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自卑猶如異形
落成不到三年的公寓樓里，馬丁跟著房東安東尼奧去二樓。
走在樓梯上，安東尼奧突然問道：「你是個演員？」
馬丁略微詫異，卻沒有否認：「好眼光。」
「說你這種口音的，全是做白日夢的演員。」安東尼奧胖的像座山，走起來就喘：「別奇怪，我見的太多了，這棟公寓前前後後眾多住戶，大部分都有個演員身份。」
馬丁問道：「這裡走出過明星？」
安東尼奧驚異：「你開玩笑？明星？呵……這麼說吧，離開我這裡的人，運氣較好的，及時清醒過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運氣一般的，做了高級應召；運氣差的，去市中心當了站街女；最糟糕的，可能在哪條巷子里當流浪漢。」
馬丁想了想，又問道：「有沒有運氣頂好的？」
安東尼奧來到三樓，拐進走廊：「有兩個去了北邊的山谷，聽說每周能掙上萬美元，她們也算實現夢想，當了演員。」
他拿出鑰匙，打開一道房門，說道：「前一個住戶也是演員，她運氣很好，去了山谷。」
馬丁挨著房間又檢查一遍，跟看房時一樣，不大的兩室一廳公寓內，家電傢具齊全，桌面地面打掃的很乾凈，拎包就能入住。
安東尼奧又說道：「怎麼樣？貴有貴的道理，從這裡出發，15分鐘之內伱能到伯班克任意一家製片廠，25分鐘到洛杉磯國際機場，附近餐廳、酒吧、影院、藝術區和商超一樣不缺。」
他來到客廳窗戶前，指了指斜對面：「長時間停車去那邊停車場，每周60美元，隨便停。」
馬丁隨口說道：「很不錯，前次來我就喜歡上了這裡。」
安東尼奧告誡道：「你可以帶人回來過夜，一個兩個都沒關係，只要不影響鄰居，但不許在這裡開派對，我會報警趕你走。」
「沒問題。」馬丁決定租下來：「簽協議吧。」
兩人簽了房屋租賃協議，馬丁一次性支付了半年房租，下樓去拿行李。
這邊無法長時間停車，他把轎車開去斜對面停車場，順便去管理室辦了周卡登記。
洛杉磯生活成本比亞特蘭大高。
馬丁一手拉著拉杆箱，另一手提著裝電腦的包，回到公寓樓。
上樓的時候，後面跟來一個中年男人，燈光照在他臉上，彷彿伊拉克點燃過的油田，又黑又油又坑窪。
馬丁來到二樓拐進走廊。
坑窪臉也進了走廊。
馬丁抓住電腦包肩帶，到了房門前，注意力全放在坑窪臉身上。
坑窪臉卻走到斜對面，咚咚敲門：「傑西卡，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別躲著我。」
房門打開，冒出個金髮女人：「傑西卡早搬走了，不在這裡。」
坑窪臉還在糾纏，馬丁已打開房門，進了公寓，關上房門，外面聲音小了很多。
他收拾行李，規整物品，又打掃衛生。
總覺得少了點東西。
馬丁很快想起來，少了埃琳娜幫他做家務，很不習慣。
他看看時間，算了下兩地的時差，打了埃琳娜手機，那邊很快接通。
「我租好房子，安頓下來了。」馬丁問道：「你那邊怎麼樣？」
埃琳娜聲音中帶著疲憊：「一切都很好，艾瑪回來了，早晨斯科特剛剛與她鬧了一場。」她不打算多說自家的爛事，轉而說道：「我仔細問過艾瑪，傑克可能去了澳大利亞或者紐西蘭。」
馬丁不關心傑克去了哪裡：「他最好別再回來。」
埃琳娜又說道：「亞特蘭大聖誕節期間舉辦很多活動，其中有個調酒師大賽，我準備參加。」
馬丁留給埃琳娜不少雞尾酒配方：「預祝你拿到冠軍。」
兩人說了幾分鐘，掛斷電話後，馬丁找出裝有重要物品的包，其中一個硬皮本子裡面，記錄了最重要的地址和聯繫方式。
露易絲-梅爾還在摩洛哥，最快也要聖誕節假期才會回洛杉磯一趟，馬丁隔幾天就會給她打個電話，聊聊人生和雞尾酒。
凱特-溫斯萊特住在倫敦，暫時PASS。
羅伯特-帕特里克那裡，馬丁會找合適的時間專程拜訪。
米歇爾-岡瑞和布蘭科那邊同樣如此。
再就是露易絲-梅爾介紹的經紀公司，威廉莫里斯（WMA）。
來到洛杉磯，意味著馬丁要與亞特蘭大那種粗放模式徹底說再見，加州人才法案的規定，起碼現在要遵守。
演員和導演等等的工作，必須通過經紀人獲得。
馬丁與露易絲上次通電話時問過，露易絲早已把他的資料推薦到了威廉莫里斯。
當然，像他這樣的小演員不用指望獲得高級經紀人的合約和資源。
想想也不可能。
經紀人必須要找，有個經紀人能省卻很多麻煩，馬丁初來乍到，經紀人也能幫他儘快熟悉好萊塢。
馬丁找出露易絲留下的電話，打過去做了自我介紹，與對方約了下午見面。
威廉莫里斯在比弗利山莊世紀城，馬丁吃過午飯，換上正裝，開車趕了過去，特地提前幾分鐘來到公司前台，報上姓名之後有專人帶著他進了公司開放式的辦公大廳。
一個個的辦公隔斷里，坐著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他們格外忙碌，電話幾乎不離手。
前台帶著馬丁來到大廳最裡面的隔斷，其中坐著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灰色西裝男，見到兩人後以手勢讓他們稍等。
這人對著電話一陣快說，可能沒達到效果，砰的一聲掛斷電話，爆了粗口：「賤人！」
「托馬斯，找你的。」前台說完就走了。
「你是誰？」托馬斯-萊恩問道。
「馬丁-戴維斯。」馬丁簡單說道：「上午我打過電話，他們讓我過來找你。」
托馬斯想了起來：「上面分給我的小演員。」就像考官一樣，往後一蹬轉椅，雙手抱胸打量馬丁：「年輕人，你在哪所學校學的表演，演過什麼角色，誰推薦你來的公司？」
馬丁正在掏資料。
托馬斯快速說道：「不要給我看那些沒用的東西，你要建立節省時間的意識。」
馬丁照實說：「我十六歲做臨時演員，跟很多人學過表演，老師太多數不過來，剛主演了一部叫《殭屍舞男》的B級片。」
托馬斯微微皺眉，野路子出身，履歷太差了。
這時有手機簡訊聲響起，他摸過來翻看簡訊。
馬丁的話在繼續：「我的推薦人是露易絲-梅爾女士。」
托馬斯猛地抬頭：「露易絲-梅爾？太平洋影業的梅爾女士？」
馬丁點頭：「是她。」
托馬斯手機扔回辦公桌上，指了下旁邊的一張轉椅：「坐下聊。」等馬丁坐下，他伸出手來：「你的個人資料呢？給我。」
馬丁多見不怪，掏出資料遞過去，從表情到神態沒有任何異樣。
托馬斯仔細看起來，前面很不起眼，亞特蘭大拍攝深夜戲的背景演員，後面當過小配角，這樣的履歷洛杉磯少說能找出幾萬人。
但看到《殭屍舞男》的男主角，托馬斯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
他沒有多問，轉椅轉向電腦，雙手在鍵盤上一陣快敲，《殭屍舞男》的相關信息顯示在屏幕上。
獅門影業發行的院線電影，北美票房幾百萬美元，男主角叫做馬丁-戴維斯，與對面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有意思了，一部院線電影的男主角，對小演員來說非常棒的履歷。
再點開搜索的一個視頻，正好是影片男主角的兩段大戲——殭屍機關槍舞和空中飛人。
後面還跟著影迷見面會的即興熱舞。
視頻放完，托馬斯下意識低頭看向小腹，濃濃的自卑猶如異形，撕心裂肺往外鑽。
再看對面的年輕人，相貌出眾，神態從容，彷彿自帶鄙視光環。
托馬斯趕緊收拾心情，擺出笑臉：「一部院線電影男主，口碑差了點，但票房相比投資還不錯，你有一個良好的起點。」
說到這裡，托馬斯想到一種可能，太平洋影業雖然規模不大，從不獨立成片，但經常參與各種拼盤，露易絲-梅爾與這人關係不會簡單。
都是在好萊塢混的，有些事稍一琢磨就明白。
露易絲不在乎，馬丁當然不會藏著掖著，這種人脈關係直接拿出來，少很多麻煩：「我一直在亞特蘭大，露易絲推薦我來洛杉磯發展，我沒有經紀人和經紀公司，她把我的資料推薦到了威廉莫里斯。」
托馬斯這下明白了，上面分配給他的不是累贅新人，而是潛力客戶，說道：「你剛過來，不了解業內狀況，我可以向你介紹，先說經紀合約。」
他詳細介紹：「WMA執行的是業內統一標準，提成百分之十，新人第一次簽約一年，以後為三年……」
這些馬丁有過詳細了解，還是認真聽托馬斯說。
好萊塢的經紀合約最大一個好處，不存在賣身契。
演員與經紀人和經紀公司關係非常複雜，具體如何相處，還要看行業內的權勢。
比如到了萊昂納多那種程度，炒掉CAA，不用經紀人，而是使用經理人，拿他也沒轍。
做過足夠多的了解之後，馬丁又給露易絲打了電話，隨後與威廉莫里斯簽下了一年的經紀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