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南笙01

第七章 昨夜星辰恰似你

你是我見過最耀眼的煙火,勝過這20年來所有的璀璨。

「南笙,有你的包裹!」

我正低頭擺弄相機,新來的打雜小妹突然高聲喊我。

我回應一聲,收起相機往茶水間走。

來報社也有幾個月了,對於這份工作,我也開始得心應手起來,連沈鬱希都說有點兒像記者的樣子了。我自然心情舒適,連帶著最近每一次的採訪都很成功,倒是又一次暗訪……算了,不想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做記者的,尤其是像我們做社會民事新聞的,接到一兩個恐嚇電話是很正常的事。

打雜小妹笑眯眯地看著我,她懷裡有一個很大的包裹。

「南笙,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追你啊?居然寄來了這麼大的一個包裹!」她二十齣頭,從學校畢業之後就來報社上班,但是在學校期間沒有什麼優秀的作品,所以只能先從小事做起。

有人追我?不可能吧?

我低頭看了看。

什麼東西?

齊琪也湊了過來,一臉八卦地想要拆開。

我有些納悶,說:「一會兒再拆吧。這是我整理好的照片,齊琪,一會兒你幫我送到謝記者的辦公室去,這是他要的。」

「好。」

從上個月底開始,我就可以不用師父跟著,自己一個人外出跑新聞了。剛開始的時候我感覺師父很不放心,總是明裡暗裡跟著我去看看,確認我一個人沒問題才會去做自己的事情,後來索性放手讓我獨自去做了。

我拿來壁紙刀,有些糾結從哪裡裁開。

打雜小妹回來看到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翻了個白眼走過來,從我手裡拿過小刀,說:「哎,南笙,你說你成績這麼優秀,怎麼越小的事越白痴呢?」

我笑了笑,對她說:「所以說我需要你啊!沒了你就不行嘛!」我的語氣很真摯,阿澈是個非常細心的人,以後也一定會是個好記者。

阿澈笑了笑:「你就知道安慰我。」

她笑著打開箱子,笑容卻在下一秒僵住。

我有些不解,湊過去看。

盒子里是很多雜亂的東西,還有磚頭之類的東西,紅紅的一片,是血嗎?

我站得近了些,鼻間充斥的是血液的味道。

我愣了神,這是什麼?

「這都是什麼啊?」齊琪來得晚,站在我們身後,看到盒子里的東西之後大罵一聲。

我「噓」了一聲,趕緊捂住齊琪的嘴。

「姑奶奶,你小點兒聲,不要讓別人聽到!」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開始思考這人究竟是要幹什麼,思索許久卻還是想不出這是什麼意思,裡面沒有任何能證明寄件人的信息。

「怎麼都湊在這裡?」韓紹從報社外面走進來,路過茶水間的時候看到我們三個人神色凝重地圍在這裡。

他身後跟著陸霜,陸霜並沒有看我們一眼,也沒有說話,側身走過,只在餘光瞥到那個包裹的時候停頓了一秒。

齊琪看了我一眼,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沒事,別人寄錯的快件,等我下班送還給快遞公司就好了。韓紹記者,你們剛剛從城南回來嗎?」

韓紹點點頭,又和我們說了幾句話之後才離開。

「我告訴你啊,齊琪,這件事你得給我保密!千萬不要讓我師父知道!」

齊琪不解,問我為什麼。

「哎呀,你不要讓他知道就好了!阿澈,你也是!」

我快速收拾好東西,抱著包裹回了辦公室,藏好了之後就照常開始工作。

沈鬱希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今天要交的稿子送了出去,沈鬱希看著我的目光有些不對勁,但我沒有心思多想。

「你最近在跟什麼新聞?」沈鬱希問我。

我正在發獃,想誰會這麼跟我開玩笑,寄這樣的東西,沈鬱希突然開口問我。我愣了一下,隨後把幾個很重要的新聞彙報了一下,他的目光還是很奇怪,卻沒有多問什麼。

我在心裡回想了一下。

暗訪……

會不會是上一次暗訪那個黑心作坊的事情?可所有的稿子都是匿名稿啊!怎麼會有人知道是我呢?我怎麼都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我本想著不會有下一次了。

「南笙,這樣真的沒關係嗎?要不要報警?」

齊琪一臉擔憂地看著我,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了。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收了東西,丟到報社後面的垃圾箱里,警告阿澈和齊琪不許透露給別人。

「沒什麼,我聽謝記者和我師父說,這是很正常的,等他們玩膩了就好了。」

先前,我暗地裡問過師父,記者遇到這樣的事該怎麼辦,他表示他經歷過很多次了,寄刀片來都很正常,他把刀片留在報社的洗手間里給別人刮鬍子用了。我很無奈,卻安心了。

齊琪往我手裡放了塊巧克力,然後小聲問我:「你知道是誰了嗎?」

我點點頭,撕開包裝:「我想應該是上次我暗訪的黑心作坊那群人,就是寄點兒東西而已,無傷大雅,沒關係的。」

只是我還不知道,我所謂的無傷大雅,卻讓我接下來的人生發生了重大的轉折。

「這個就先這樣,你找韓紹前輩組裡的陸霜要照片,報道按這個樣子來寫就好了,最終定稿的時候你再來找我。周日之前一定要交上來,知道嗎?」我抬頭看著新來的實習記者。

「好,知道了。余小姐,你工作的樣子好迷人!」

實習生這樣說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笑了笑,說了聲「謝謝」,讓她出去了。

沈鬱希就坐在不遠處看著我做這些工作。

「別笑了,別人誇你一下就高興得找不著北了。」

我現在算是發現了,我師父存在的意義就是在我高興的時候給我當頭一棒,在我失落的時候給我開解安慰。

這個人總是這麼糾結。

由於那個實習生改稿改得比較晚,等我出報社大門時已經是深夜了。我嘆了口氣,怪不得爸爸總是說在白天看不到我。

我裹緊了大衣往馬路的方向走,這個時候公交車肯定沒有了,只能打車回去。

我剛走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我身後有一輛車不遠不近地跟著,車燈亮著,見我回頭就閃兩下,若是我加快腳步,它便跟著加速。我皺起眉頭,想要趕緊打輛車,可是這個點,街上的計程車也少得可憐。

馬路上安靜得能聽到我的呼吸聲。

我咬咬牙,想要衝過馬路往對面走,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跟著我的車卻突然加速,我嚇得呆在了原地。

「南笙!」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壓根不敢相信。

我甚至想不起爸爸究竟是什麼時候衝到我面前的,我動作慢半拍地看了看已經停下來的車,而爸爸就倒在我的腳邊。我愣了好半天,直到我的手指觸到爸爸的血液,那種濕熱的感覺才讓我清醒過來。

「爸……」

深夜的風吹起我的衣角,我跪在地上,用沾滿了鮮血的手從包里掏出手機。

之後的一切,我都不大記得清。

救護車上的醫生和護士問了我什麼,我也聽不到,我什麼都聽不清,我只是看著爸爸漸漸蒼白的臉一直在發獃,連哭都哭不出來。

總編叔叔是最先趕來的,然後警察也跟著來了。

「余小姐,你最近總是收到恐嚇包裹嗎?」警察問我,想來應該是叔叔在路上和警察說起過。

我聽到叔叔的嘆息聲,還有周圍的啜泣聲,頭疼得要命。

我抬頭看了一眼,是那個總是和我合作的小警察,當初那個舉著菜刀想要砍我的人還是他攔下來的。

只是這次,他怎麼來得這麼晚?

我沒有回答,低著頭看我的手。

鮮血已經冷卻,凝固在手上。

我眯著眼睛,醫院的消毒水味道一直刺|激著眼睛,很難受。我揉了揉眼,卻更難受了。

警察被總編叔叔打發走,我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盯著明晃晃的燈看,第一次覺得黑夜那麼漫長。那麼刺眼的燈,卻聽不到爸爸對我說:「閨女,閉上眼。」

「南笙,你……」叔叔回來了,看見我,想要說些什麼。

我搖搖頭,剛要開口,卻發現嗓子啞得不行。我清清嗓子說:「叔叔,你什麼都不要和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此刻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就和這醫院的牆壁一樣。

手術進行了5個小時,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了下來,我看著醫生走出來,看著他摘下口罩,看著他朝我們搖頭,然後說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