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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 神靈之世的戰爭邏輯

正文卷

第779章 神靈之世的戰爭邏輯

雖然在整體上,趙長河大約算是她夜無名的棋子。

但單論這件事上,她夜無名反倒是趙長河的布棋之一,利用她和九幽作對的立場,當棋當得心甘情願還特別用心。

瞎子每念及此,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似乎能看見一個漢子在風霜雪雨之中大踏步向她追逐而來,試圖把她從高高在上的雲端扯下來,按在他的王座之下。

夏龍淵他們沒有做到,而他正在這麼做。

然而明明知道他的念頭甚至他的念頭裡還有更齷齪的部分,瞎子卻依然要做這一次的棋,並且滿懷期待地看著他那邊的表現,希望他別掉鏈子。

這種感覺真的怪異。

趙長河那邊,其實也已經即將到了決戰之時。這確實不是一場遷延日久的戰爭,雖然規模上燃遍了天下,但無論勝負、無論哪一邊的戰局,結束都會很快。

話分多頭,其實這時候的皇甫情趙長河已經進軍很多天了,由於輕騎長驅直入速度快,此刻已經繞出漠東草原走廊,進入了漠北平原。

趙長河不敢放出俯瞰眼去遠程感知,那邊鐵木爾博額等人也同樣不敢神識亂擴,如今大家都不太清楚對方的具體動向。但卻反而讓趙長河這邊有了更多優勢,思思派來的馭鷹師已經可以看見遙遠的地方有了山巒的影子,草原的聖山已經露出了一角。

反觀鐵木爾那邊的鷹……差不多全被烤了。

包括長生天神……以他蓋過大家一個層次的修行,完全可以做到他看得見趙長河這邊,但趙長河卻看不見他的狀況。但趙長河朱雀岳紅翎都始終沒有感受到被人窺視的感覺,說明連長生天神都沒有神識窺測過。

根據三娘那邊以四象教秘法傳達的消息,長生天神只不過在用一個稍弱的分魂在牽制她——以此判斷的話,能夠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長生天神的傷勢至今未復,擔心重蹈海外一戰的覆轍,不敢亂降臨他們這路有著一群御境的位置。

這就對了,大家非要急著北伐,本身就是因為這一點。

理論上此刻的鐵木爾是個瞎子,完全掌握不了大家這支軍隊的動向。

「然而這是誤導。」早在前些日子還在草原馳騁的時候,皇甫情就已經對趙長河下過這個定論:「那一天鐵木爾與你的對撞,就是一次有意的誤導。」

「這是他們的主場,連草原各部都已經撤離,水源盡數污染,他們在這裡不可能沒有布置。長生天神按屬性應該是自然之神,和我們的五行是相近的,我們所尋找的每一處水源乃至每一株草,都有可能會是長生天神的耳目,也就是說我們的情況他們是始終了如指掌。」

這些時日的皇甫情越發體現出了主帥的能力與判斷力,趙長河認同她的說法。

按照鐵木爾這種七傷拳打法,對他們這支軍隊也是非常難受的。行軍這麼久,除了最初打過兩個漠南部落之外,到處一片蒼茫,連個狗屎都看不見,壓抑得人要發瘋。

薛蒼海這些日子已經快憋炸了,本來以為出塞是強度多高的激戰,結果愣是來逛街旅遊來了。天天在那欣賞天蒼蒼野茫茫,剛開始欣賞還挺漂亮的,連續看十幾天下來人都要爆炸。

單是逛街旅遊就罷了,關鍵是沒食物、沒水喝。

明明有儲物盒,但普通士卒是不知道的。少部分高層將領知道,但大帥嚴令不許用,甚至不許提。

於是每個人都在用出發之時隨身帶著的乾糧和水囊,以及最早滅了那幾個漠南部落掠奪而來的糧食,用到了今天,早就沒東西吃了。數萬人的軍隊,靠草原上偶爾碰到的野生馬鹿狼群過日子,這日子是人過的嗎?

尤其是水,倒也不是完全沒得喝,所有的水源都被污染,但這是春天,草原上時不時就有降雨。大家居然悲劇到了要靠接雨水過日子……以前行軍最討厭下雨,現在居然是期待它下雨。

這麼十幾天下來,這支軍隊的士氣與剛出塞之時都沒法比了,每個人看上去都蔫蔫的,主帥皇甫情無動於衷,只會強行用軍法彈壓。

還好此前路過的都是草原,馬可以直接就食,否則可能都行軍不到這裡……但即使如此,馬也不能一直只吃野草的,沒這麼養戰馬的!

不過這麼廣闊的草原,鐵木爾的軍令也不可能傳達到每一處角落,依然偶爾是能夠遇上一些沒走的小部落,被漢軍洗劫一空,基本上全靠這改善生活。但這也夠不了大軍所用,大家可憐巴巴地輪流分享,所謂「就食於敵」,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太大。

不知道西路大軍是怎麼解決糧草問題的,也許那邊出塞是運著糧的,總之不可能像東路軍這麼難受。這邊這個第一次當主帥的女人,真會帶兵?

不僅是士兵們抱怨,不少將領都怨氣衝天,有人悄悄找趙長河告了好幾次狀,趙長河只反問了一句就啞火了:「那能怎麼辦?食物能變出來?這是鐵木爾兩敗俱傷的戰略,我們只能和他們比拼誰更能熬。」

說是這麼說鐵木爾那邊要產生影響也是今年游牧完犢子了,可此刻起碼還有飯吃,咱們現在都快餓死了好不好?

「放心吧,按照這個行軍進度,我們也已經快到他們神山了……」

「可他們未必會保什麼神山,人去山空的話我們全得餓死在那裡,難道像殿下當年在北邙一樣去獵虎嗎?」

「那是你們陛下乾的活,不是殿下我,謝謝。」

「……」

趙長河只能安撫:「放心吧,對信仰來說,神殿很重要……對方不會隨隨便便拋棄神殿讓我們撲個空的。」

「長生天的信仰可不是那樣的,他們不會留給我們這麼明確的打擊點,神殿對他們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那你想怎麼辦嘛?」

將領們面面相覷,涼拌,難道撤軍不成?

果然是倉皇北顧,這仗怕是根本不該來。

呃不是,不是說有儲物盒嗎?難道是騙我們,根本不存在?

「大帥,大帥!」有斥候從前方策馬歸來,老遠就狂喜彙報:「大帥,再度發現小部落集群!」

周邊的將士們聽了精神都是一振,皇甫情想也不想,直接揮手:「上吧!」

薛蒼海當先嗷嗷叫著揮刀率眾沖了出去,遠處的部落似乎發現了,發瘋似的逃命,漢軍銜尾直追。

這種可是近期大家極為難得的改善生活,甚至可以說很多人就專門為了找這些小部落而來,沒人想太多。

倒是巴圖部派來做嚮導的牧民憂心忡忡:「大帥,我們這樣不斷追逐零散的部落,不知不覺也已經引著大軍偏離了既定的路線,開始有些偏西了。原本不該如此……」

皇甫情頷首道:「沒事,本帥有數。我們也未必要直插神殿,不見得有多大意義,如果向西能探到對方的大部集群,說不定是好……」

話音未落,思思的馭鷹師匆匆而來:「大帥,我們的鷹發現了遠處有大量人口牛羊,疑似大部落聚集地!」

這回皇甫情與趙長河對視了一眼,身邊眾將連許多老成持重者都露出了驚喜之色。

有大量牛羊,意味著那不是軍隊,真是部落,大部落。

鐵木爾收縮各部,絕對不可能是一股腦兒全丟在一個地方,沒有地方能支撐那麼龐大的人數規模聚居,只可能是劃分出幾個不同區域的超大部落安置。

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追著其他零散部落而來,卻被找到了一個超大聚居處么?

這是第一個真正有意義的目標。

只要打破這個大部落,甚至可以說這次出塞的基本戰略「打擊胡人無法南下」都已經算是達成了,戰果來說都已經可以稱得上「犁庭掃穴」了。

皇甫情沉聲道:「再探,是否有北胡主力的動靜。」

馭鷹師道:「周邊數百里,沒有軍隊的動向……倒是有軍隊護持部落,那是常規。」

朱雀不為所動:「等薛蒼海部回歸。」

過不多時,追殺剛才小部落的薛蒼海喜滋滋地歸來:「大帥,那邊真看見了一個大部落的輪廓,另外小的們四處哨探過動靜,除了部落方向之外,其餘周邊沒有任何軍隊存在的跡象。」

「部落軍隊數量呢?」

「我們不敢靠近,不太清楚。」

朱雀問馭鷹師:「伱們所見呢?」

鷹是分不出普通牧民和軍隊有什麼區別的,馭鷹師只能搖頭。

薛蒼海道:「大帥,無論對方有多少軍隊,我們也不可能繞過大部落視若無睹,這一戰勢在必行,否則軍心都要崩潰。」

朱雀還在沉默。

薛蒼海拿布擦著心愛的血神刀,斜睨著皇甫情,又看看趙長河,欲言又止。

算了,那幾天在京城被這女人公報私仇揍得太慘了,還是別說話的好。

但他再怎麼不說話,眼裡的嘲諷誰都看得出來,這明顯的追逐其他部落偶遇上的大部落,怎麼看都是運氣來了。北胡主力?主力在聖山方向呢,咱們這裡都偏移方向了,壓根不是一條路,這還疑神疑鬼畏首畏尾的,你怎麼當的朱雀?

皇甫情沉默片刻,低聲問斥候:「周邊還有什麼地理?」

斥候道:「正北有荒山山還算挺大的,但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

皇甫情點點頭:「不要直接從這個路徑去闖對方部落,小心陷阱。全軍繞道,從北部荒山方向繞過去,依山而行。」

薛蒼海眼睛都亮了:「大帥的意思是……」

皇甫情深深吸了口氣:「當然是全軍出擊,今晚我們要就食此地!」

「轟隆隆!」馬蹄聲在三軍狂喜之中轟然響起,連大地都有了些震顫之意。

荒山高處,博額冷冷地看著漢軍撒歡似的向自己的位置狂奔而來的場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皇甫情算是謹慎,但沒有意義。」博額轉頭對身邊的薩滿們輕笑:「論及戰爭她還是過於青澀,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薩滿們都笑:「尊神的真幻之變玩弄了十幾天,到了現在誰也只會認為是追逐偶遇……好不容易看見了部落聚居,她便是想忍,薛蒼海那幫玩意兒也忍不住的。」

另有薩滿道:「也怪不了他們,他們自以為有鷹控制空中,而我們看不見他們在幹什麼。實際他們的所有動向都在我們掌握,我們在做什麼他們反而不知道。神靈降世,早就已經不是往年的戰爭模式了,可笑他們軍中明明有三位御境,卻還沒有醒悟。」

「御境一重與二重之間的差距,並不會比秘藏和玄關的差距小。當年夏龍淵威懾力高,那是因為他是二重,還是後期。趙長河皇甫情岳紅翎,遠遠不夠這個資格。」

說話間,皇甫情率眾已至山腳,依稀已經能夠看見西邊遠處的部落出現在地平線盡頭了。

皇甫情忽地伸手制止大軍,眯著眼睛看了半晌:「暫且緩行,斥候先探索此山。」

博額低笑道:「還是謹慎的。我們走。」

山上根本沒有東西……真正的陷阱就在遠處的「部落」里。遠處的部落茫茫至少十萬眾,實際根本沒有牧民,全部都是精銳,放一群牛羊在那裡只是欺騙鷹隼之目,就等著他們自以為偶遇,一頭扎進來。

一旦漢軍貿然往所謂「大部落」里衝鋒,立刻就會發現自己陷入了草原精銳的汪洋大海。

以及,他們根本就沒有挪走沿途的部落,根本不存在所謂的七傷拳。

那是長生天神那一頁天書的作用,有與無、虛與實、真與幻。沿途所過看見的都是虛假,實際上沿途無數部落就眼睜睜地看著漢軍從眼皮子底下穿過,在那研究根本沒有被污染的水。

然後拋出一些棄子,不斷地吸引他們追逐,一路引進了既定的陷阱里。並且實際上此刻沿途部落也已經聚合成軍,始終遠遠地綴在漢軍後方,準備給他們致命的夾擊。

其實這裡也不算主力,只有幾萬眾。對付一支輕騎,只要讓他們陷入陷阱,就不需要主力。鐵木爾與趙長河碰了一下,做出誤導之後,就已經率眾西行,真正的主力還是在皇甫永先那邊。

趙長河一方的判斷似乎全部錯誤,沒有一個對的。這一戰似乎不用打,就已經知道了結局。

當然也不能大意……博額還是做出了最大的誘導。

「轟隆隆!」漫天驚雷落下,劈向全體漢軍。

「嗆!」趙長河龍雀出鞘,橫掃千軍。

比早年巨大了無數倍的半月斬刀芒橫掃而出,把雷霆盡數化解。

博額「驚怒」的聲音傳來:「你們難道不是應該直插神殿,為什麼會偏離到這個地方!」

趙長河大笑回應:「這就是主角氣運。大薩滿可不容易,我們還沒到呢,你就警覺了,這是分心護持了多少部落啊。」

隨著話音,岳紅翎也長劍出鞘,向著博額的聲音來處追逐而去:「大薩滿何不現身一見,再續你我長安之戰?」

趙長河同樣跟她一起離陣去追博額,朱雀沒有動,依然繼續率領大軍,看似要直衝遠處失去了大薩滿防護的部落。

「鐺!」趙長河倆口子終於追上了半空中正在飛遁的人影,人影抽出一把斧頭,同時架住兩人的攻勢。狂暴無比的力量湧來,小倆口竟然同時在空中倒翻了一個跟頭,駭然剎住身形抬頭上望。

來人赤裸上身,高大威武,面容粗獷而剛毅,古銅色的肌膚似乎有一種神性的光澤。金帶束額,雙目炯炯,眼眸的威嚴與壓力就像趙長河第一次在長安暗巷裡見到了九幽。

這種奇特的壓力,奇特的神性感受……這根本不是博額。

這是長生天神的真身,初見。

趙長河大驚失色:「是你……博額何在?」

長生天神粗獷的容貌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他當然正在率眾張開天羅地網,等朱雀尊者一腳踏入。」

趙長河似是就要轉身回歸,長生天神斧頭一頓,周遭狂雷形成天牢,把趙岳兩人困在其中:「還是留下吧。」

趙長河深深吸了口氣:「你傷好了?」

「我確實沒有復原,是你們北伐的機會。」長生天神嘲諷地笑笑:「但在我的範圍內,我的實力只會比全盛在外的時刻更強。連夏龍淵都不敢跑來打我的聖山,你們也敢?」

趙長河神色漸漸平靜:「也就是說,其實閣下所謂分了一個較弱的分身在三娘那邊牽制,依然是在誤導我們,引我們進入如今的死地。」

「不錯。」長生天神淡淡道:「看著你們一路往死路狂奔,我的心情也挺複雜的。老實說老子並不喜歡用計,奈何你們自己太作死,真是可笑至極。那就……留下命來吧。」

「哐!」巨斧揮出,趙長河嶽紅翎刀劍合璧,齊齊招架了這一擊。

繼而似是吃不住對方御境二重之力,兩人的身軀都在後仰。

但長生天神的笑容卻有點僵:「這力量是……」

一道太極虛影毫無徵兆地浮現在腳下,如磨盤一樣協助趙岳兩人消磨長生天神狂猛無匹的力量。不僅如此,似乎還讓長生天神有些挪不動步,如同陷入了什麼泥沼里。

與此同時,軍中看似一個小兵身形如流星電射,風雷狂嘯,直轟長生天神後背。

厲神通!

被壓得後仰的趙長河慢慢向前推平了斧頭位置,低聲輕笑:「閣下有虛實天書,我早就作弊知道了……既然知道,閣下猜猜,我們這一路行來,有多少是在配合你?就比如眼下,你猜我們到底是追你而離開了大軍呢,還是想把閣下拖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