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世界盡頭有一片比北極還要寒冷的冰凍大陸, 海冰層在冰川的掩映下如同天然溜冰場。

晶瑩剔透,就連雪都比別的地方堅實得多。

代代在這裡繁衍的帝企鵝們正在進行交接儀式。

產蛋成功的帝企鵝媽媽將蛋轉移到帝企鵝爸爸的孵化袋裡,極度疲憊的企鵝媽媽們接二連三地返回海洋,剩下的孵化工作由雄性帝企鵝來完成。

帝企鵝爸爸們努力用身上的皮毛和脂肪給下面那顆寄予了希望的小生命溫暖。

有一隻雄性帝企鵝正在向另一隻帝企鵝炫耀自己的蛋, 吸氣提起墜下來的肚皮, 露出一顆小巧可愛的企鵝蛋。

表面光滑瑩白, 還沒孵化就長得很討喜, 用喙輕輕一觸就動一動,看起來顫顫巍巍。

跟同伴炫耀完之後雄性帝企鵝就把皮毛小心翼翼地覆蓋在蛋上, 又把這顆小寶貝使勁往懷裡塞了塞

洛枝感覺一陣寒冷, 隨即又被溫暖地包裹起來,作為好幾個世界的哺乳胎生動物,她知道自己這次變成了一顆蛋。

跟別的蛋不同, 已經成型的她還沒破殼就有了清醒的意識。

這個時候企鵝們擠來擠去, 行動也受到阻礙, 很容易對蛋造成小小的磕碰。

好在她一直被緊緊地包裹, 除了偶爾透風涼快一把,還算得上安全,短暫清醒之後就開始積蓄體力進入沉睡,等待破殼的最佳時機。

身上的絨毛只有薄薄一層,灰撲撲的,腦袋倒是很大很重,沉得只能把頭擱在帝企鵝爸爸的腳上。

甚至好幾次都能感覺刺骨的北風能透過蛋殼把她變成一顆冰蛋。

真冷啊。

可惜她力氣太小,在其他蛋都陸陸續續破殼之後,這顆小不點還是沒什麼動靜。

破殼之後的洛枝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冷。

其他雄性帝企鵝都開始彼此炫耀自己剛破殼的小企鵝,搞得帝企鵝爸爸有點鬱悶,動不動就要掀開來看看,用嘴敲敲蛋殼裡遲到的小傢伙。

終於在最後的破釜沉舟下,原本堅硬的蛋殼出現一條細微的裂縫,繼而變寬,變成一個小洞,再碎裂成一個大洞。

睡過頭的洛枝:在破了在破了。

黑白分明的禮服、橙黃漸變的脖頸毛、短短的腿,成年帝企鵝的身影一個個映入眼帘。

寒風肆虐的時候,雄性帝企鵝們就形成一個包圍圈, 互相依靠取暖,里外溫差太大, 它們偶爾會移動讓每一隻帝企鵝都有進到裡面的機會。

只不過身為一顆蛋,還沒破殼的她比其他世界的時候還要柔弱易碎,自己都為能不能順利出生捏了一把汗。

這樣一個小小的崽崽可是帝企鵝家長用了兩個月時間孵化出來的,寶貝得不行,怎麼看怎麼可愛。

她的喙還不夠堅硬,每次從內部啄都啄的腦殼痛,洛枝也很著急,再不抓緊破殼很可能會憋死在裡面。

反觀自己。

好在帝企鵝爸爸高興地看看自己的崽,及時將對方重新塞回孵化袋深處,幼小的企鵝從裡面探出腦袋,好奇地打量這個新世界。

洛枝感覺自己東倒西歪, 時不時還能聽見蛋殼被撞到的聲音。

甚至能在閑著無聊的時候猜猜自己是個什麼品種, 算算到底哪天才有力氣啄開厚厚的蛋殼。

她跟這個世界還未曾謀面就已經覺得難熬,這裡是跟非洲大陸熱帶氣候完全相反的寒冷, 跟在北極有點相似, 好像還要更冷一點。

就算放在所有帝企鵝幼崽中間也是最可愛的那個。

洛枝感覺自己已經被帶出去炫耀了無數次,幾乎每見到一隻雄性帝企鵝她就得拋頭露面一次。

有一個愛炫的帝企鵝家長,她沒在蛋殼裡憋死反而險些被凍死,逼得剛出生的小企鵝急得伸長了脖子,自動學會了啾啾叫。

好冷好冷!

有了北極世界的基礎,洛枝在這段時間內快速適應了南極生活。

就是太冷了,每次探頭出來想要看看其他帝企鵝幼崽,沒過多久就得再縮回孵化袋裡,帝企鵝爸爸的肚子下面就是她的溫暖窩窩,兩隻小腳都要站在大企鵝的腳上。

由於還是一顆蛋的時候就比別的蛋小,破殼後的洛小企鵝也比其他同階段的小企鵝體質要弱。

從個頭上就顯現出來。

帝企鵝爸爸毫不吝惜自己的口糧,致力於讓自己的崽趕超其他小企鵝,奈何從起跑線就晚了一步,餵了一次又一次,自家崽看起來還是有些羸弱。

好在精神頭還是不錯的,洛枝已經習慣自己是個小趴菜了,反正這片極地像她一樣的小趴菜還比比皆是。

南邊的冰凍大陸比起北方的貧瘠更甚,她還是只不能自由活動的幼崽,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沒看有些帝企鵝幼崽還被沒經驗的新手父親帶著拖地滑行嘛。

那些小崽子們伸長了脖子拚命提醒老父親。

爸!腦袋、腦袋被夾住了!

洛枝一開始還覺得搞笑,直到帝企鵝爸爸滑倒,她自己被險些壓扁。

「.」再也不敢嘲笑別的企鵝。

從蛋開始的帝企鵝生活比她想像的還要艱難。

消耗掉為數不多的儲備糧,雄性帝企鵝們只能和幼崽一起盼望著帝企鵝媽媽早點回來接班,在肚子餓的時候,就更能感覺到冷。

洛枝把整個身體都蜷縮在帝企鵝爸爸的肚子下面,靠催眠自己來忘掉飢餓的感覺。

雌性帝企鵝們正在返回繁衍地的路上,它們要跨越六十英里的冰面跟雄性帝企鵝團聚,在路上就要耽擱好久,好在媽媽們方向感極強,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小帝企鵝肚子快要餓扁,連叫聲都逐漸有氣無力。

有些食物充足的企鵝寶寶塊頭比較大,也更加精力旺盛,在自己家長的肚子下面伸出腦袋,看到路過的小企鵝就要叨一叨腦袋。

洛枝就很不幸地被好幾隻小企鵝當成了欺負對象。

這些企鵝,從小就挑軟柿子捏,真是欺鵝太甚!

洛枝下意識就想張嘴吼回去,結果一開口,發出的卻是細若蚊蠅的啾啾聲。

曾經的草原獅皇現在被叨得很是狼狽,一點鵝皇的氣勢都沒有,洛枝心道,你們這些小企鵝還不夠我以前塞牙縫的。

現在干不過它們,等長大了都要挨個兒欺負回去。

在南極也要給這些企鵝看看什麼叫來自遙遠大草原的王者風範。

未來「王者」的肚子適時地咕咕叫了一聲。

本來身子骨就弱小,洛枝比其他小企鵝更需要營養,帝企鵝爸爸每天睡醒之後都要查看一下幼崽的情況,生怕對方悄無聲息的夭折。

洛枝覺得,帝企鵝媽媽要是再不帶著外賣回來,她離夭折也不遠了。

不管北極還是南極,都是一樣的煎熬,適者生存,像她這樣的小弱雞大概是會被最先淘汰的一個。

最後的最後,帝企鵝爸爸使出全身力氣把胃裡殘存的食物餵給自己的崽,這才讓洛枝等到了回歸的企鵝媽媽。

看到一批雌性帝企鵝遠遠地過來,洛枝還以為是自己餓得眼花。

直到聽見帝企鵝爸爸呼喚伴侶的叫聲,小企鵝這才喜出望外,有飯吃,就能活下來了!

一大堆帶崽的留守雄性聚集在一起,給帝企鵝媽媽帶來了不小的壓力,一個個長得都差不多,這個老公有點難認。

洛枝看著其他帝企鵝爸爸動了起來,排成一排乖乖等著雌性過來辨認,她也被帝企鵝爸爸帶著跟在隊伍後面,聽這些夫妻發出叫聲呼喚彼此。

有些雌性帝企鵝會在回歸的路上出現意外,雄性帝企鵝等不到伴侶,只能迫不得已放棄自己的崽,自己回到海里繼續捕食生存。

不想成為被拋棄的那個,洛枝這麼怕冷一隻小企鵝都伸長了脖子往遠處張望。

終於,在父女倆的期盼下,有隻帝企鵝媽媽認出了它們。

久違地吃了頓飽飯,洛枝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食物熨帖,就連呼嘯在耳邊的風都不覺得涼了。

魚肉,好久沒吃到了,好吃!

在草原吃了各種各樣的陸地生物,就是沒有捕魚的技術,到了南極總算能換換口味。

她的小貓咪之魂也在蠢蠢欲動,要是再長大一點就能吃更完整的海魚海蝦,南極這種地方的海魚肯定非常鮮美。

小企鵝還沉浸在吃飽喝足的幸福之中,陪伴她幾個月的帝企鵝爸爸卻要離開了。

後續的撫養交到帝企鵝媽媽手裡,許久未進食的雄性帝企鵝們都癟了下去,一個個瘦條條的,急需回到大海。

洛枝被帝企鵝爸爸用喙溫柔地啄了好幾次,在孵化袋提起來又放下,一看就是非常捨不得。

她歪著腦袋蹭蹭對方還有餘溫的肚皮,能感覺到帝企鵝爸爸的體重已經清減了太多,墜在她腦袋上面都感覺不到沉了。

希望對方快點回到海里多吃點補補,爭取重新胖回來。

看著雄性帝企鵝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洛枝也感受到了被爸爸帶和被媽媽帶截然不同的體驗,在海里儲存了大量食物的帝企鵝媽媽簡直有求必應。

洛枝從以前父女倆食不果腹,徹底過上了小康生活。

就是太富裕了,吃飽了還要硬喂,撐得她想吐。

原來是帝企鵝媽媽見其他企鵝的崽比自家崽大上一圈,產生了某種勝負欲,要在剩下的時間給還在起跑線掙扎的小趴菜安上發動機。

這個階段的小帝企鵝已經不是那個連露頭都需要掂量掂量的小企鵝了,身上的絨毛厚實了許多。

洛枝吃得飽也更加抗凍,長得也比原來大了一些,腦袋已經塞不進去了,只能把身體藏在孵化袋裡,頭一直露在外面。

這也給了其他小企鵝可乘之機,雌性家長們走著走著路推推搡搡,它們身下的小企鵝們也在偷偷菜雞互啄。

很不幸,身體嬌弱的洛枝每次都是被啄的那個。

在家長眼裡的小寶貝,在同齡小企鵝眼裡就不是寶貝了,是競爭者,尚在襁褓的小傢伙們還沒有審美觀,只會恃強凌弱,就算長得再可愛也要欺負欺負。

尤其是某隻甜美的毛絨絨小企鵝,弱嘰嘰的,一看就讓企鵝想叨兩口。

洛枝不主動招惹其他小企鵝,卻避免不了其他小企鵝先來招惹自己。

還沒長大的洛小企鵝每次想要還嘴都會慢上一拍,就很氣,帝企鵝媽媽在企鵝群里轉悠一圈,她腦袋和脖子上就要掉好幾撮絨毛。

洛枝摸摸自己的腦袋,感覺再過不久她會成為南極第一禿頂企鵝。

辛辛苦苦當獅子打拚,到頭來成了跟獅子差得天南海北的企鵝,什麼捕獵什麼戰鬥技能都用不上,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不,是先從學會啄其他小企鵝的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