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笛貝的神情有些模糊，看不出什麼來，幽深的眼神讓人一眼看不到底。
他掩去眼底的炙熱，語氣平靜地跟白芍打招呼：「白姐。」
「嗯，你要走了？」
「是，我剛陪我媽聊了一會兒，這就回去了。」
笛貝悶悶地回答，有滿腹的話想跟白芍說，卻又生生按捺住。
他很久沒有見到白芍了。
可宋家大宅人多眼雜，他不能跟白芍聊太久。
倒是白芍懷裡的小糰子認出了笛貝，高興地朝笛貝伸出小手。
「書，書……」他咿咿呀呀地喊著「叔叔」，要笛貝抱抱。
微微有些尷尬的氛圍霎時緩解了不少，笛貝露出笑容，伸手去抱小糰子。
「小糰子，是不是還記得叔叔？記性真好！」
「內內……」小糰子撲進笛貝懷裡，一仰頭，又沖著站在二樓窗口處的林靜青揮手咿呀。
林靜青站在窗口看著這溫馨的一幕，激動得熱淚盈眶。
這段時間她看到小兒子，看不到大孫子，看到孫子，卻又見不到小兒子。
現在看著小兒子懷裡抱著孫子，白芍也在，心裡欣慰又高興。
白芍卻覺得他們站在院子門口這麼明目張胆地互動，實在是危險。
笛貝的身份至今還是個秘密，宋家上上下下只知道他是給林靜青請來的鋼琴老師。
這一幕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傳到宋老爺子耳朵里，說不定又會惹起一場風波。
白芍連忙上前從笛貝懷裡接過小糰子。
「我們這就進去了，笛老師快回去吧。」
「好。」笛貝聽出了白芍的隱憂，也不由自主放了手。
但是機會難得，他還是控制不住想和白芍多說幾句話。
「白姐，你怎麼不白天帶小糰子過來，這麼玩出來注意別著涼。」
白芍也沒多想，隨口一答：「哦，我們明天要去出去旅遊，臨行前過來看看。」
「你們要出去旅遊？你和宋先生，還有小糰子？」
「嗯，我們一家三口。」白芍點點頭，沒說和安顏一家一起去。
莫名地，她不想跟笛貝說太多。
笛貝也沒再說什麼，點點頭轉過身走上了出去的那條小路。
只是轉身的剎那，他的眼神變得幽深而怪異，漆黑的瞳孔在路燈下泛出冰冷的光澤。
他們一家三口要和和美美去旅遊，而自己卻要像個小偷一樣在這永無止境的黑暗裡穿行，一次又一次地進出這裡，只為一個偶遇的片刻。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這次，他也不寄希望於老天。
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來爭取。
小院門口。
白芍看著笛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總算舒了口氣。
從前安顏沒提醒她的時候，她和笛貝在一起相處，完全就感覺他是個單純善良的弟弟。
可那天安顏一提醒，她面對笛貝的時候，總會覺得很不自然，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看來以後還是盡量和笛貝保持距離比較好。
白芍收回目光，抱著孩子上樓。
林靜青看到她上樓，已經等在門口。
一看見小糰子，林靜青就伸手來把他抱了過去，又親又笑。
笑完了，還是和往常一樣，忍不住眼淚汪汪。
「奶奶的好寶貝，奶奶多長時間沒看到你了，知不知道奶奶多想你……」
林靜青句句都透著喜愛和想念，也句句都讓白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以林靜青以前做的事情，能讓她安安穩穩在宋家度過餘生，還能時不時看到兒子孫子，已經很好了。
讓她像個平常人一樣天天見到自己的孫子，享受天倫之樂，誰也做不到。
不過白芍知道林靜青的性格就是這樣多愁善感，而且長期被軟禁，心情抑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白芍心裡對她的同情還是佔了上風，任由她抱著小糰子嘀嘀咕咕說個不停。
小糰子不常見到林靜青，但也對林靜青有印象，在林靜青懷裡高高興興地玩玩具，時不時咯咯笑出聲。
林靜青的眼淚終於被小糰子的笑聲壓了回去，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陪著小糰子玩了一會兒，林靜青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抱著小糰子起身往柜子旁邊走。
「走，奶奶帶你去看你叔叔給你帶的玩具，他每次來都給你帶禮物，可惜都沒能見到你……」
柜子旁邊放著一個大大的收納箱，裡面是各種各樣的兒童玩具，都是笛貝每次過來看她的時候，順帶著給小糰子買的。
這才短短一段日子，就攢了滿滿一大箱。
白芍看見了，也沒攔著。
沒想到林靜青剛抱著孩子往收納箱那邊走了幾步，身子猛然一晃，差點把懷裡的小糰子摔出去！
「小糰子！」
白芍嚇了一大跳，快步上前接住了小糰子，林靜青也嚇了一跳，扶著柜子才勉強站穩。
白芍抱緊孩子，驚魂未定地看了林靜青一眼，這才發現她面色蒼白，眼神有些飄忽，看起來像是生病了。
「媽，你這是怎麼了？」白芍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扶住了林靜青。
守在門口的女傭已經走了過來，見狀連忙上前，把林靜青扶到沙發旁坐下。
林靜青扶著額頭，臉色發白地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白芍已經讓女傭去請醫生過來。
林靜青搖搖頭攔住了女傭：「我沒事，我就是剛才忽然有點頭暈……可能是這幾天晚上失眠，睡眠不足。」
「你最近還失眠嗎？」白芍不解：「我記得上次過來的時候，你說已經好多了。」
「是啊，笛貝經常會帶他親自熬的雞湯來給我喝，每次喝了他熬的雞湯，我都會好很多。可這也是老毛病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的。」
「那下次笛貝過來的時候，你讓他把熬雞湯的方子留一份，我讓廚房每天熬了給你喝。」
林靜青只是被軟禁，在吃喝上，宋老爺子也沒讓人苛待她，這點主白芍還是可以做的。
林靜青聽了也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只是跟剛才比起來，她明顯看起來精神不濟。
白芍看在眼裡，抱著小糰子跟林靜青告辭。
「我準備明天帶著小糰子和宋境一起出去走走，等我們回來了，我再帶小糰子過來看你。」
「好，你們年輕人，也該多出去走走。」
林靜青勉強笑了笑，心裡不舍，卻沒再說什麼掃興的話。
她後半輩子都要在這裡「坐牢」，總不能人人都和她一樣。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白芍抱著小糰子起身，臨走前又再三叮囑林靜青別想太多，平時多注意休息。
林靜青一一應下，站在門邊一直目送著白芍和孩子走遠，才回到卧室躺下。
最近，她頭暈目眩的情況真的是越來越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