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02

第十章 林深不見鹿

蘇馨從確診到入院,手續都是夏行風辦的。這是我第一次嘗試著去依靠一個人,我忽然感覺身上的擔子輕了一些。

那種感覺很好,就好像一個負重行走的旅人終於抵達沙漠中的綠洲,終於可以卸下包袱好好地休息了。

蘇馨有了安排,陸瀾也趁著寒假找了家餐廳打工。我仔細考慮之後,還是選擇了回報社。

夏行風以為我想回報社是因為對沈鬱希還有念想,所以在我告訴他決定的時候,他有點兒失落。

我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我回報社只是因為我發現我真的挺喜歡記者這份工作,沒有別的原因。」

夏行風似乎沒想到我會解釋,愣了一下,旋即嘴角漾開一抹笑:「加油,為了夢想奮鬥,我支持你。」

「謝謝。」

我真的很感謝,沒有他,可能現在我還深陷泥潭裡走不出來;沒有他,可能我的世界依然是一片陰霾,不見天日。

他像一陣風,吹散雲霧,讓我看見太陽。

因為之前在報社的工作表現不錯,主編愉快地同意了我回歸,因為沈鬱希不再帶徒弟,所以我還是回到了韓紹那一組。

日子再次變得忙碌起來,偶爾余南笙還會約我一起出去逛逛,我總是會趁機跟她提一兩句報社裡的事情。看得出來,她的眼神里還有希冀,但大概是陰影太深了,她始終沒辦法鼓起勇氣回到報社。

S市的一月冷得厲害,只要站在室外,風就好像刀子似的割在身上。我和攝影師小曼成了固定搭檔,兩個人經常抱著一杯熱水站在街頭,一邊跺腳一邊採訪。小曼是個剛畢業的學生,也有著余南笙當初的熱血,舉著一部相機就像是牛仔手裡的槍,勇敢又帥氣。

一次採訪任務結束之後,我接到了余南笙約我去逛街的電話。

我沉默了一會兒,答應了:「好,今天太晚了,我明天放假。」

余南笙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那就這麼說定了。」頓了頓,她又問了一句,「沈記者最近還好嗎?」

我笑了一下,想起沈鬱希工作狂的樣子,片刻之後才道:「他越來越忙了,我一天都跟他說不上一句話。」

余南笙在手機那頭沉默了。

我趁機又補充了一句:「既然這麼想知道他的近況,不如自己回來問他,我相信他希望你能回來。」

余南笙在電話那頭苦笑了一下:「我可能回不去了,我已經沒有當初的勇氣了。」

「膽小鬼。」我簡單總結道。

「你說得對,我確實是膽小鬼,但是我不想再有人因為我受傷了。」余南笙的聲音冷冷的,帶著無奈和心酸。

我知道,勸了她那麼久她都沒有回來的意思,這件事多說無益,於是說道:「好,我明白了,我現在要打車回家,先掛了。明天見。」

余南笙在電話那頭應了聲「好」。

下班回家的時候,路過沈鬱希的座位,我發現煙灰缸里凌亂地丟著幾個煙蒂。其實他不是個有煙癮的人。

余南笙離開報社之前,我很少看見他抽煙,但是余南笙走了之後,他抽煙的次數就頻繁起來了。

他也是個喜歡將所有心事都埋在心底的人,所有情緒上的變化都只能通過他的行動來揣測。

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猜測過他的心思了。曾經,還隱隱約約喜歡他的時候,猜心幾乎是我每天必備的課程——擔心稿子寫得不好,不能入他的眼,擔心採訪大綱上列的提問不夠深刻、視角不夠獨特,擔心哪天又被他當成不思進取的爛泥,讓他失望。

而這次再回來,我和他之間的交流除了交稿之外,也就是剛回報社的那天他不經意說了一句「歡迎」。

簡短的兩個字,對我來說卻是心裡的大石落地了。這兩個字代表著他不反感我回來,也應該不會再去糾結當初在慶功宴上我對他表白的事情。

這對於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