭,絕情地給他一個後背。

他也不敢強求,只好陪著小心,笑道:「好好好,都依了卿卿。」

慕沉泓言出必行,立刻放了慕靈庄和沈醉石,又將沈醉石恢復了原職。

獨孤太後知曉之後,又是一番大鬧,慕沉泓全然不為所動,任憑獨孤太后怎麼鬧都不改主意。登基為帝的他,和當日身為太子的他,行事作風完全像是兩個人。

獨孤太後知道,自己是再也不能隨意掌控這個兒子了。他如今已經是萬人之上說一不二的皇帝,不是身居高位卻無實權的太子了。

時日飛逝,轉眼由春入夏,宮府傳來消息,宮夫人生了個兒子。宮卿喜極,挺著肚子要去看望母親。

慕沉泓如今是一百二十個小心,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裡,那裡放心讓她出宮,苦苦哀求讓她等宮夫人滿月了,接進宮裡來讓她瞧瞧母親和弟弟。

宮卿那裡等得及,賭氣不肯吃飯。

慕沉泓慌得龍顏失色,立刻安排皇后歸省,此刻皇後娘娘便要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是要摘了給她的。

宮府和皇宮雖是不遠的距離,那皇宮的儀仗卻是浩浩蕩蕩,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到。宮錦瀾因為宣文帝的遺命去守皇陵,宮夫人也去陪了半年,直到快要生產才回到宮府。

宮卿嫁入皇宮之後,這還是第二次回到娘家,一切都還是當日模樣,不過府中多了一個寶貝弟弟。

宮卿對自己沒有兄弟姐們一直心懷遺憾,也深知父親巴心巴肝地就想要個兒子繼承香火,所以對這個弟弟還沒見面,便愛到了心尖上。

宮夫人剛生產,也不便出來接駕。宮卿徑直進了宮府,穿過後花園,到了宮夫人的卧房。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嘹亮的哭聲。

雲卉和雲葉都喜不自勝道:「一聽便知小少爺多有力氣。」

「定是白白胖胖的。」

宮卿進了內室,乳母丫鬟正圍在宮夫人的床榻前。

「母親。」

宮夫人見到女兒挺著個大肚子便忍不住嗔道:「你這孩子,真是個急性子。」

宮卿笑著湊到床前,只見宮夫人身邊的襁褓里躺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人兒。

雖才出生五日,卻已經瞧出那眉眼五官都繼承了宮夫人的美貌,眼見將來也是個禍水。

宮卿愛不釋手地摸著弟弟粉粉|嫩嫩的臉頰和小手,喜滋滋道:「爹只怕要樂翻了。」

「那是自然,他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

「弟弟可取了名字?」

宮夫人唇邊浮起一絲笑意,頓了頓道:「叫譽。」

「宮譽,這名字好。是父親取的么?」

宮夫人笑道:「我辛辛苦苦生的兒子,當然是我取的名字啦。」

宮卿寵愛地搖著小弟弟的手,柔聲道:「阿譽快快長大,阿姐要讓你成為京城裡最最快活逍遙的人。」

一月之後,到了宮卿臨盆的日子。

一早,慕沉泓便心如亂麻,坐立不安。宮卿這廂肚子剛剛疼了一下,他便臉色發白,立刻道:「快,快叫人來。」

宮夫人已經出了滿月,很不放心女兒第一次生產,便也趕到了宮裡陪著女兒。一見慕沉泓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她便好笑:「皇上且出去吧,這女人生頭一個孩子是要疼上一天的,還早著呢,皇上該幹嘛就幹嘛去。別在這兒添亂。」

被下了逐客令的皇上有點尷尬,但又捨不得走。就在那宮室外頭來回散步,幾圈下來,背在身後的手都被自己捏青了。

到了下午,那陣痛便強了起來,一波一波地時間越來越短,宮卿疼的受不住,哭出聲來。

宮夫人心疼不已,一邊拉著女兒的手,一邊說著些寬慰的話。

宮室外頭的那個罪魁禍首,聽見宮卿的哭聲,眉頭蹙的更緊,手指都快要捏斷了。

宮夫人雖然口中說沒事,其實心裡也擔心的要死。宮卿畢竟只有十八歲,腰身又細,這分娩也是很要體力的一件事。女兒從小被捧在手心裡嬌滴滴柔弱弱的養大,四指不沾陽春|水,從未做過一件體力活,何曾受過這種痛入骨髓的罪。

瞧著女兒喊疼,宮夫人心疼的都要碎了,自然那外頭的皇上也快要瘋了。

直到了黃昏時刻,孩子才呱呱落地。

聽見孩子的哭聲,等得肝腸寸斷的皇上三步兩步跑上玉階,問道:「皇后怎樣了?」

「回稟皇上,娘娘一切安好,生了位公主。」

皇上捂住心口,默默念了聲阿彌陀佛,這才喜滋滋道:「把公主抱出來給朕瞧瞧。」

宮夫人在裡間聽見了噗的一笑:「這爹可真夠性急的。」

幾位嬤嬤將小公主清洗乾淨,包裹好。宮夫人親手抱著出了內室,將孩子遞給慕沉泓。

皇上正欲伸手去接。

宮夫人眉頭一蹙,「皇上手抖成這樣,可別摔著了孩子。」

皇上急忙收手,探頭去看襁褓中的女兒。

小人兒眼睛雖然閉著,眼皮卻彎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可見是一雙漂亮的眼睛,肌膚粉|嫩如花瓣,那嬌滴滴粉|嫩嫩的小嘴像極了宮卿。

皇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笑得眉眼都睜不開了:「好看,好看。」

宮夫人又噗的笑了,一向英明神武貌若謫仙的皇上這愣笑的模樣,還真是可笑。

正在這時,只聽見裡頭宮卿軟綿綿有氣無力的聲音:「母親,讓我瞧瞧。」

宮夫人笑著將小公主又抱了進去:「當娘的還沒瞧上一眼了,當爹的搶了先。」

宮卿累的全身無力,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眼,穩婆給她換了衣服,將她頭髮擦乾,這才將小公主放在她的身旁。

宮卿一見孩子,就覺得再疼再苦都值得了。

宮夫人喜滋滋道:「小丫頭粉妝玉琢玲瓏可愛,將來必定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當娘的最喜歡的就是別人誇自己的孩子,宮卿笑得無比順暢開心。逗弄著孩子柔弱的小手,心裡甜的快要溢出蜜來。

「皇上,您不能進去。」

結果,一大群人誰也沒能攔住皇上,誰也不敢真攔皇上,慕沉泓踏進了內室,疾步走到床前。

宮夫人很識趣地起身,將床邊讓給了皇上。

「卿卿,你辛苦了。」慕沉泓將手放在宮卿的臉上,萬分痛惜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可惜是個公主。」

「朕喜歡女兒。」

宮卿嘟著唇嗔笑:「可別叫母后聽見。她老人家這會兒不知道多失望呢。」

慕沉泓附她耳邊低笑:「咱們下回努力。這日子還長著呢,你想生多少,夫君都能滿足你。」

宮卿臉色羞紅,嗔道:「你快出去。」

「叫朕再好好瞧瞧咱們的公主。」慕沉泓逗弄著女兒的小手,柔聲道:「贏兒,叫父皇。」

噗,宮夫人和宮卿都齊齊噴了。那有這麼性急的爹。

皇上嘿嘿窘笑了兩聲,戀戀不捨地走了。

獨孤太后聽聞宮卿生了個公主,滿心的歡喜便消散了一大半。

趙國夫人進宮來賀喜,獨孤太后悻悻道:「又不是皇子,有什麼好道賀的。」

「皇后還年輕,生皇子是早晚的事。」

「哀家越來越覺得,兒子要越多越好。向婉玉幾時生產?」

「再有兩月。」

獨孤太後點了點頭:「但願是個兒子。」

慕贏滿月,慕沉泓大赦天下。在暢春苑大宴群臣,朝休三日。

宮卿私下道:「是不是有些太鋪張了?」

「朕一把年紀才得了嬌兒,樂一樂怎麼了?」

宮卿噗的一聲笑了,「皇上一把年紀了?」

「你去翻翻史書,像朕這般年歲的皇帝,兒子都會打醬油了。」

宮卿笑不可支:「那你怎麼就?」餘下的話她不好意思說了。

他笑吟吟道:「還不是等著你,為你守身如玉。」

她笑靨如花,「才不信。」

他貼著她的粉頰,低聲求道:「今晚上好不好?」

她臉色一紅,推開他:「不好。」

「好卿卿,朕都忍了十個月了。你摸摸。」

「不要,」她將他推得更遠,媚眼如絲的笑:「皇上前二十年,都忍得好好的,十個月算什麼。」

「好卿卿,求你。」他將她壓到床上,可惜無論如何哄求,她只肯讓他親親摸摸,就是不肯讓他進去。

慕沉泓又愛又氣,重重地將她啃了幾口,這才氣喘吁吁地放了她。

「好,再等兩月,等贏兒百天,瞧朕怎麼收拾你。」

宮卿咯咯笑道:「怕你不成。」

轉眼到了慕贏百天,宮中又是一番慶賀。

想到慕沉泓滿月那日的話,宮卿也就著意打扮了一番,等著他過來。誰知到了掌燈時分,他卻還沒來。派人前去打聽,回來稟告說是皇上今日因為給公主慶賀百天,政事尚未處理完畢,讓娘娘先歇息。

宮卿聽到這番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招不怕濫,皇上您這一招欲擒故縱,可是用了好幾回了。

於是,暮色濃濃,皇後娘娘親自前去給皇上送宵夜。

御書房前李萬福一見到皇后鳳駕,立刻要進去稟告。宮卿抬手止住了他,笑吟吟地搖了搖頭。

李萬福便識趣地退到一旁,給皇後娘娘挑起了帘子。

宮卿悄步進去,只見皇上一手支頜,另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龍案,眼前的奏章厚厚的一沓,就在眼前,可惜皇上顯然心不在焉,翻閱的速度簡直慢的驚人。

宮卿暗自好笑,皇上您故技重施好幾回了,好歹您也換一招啊。

悄聲走到了近前,宮卿這才柔聲道:「皇上。」

慕沉泓一抬頭,眼中立刻閃過喜色,「卿卿你怎麼來了?」

宮卿將宵夜放在桌上,故意扭身要走:「皇上不想讓臣妾來,那臣妾就回去了。」

「別走。」他幾步上前將她摟住了。「好卿卿可是善解人意了一回。」他笑吟吟將她抱起來,放到了龍案上。

「卿卿好久沒餵過朕了。」

宮卿只好打開食盒,將宵夜拿出來,用湯匙餵了他一口。

他蹙了蹙眉:「不是這樣喂。」說著,便湊上去蹭了蹭了她的唇,用意不言而喻。

「皇上也太挑剔了。」宮卿只好含了一口,嬌羞地餵給他。

這般一口一口的喂完,宮卿臉色紅撲撲的看著他:「皇上吃飽了么?」

他邪魅一笑:「更餓了。」說著,將她撲倒在龍案上,低頭嗅著她的粉頸。「卿卿好香。這衣服真是好看,特意穿給朕看的是不是?」

這新做的見裙,高腰低胸,襯著她飽滿的胸脯呼之欲出。她一聽臉便紅了,這可真是冤枉,她並非特意穿了這件衣服來勾他。生育之後胸圍突增不少,便做了幾件新裙子,這條胭脂色的間裙最是得她喜歡,今日贏兒百日特意穿上。

他解開了她的腰帶,將那一對豐腴飽滿的雪白捧了出來,「卿卿這裡越發的美了。」幾番揉摸親撫之下,她氣息漸急,嬌聲道:「別,別在這兒。」

他笑吟吟道:「就在這龍案之上懷個龍子如何?」

「你,」她一聽他要當真在此,便急了,想要脫身下來。

他那裡肯放,將她玉腿一抬,壓在身下。

只聽撕拉一聲,那間裙便又被他撕開了。她這會兒真是懊惱不已,當日穿了一回間裙,被他撕成十幾瓣,如今舊事重演,他這撕裙的毛病又犯了。

他一邊撕裙,一邊悶笑:「這裙子果然妙極,多謝卿卿美意。」

他這麼一說,倒像是她故意穿了這間裙讓他撕的,她又羞又氣,一邊心疼自己新做的漂亮裙子,一邊嬌聲嗔道:「皇上撕破了,一會兒我還怎麼回去。」

「一會兒朕抱你回去。」來不及細細研磨,身子一挺便迫不及待得進去。她久未經房事,驟然被侵入,便嚶嚀一聲。

他放慢速度,慢慢將那花道撐開,兩人都禁不住吸了口氣。苦熬了數月,此刻再也按耐不住,一進去便一發不可收拾,御案上的奏章筆架都被震翻在地,地上一片狼藉。

桌上燭台搖搖欲墜,他單手扶住那燭台,藉著這燈光仔細的看她。

如雪如玉的肌膚,染了一層金粉之色,曼妙豐|滿,讓人血脈膨脹,平素她害羞,房事都是抹黑進行,今夜卻是在燈下,清晰無比地看著她的曲線起伏,看著她在他身下婉轉承歡,臉上染著嬌艷欲滴的□之色,真是勾魂攝魄,媚骨天生。

曠了許久越做越饞,足足在那龍案上折磨了她小半個時辰,他這才放了她。美人軟如一灘春|水,周身肌膚都是粉的,胸上無數個紅印,像是片片櫻花落在雪上。

他饜足地舉起燭台,想要看看她。宮卿羞極,一抬腳將他手中的燭台踢翻了,屋內頓時一片黑暗。

慕沉泓笑道:「卿卿好腿功。」

宮卿忙道:「皇上快點燈,李萬福見燈滅了,必定要進來。」

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面李萬福的聲音:「皇上,皇上。」

慕沉泓朗聲道:「沒事。」

屋內一片寂靜,只聽見裡面窸窸窣窣的不知是什麼聲音。

李萬福挖了挖耳朵,皇上,奴婢可什麼都沒聽見。

宮卿生了個女兒,獨孤太后自是失望不已,也正好有了理由給慕沉泓後宮里添幾個新人。自然,她也不會明說,只是將慕沉泓御書房裡的四個宮女換成了她精心挑選的四位美人。

男人那有不喜新厭舊的,她就不信,兒子面前整日晃著這如花似玉的美人,會不動心,不嘗嘗新鮮。

宮卿初時還未關注,一心撲在女兒身上,直到有一天偶然去御書房,才發現御書房的侍女換了人。她一氣之下,掉頭就走。回到宮裡,叫了李萬福來問,才知道是冤枉了慕沉泓,乃是太后親自安排的人。

想了想,她起身抱著女兒去了獨孤太后的寢宮。

獨孤太后見到她,依舊還是不冷不熱,對長孫女也只是看了看,問了幾句。

宮卿已是母親,獨孤太后不喜歡她,她無所謂,但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心裡便是十分的不痛快,再想起御書房那四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更是鬱悶。

坐了一會兒,宮卿吩咐乳母抱著慕贏去了外頭曬太陽,對獨孤太后道:「母后,臣媳有話單獨要對母后說。」

獨孤太后看了看她,便吩咐宮人退下。

「母后,那御書房的四位宮女,臣媳已經換到了別處。」

獨孤太后一聽便怒了:「後宮還沒輪到你一人獨大。你生不齣兒子,哀家就要管。」

「母后的心意,臣媳替皇上心領了。母後放心,臣媳一定會生出皇子。」宮卿頓了頓道:「父皇是怎麼仙逝的,皇上並不清楚內情,但母后應該心中有數。臣媳並不想深究此事,只是母后若是做的太過分,臣媳也難保會向皇上說說當時的情況。」

「你,你敢威脅哀家!」

「母后,臣媳不願母后和皇上生了嫌隙,所以此事隻字未提。家和萬事興,我們雖是皇家,也應如此。臣媳只想後宮平平靜靜和和美美。母后是皇上的生母,臣媳定會孝敬。只是臣媳善妒,還請母后體諒。後宮其他事情一切都好說,都由著母后做主。獨獨給皇上納妃這一點,臣媳不能容忍。」

宮卿說罷,起身施了一禮。

「母后保重身體,臣媳告退。」

獨孤太后心虛加上氣惱,竟是半個字也不說不出來,眼睜睜看著宮卿帶著公主離去。

這一番交鋒雖然一舉絕了獨孤太后的念頭,但是生兒子的壓力就像是一個無形的大網罩著宮卿的頭頂之上,於是也只能積極配合皇上的努力耕耘,於是慕贏半歲,她再次有孕。

這一次懷孕和前一次不同,才三個月便顯懷,到了七八個月,肚子大得可怕。薛林甫診斷是雙生子。

慕沉泓又驚又喜,這一次更是萬分陪了小心,恨不得將宮卿捧在手心裡,進進出出都是數十人跟著侍候著,到了七個月,便早早地將宮夫人連帶著小國舅宮譽都接到了皇宮裡,陪著宮卿。

到了分娩之日,慕沉泓無心上朝,一如上回,在外頭等著孩子出世。

寢殿內,宮卿躺在床上,緊握著母親的手,疼的滿頭是汗。

宮夫人心疼的說道:「但願這次生個兒子,可不再受這生育之苦了。」

現在宮卿可謂是萬事順心,生兒子是她唯一的壓力,雖然慕沉泓對她寵愛有加,對公主慕贏也愛如掌珠,可畢竟皇位要後繼有人,她無論如何也要生個兒子出來。

獨孤太后近來閑話也多,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宮卿若是生不齣兒子,必須要給慕沉泓充實後宮。這種無形的壓力,催生了宮卿的焦慮,雖然她喜歡女兒,但還是期盼這一胎能生個兒子。有了皇位繼承人,這前朝後宮才能安穩。

這第二次生育比第一次快得多,午後孩子便生了出來。

宮夫人一看是個小公主,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回生了個公主,這下可別生一對公主啊,蒼天。

獨孤太后命犯九女星,可是連著生了四個女兒才打住。這種基因不會遺傳吧,宮夫人這心簡直都要蹦出喉嚨眼了,心裡狂念阿彌陀佛。

慕沉泓等在外面,聽說是個公主,歡喜之餘,心裡有點忐忑,同宮卿一樣,他也喜歡女兒,奈何這皇帝的身份放在那兒,生兒子簡直就是一項鐵定的任務,只能超額完成。

宮卿懷的果然是雙胞胎。很快,第二個孩子呱呱落地,宮夫人提心弔膽的看了一眼,待看到那顫巍巍的小雞雞時,頓時狂喜地跳了起來,也顧不上女兒了,跑到外面對等候著的慕沉泓道:「皇上,兒子,兒子。」

皇上激動地站起來,顫著聲道:「當真。」

「佛祖保佑啊,可算生了個兒子。」宮夫人激動的眼淚都冒了出來,比自己生宮譽的時候要激動百倍,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若是宮卿再生不齣兒子來,宮夫人都要急瘋了。

皇上也等不及了,直接就和宮夫人一道進了內殿。

穩婆正在給一雙龍鳳胎擦身子。

皇上激動地手指哆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得合不攏嘴。

「卿卿辛苦了。」

宮卿這會兒一點力氣也沒了,聽說第二個孩子是個皇子,頓時覺得心情好的無可比擬,好似千斤重擔一下子沒了。

也不理會皇上在她耳邊激動的絮叨,閉眼便睡了。

兩個孩子並排放在小床上,看上去一模一樣,像是兩個粉團。

皇上喜滋滋道:「都說剛出生的孩子丑,朕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好看呢,唉,果然爹娘長的好,孩子就是不一樣啊。」

宮夫人:「……」

幾年之後,帝後攜手坐在御花園的致爽亭里,看著一群孩子在牡丹叢里玩耍。

大公主慕贏穩重嬌憨,二公主慕萱活潑俏皮,年紀小小便出落的水靈精緻,可見日後的絕色之姿,小太子慕蓂也是一副俊美不凡的好相貌,卻最是淘氣。一起玩耍的還有岳磊的兒子,霍顯的兒子。

領頭的是小國舅宮譽,不過只比大公主慕贏年長了一個月,卻處處一副長輩的樣子,像模像樣地端著舅舅的架子。幾個孩子都乖乖的聽舅舅的話,唯獨慕蓂卻是陽奉陰違。

皇帝的眼珠子牢牢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心道:這小子跟自己小時候可是真像。

皇后眼裡只有兩個女兒,心裡想著,我這兩個明珠般的嬌兒,將來給她們找個什麼樣的駙馬為好呢?

皇帝轉頭見皇后正在出神,便握著她的手道:「卿卿在想什麼?」

「我在想自己當年險些嫁不出去。」

皇帝莞爾,嬉皮笑臉道:「卿卿要秋後算賬么?」

宮卿嬌嗔地橫了他一眼:「我要未雨綢繆。」

「卿卿說來聽聽。」

「女兒們一眨眼可就及笄,不能像我一樣,等到適婚年紀才想著擇婿,匆忙之間也難得找得到合適的駙馬,不如現在還挑幾個男孩子備選,一來可以有很長的時間來考察,二來也讓女兒們和他們培養感情。」

「卿卿說的極是。朕有個主意。眼下要挑選太子伴讀,正好多挑選一些,明著是太子伴讀,其實是駙馬的備選。」

「皇上和臣妾想的一樣,這國子監里都是三品之上官家子弟,就從國子監里挑吧。」

「朕想在國子監里挑一些品學皆優的孩子,另立一個國子太學,就在東宮裡撥出一個宮室讓他們居住,也便於考察其品行脾性。」

「皇上這主意好。」

十日之後,國子監里送呈了一份名單。

岳磊之子岳崢嶸,霍顯之子霍延,沈醉石之子沈秦,定遠侯之子獨孤卓,安國公之子向明遠,吏部尚書之子許尚。這些孩子宮卿都見過,出身自不必說,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等她看完,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還有個孩子漏掉了。衣鵬舉的兒子衣蓁,剛和萱兒蓂兒同年同月同日生,又生的聰明伶俐,將來配我們萱兒,最合適。」

皇帝噗的笑道:「你真是想得太遠了,萱兒這才幾歲。」

宮卿哼了一聲:「反正不管,我要早早地給女兒們訂下婚事,不能重蹈我的覆轍,我娘當年一個女兒都快操碎了心,我這可是兩個公主,一定要早早謀劃。」

皇帝捏了一下宮卿的鼻子,笑吟吟道:「你這個京城第一美人難嫁是因為被朕看上了,可和你沒有提前定親沒半點關係,後來你就是訂了親,還不是黃了。」

宮卿跺腳:「好啊,果然是你串通了淳于天目。」

皇帝立刻正色道:「是天意。你看你的確是當了皇后,母儀天下啊。」

總之,這件事,打死不能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