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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爹媽別吵了

正文卷

第888章 爹媽別吵了

夜宮在紀元破滅之時,除了邊邊角角有小部分崩離之外,主體是完整的。

於是趙長河見證了什麼叫三界第一富婆。

隨便一片磚瓦都是煉器寶物,連腳踏的地磚都是,走到哪都感覺散發著極其濃郁的能量氣息……理論上夏遲遲富有四海,但論起上古珍奇,整個人間加起來連夜宮的腳後跟都摸不到。

植株亦然。如同當初在嬴五那裡看見的花圃一小角,這裡的完整花圃面積可大著呢,裡面名貴藥物無數,也都猶如嬴五得到的那一小角一樣,時間凝固,永不凋零。

趙長河一路有些獃滯地跟著夜無名身後走,時不時伸手把眼冒金星的星河劍揪回來。

感覺小丫頭控制不住地撒歡往花園裡跑……想想她師父日常給她用的那什麼破丹藥,趙長河心有戚戚,再苦不能苦孩子啊,這要是面對什麼仙二代是不是很容易被勾走?

旋即又想,怪不得九幽恨你,你們姐妹倆的生活環境可差距太大了。就像那些女頻文嫡女被遺棄到鄉下孤苦伶仃,小三的孩子從小在家做大小姐錦衣玉食,這嫡女回來複仇都可以寫一本書拍一部劇。

所以自己看見九幽的生活會被觸動,想疼她,看見臭瞎子的就只想揍她。

只不過如今的夜宮再無旁人,這麼大的宮殿她夜無名一個人住著感覺也是空曠死寂。

一路沉默著跟到了熟悉的地方——和飄渺一起來偷蓮台的水池邊。

當時匆匆一瞥,對池邊的環境印象只有那個高高的觀星台,實則繞池還有不少亭台,坐在亭間飲酒賞花也是小資味兒拉滿。

夜無名走到一個亭中石桌邊坐下,手中變戲法般出現一套酒具,給趙長河添了一杯酒,此時才開口說了第一個字:「請。」

趙長河對面坐了,看著夜無名給自己添酒的樣子,竟然一時出神,沒有回應。

夜無名瞥了他一眼:「在想什麼?」

趙長河終於回答:「這是你第一次以一個正常身份和我面對面交流,不是夢中的影子,也不是突兀來去的攻略外掛。我恍惚覺得熟悉卻又陌生。」

於是輪到夜無名沉默。

事實上,龍雀不算的話,夜無名才是這個世界上與趙長河相處最久的人,整整三年。剔除後期失聯,那也有兩年半。

但她卻成為最陌生的一個,因為大家的相處從來不正常。

是系統,是外掛,是攻略,是遊戲引導者……唯獨不是人。

說白了,直到今天一戰,大家才有面對面平等交流的資格。

趙長河端起酒杯示意:「雖是一直很氣你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就讓我背井離鄉歷盡廝殺,但同樣也得感謝你讓我經歷了這般精彩的人生、有了這麼多相伴一生的紅顏。敬你。」

夜無名再度看了他一眼,舉杯輕碰,語含譏諷:「我可沒想過,來了這邊在刀尖上打滾,那麼大的生存壓力還有閑工夫泡妞。某人剛來的時候還號稱女人只會影響拔刀的速度,連夏遲遲都最好是男的才省事。」

「有刀有酒有詩,有仇家有朋友有女人,才是完整的江湖。」

兩人一飲而盡。

夜無名繼續添酒:「你罵我隔閡源於不肯好好說話,這點我承認。但若是我明確跟你們說,我要讓伱們離開祥和的現代生活,離開你的父母親友,穿越到刀頭舔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的氛圍里……別看你們天天在那看穿越小說,實際真落在自己身上會同意的沒幾個。真有商有量的做這件事,那就基本做不成。當然,這確實是利用,你們恨我也正常。」

趙長河道:「我可以理解……但後期大家關係熟了,我實力也到位了,你該攤開了說,會讓事情好做很多。就算我對你有氣,你也應該知道我會先做完對外的事再和你清算。」

夜無名道:「不管你心裡我是什麼屬性,我本質也曾是個帝王。你不會見到任何一個帝王把什麼話都和人說透,更何況常年處於不敢徹底信任任何人的環境里,這一點就更凸顯。」

「你應該了解我的秉性,我怎麼可能和天道同流。」

「憑我殺了飄渺,就不敢信你。」

趙長河抿酒不言,目光下意識瞥過池水,曾經蓮台的位置。

「在我的視角里,所有先天魔神都是必須死的,無論是四象還是飄渺,無論是九幽還是我自己。」夜無名平靜地道:「我連自己都殺,何況飄渺。」

趙長河:「……」

她的行為證實了這一點,做得對不對另說,起碼不假。

夜無名又道:「事實上我也知道,當時的我很難徹底殺死飄渺這種級別的魔神,她終將有一日會蘇醒,所以我殺她的時候用的手法很特殊……」

「生死之道……」

「不錯,我囊括四象,朱雀之意我自是有的。」夜無名道:「所以別人都是殘魂復甦,唯獨飄渺是轉世重生。我當時就想著,如果以人類之身重修一輪,是否能規避她作為先天魔神的性質?我還備了另一個方案,如果轉世不成,或者她轉世後還是想要魔神之軀,那就用後天培植的寶物來塑身,看看是否也能規避先天性質。」

趙長河心中微動:「那個蓮台……」

「不錯,那個蓮台我本來就是備給飄渺的。」夜無名平靜回答:「當然我的測算也有很多偏差,原本我以為蓮台會封存於夜宮,到時候由我親自交給她……不說能不能了結恩怨,至少能讓她的氣稍微消一點……但我沒想到的是,你們居然穿到上古自己偷了蓮台……」

趙長河忽然吁了口氣。

夜無名奇道:「你這什麼意思?」

趙長河道:「我曾經想過,會不會是因為飄渺偷蓮台被你知道了,才導致你殺她。如果是那樣,因果就成爛賬了……還好不是那樣。」

「所以你一直很規避穿越上古行事?」

「嗯,就是怕干涉因果,導致這種說不清楚的變故,甚至分出平行時空……還是不要沒事找事了。」趙長河頓了頓,忽然道:「你知道當時另一個人是我?」

「嗯。」

「……你拉我來這世界的時候肯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拜託,我眼睛在你身上,看著你和飄渺穿回去的。」

趙長河扶額。

「當然,實際上知道得更早。」夜無名道:「其實當場我就測算出那男人來自未來,但那時候我最納悶的點在於,那個男人的意和我的太像了,實在奇怪……後來隨著你一步一步接過夜帝衣缽,我就開始猜測那男的是你了,當崔元央是飄渺轉世曝光,自然可以確定那就是你。」

趙長河道:「所以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失聯?」

夜無名淡淡道:「當然。你和崔元央的關係,代表著飄渺跑不掉了……既然日後都會和飄渺一起闖夜宮和我交戰,我哪裡還敢信任你?」

趙長河:「……」

夜無名低頭抿酒,這借口太好了,徹底把避開他對自己的慾望這個關鍵要點撇清了……

趙長河似乎本來想問這個,也被這話堵得沒法問了,都說到這份上了還問人是不是為了躲感情,那可就太下頭了……

兩人又默不作聲地喝了兩杯,趙長河才繼續開啟話題:「天道的修行、你的修行,到底什麼情況?」

夜無名說著也很困惑:「如你猜測,我和九幽看似突破了藩籬,實際沒有。按道理九幽可能還多差了一些,她對外界的認知僅限於從你這裡得到的二手貨,而我是真正體驗,再無缺失,完全可以突破,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差一線。」

「所以天道急著再打,確實是因為擔心被你破了這一線就真的再也沒有得到此界的希望了……」

「很明顯。」夜無名道:「如今我已經是取代天道掌控此世,很輕鬆地把它隱蔽在無盡虛空,祂找不到、就算找到大致位置也一時半會無從下手,所以祂想藉助星河從內部破開。」

趙長河聲音忽然變大:「既然你到了現在都沒和祂達成同一層面,三十年前你又是憑什麼認為你能做到和祂同歸於盡?」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夜無名拍桌:「因為我借用的是位界之力,也就是天書本身的力量,只要我願意自爆元神,祂就是扛不住!祂扛不住自己的法寶知道嗎,就像你也扛不住星河龍雀砍你腦袋一樣!」

趙長河拍桌:「那你自知修行差一線,又不來找我們合作,祂再來你怎麼辦?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就永遠只想著和祂爆了?」

夜無名拍桌:「那又關你什麼事!你老婆們哪個不想我死!」

「怎麼不關我事了,你這條命是老子救下來的,沒我同意憑什麼死?」

「你霸總看多了吧你!」

「爹媽別吵了……」桌上傳來星河弱弱的聲音。

兩人立時住了口。

星河弱弱道:「你們每拍一次桌,我就在桌上跳一次,心臟都快被你們拍出來了……」

「咳。」趙長河喝酒掩飾:「這桌子質量不錯……」

夜無名綳著一臉面無表情:「我不是你娘別亂喊。」

星河委屈:「可你就是我娘啊……」

趙長河道:「這就是個渣女,生兒不養,羽兒我們不求她。」

「……」夜無名看著一把劍,實在不想討論這種問題,誰家爹娘能生出一把劍的……養你妹啊養。實在忍不住問道:「所以小若羽人呢,為什麼又變成了星河劍?趙長河你做了什麼!」

趙長河直接一個閃身溜了:「我先迴避一下你就知道了。」

夜無名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隻少女從劍里被「拉了出來」,赤條條地抱著手臂蹲在桌上,看著可憐巴巴。

夜無名飛速摸出一套衣服給凌若羽披上,頗有些老母雞護巢似的把小姑娘抱了下來:「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那個變態對你怎麼了!」

「不是爸爸的事……」凌若羽略微解釋了一下,心中卻終於知道為什麼師公強調在夜無名面前要叫爸爸。當自己成為凌若羽的時候,夜無名的表現明顯和面對一把劍有著本質的區別。

按理像夜無名這樣的人,目光早就堪透了本質,不會羈縻於形態如何的。可當一個活生生的小丫頭和一把劍喊娘的時候,她依然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嚴重的感官差異。

小姑娘那眉眼長得,雖然沒有自己和九幽那般雙生姐妹的相似度,卻也很明顯能看出母女般的傳承模子,看見的時候那心理感受真是很難言喻。

對著一把劍,你可以說鑄劍而已,哪有鑄劍就是爹娘的,那工匠們豈不是比母豬都能下崽?

但對著一個和自己從容貌到氣息到武道意境都很相似的小姑娘,俏生生地喊自己「娘」,這種話就真的很難說出口了。

夜無名知道自己秉持天書觀測之意去寫亂世榜的時候,看見這個小姑娘仗劍江湖,那時的目光簡直像黏在她身上一樣,比當年跟著趙長河看都離譜。

誰敢和我女兒搶潛龍第一!都給我死一邊去!

什麼第一河吹,也一邊去,自從凌若羽出江湖,亂世書就已經是第一羽吹了。

夜無名自己卻覺得自己沒走後門,若羽乃星河所化,當然潛力第一,這有什麼疑問嗎……嗯。

聽小姑娘說了自身情況,夜無名很自然地開口:「這個很簡單,你現在的狀態無非就是跳出界外之靈,自己可以有自己的肉身,也可以回歸本界。之所以帶不進外物,是你還沒有徹底開發星河之界,這個太簡單了,娘……我教你,只需如此如此……對了,送你個寶貝有益於……」

「我、我不要你的東西。」凌若羽垂首推開她遞過來的果子,後退半步,有些小小的抗拒。

夜無名再度想起虎丘上空,自己抓她的時候,少女那反抗之中帶著些許惆悵的眼眸,以及堅定地大喊:「我不去啊!」

夜無名鬆開手,凌若羽垂首再退一步,母女倆默然無言。

趙長河「嗖」地出現在座位上,眼睛滴溜溜地打量兩人的表情,半晌才道:「怎麼著,又想抓人?」

凌若羽很自然地往他身邊湊近,低聲道:「沒有。娘教了我東西。」

夜無名看著她嘴上幫自己辯解、實則越發靠近趙長河的模樣,心情百感交集,無法形容。

趙長河又道:「我說瞎瞎你抓星河幹嘛用?想要承擔一下養育責任?」

夜無名想要星河,當然只有兩個原因,一則不讓天道搞事;二則避免今天的場面,被趙長河找上門來。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都是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裡。

唯獨沒有承擔養育責任的意思。

但此時此刻看著凌若羽的表情,這句話實在說不出口,反而必須說:「是。」

趙長河嘆了口氣:「過分了,瞎瞎。星河小時候是我在帶,後來若羽是紅翎養育教導,你除了丟個精……不對,捏個胎之外什麼事都沒做過,就和我們搶人?要點臉不要了!我現在也打不過你,有本事你就搶,看若羽恨不恨你!」

夜無名沉默。

現在要搶確實可以搶……但想想凌若羽憤怒的反抗,慣常不顧任何人心情、自行其是地安排操縱著所有人命運的夜帝陛下,這一回終於再也無法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