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同個陣營
黃薇的眼神是木訥的、是麻木的、是頹然的,但是當她的嘴中說出「程璐雲」三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睛裡慢慢有了光。彷彿只是這個名字，就帶給了她無限的力量。
系統看著她雙眼漸漸變了,但是那光並不澄澈透明。在玩家中,也有跟她一樣雙眼裡滿是光芒的人，同樣是個女人，她叫做陸雯雯。
陸雯雯雙眼中的光芒格外閃亮，是向上的、樂觀的、積極的，黃薇則和陸雯雯完全相反，陰森的、執拗的,甚至對它充滿仇恨的。
系統又沉默了很久,這之後才開了口，它詢問黃薇：「那你呢？你又想要什麼？你想回到現實世界中去嗎？」它在這一刻，放棄了那沒有一丁點感情起伏的聲音,而是像個活人一樣，對黃薇提問。
它的聲音里滿是困惑,它完全弄不懂黃薇。它甚至在上一句話結束後沒過一會兒，就又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回到你最初的世界裡去。」
這一刻，黃薇確定了，系統是知道自己是個穿書者的。也是,畢竟黃薇是它弄進來的，要說系統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但是知道這件事，讓黃薇更覺系統的恐怖，它竟然可以……穿破書中的世界，將外面的自己拉進來。
黃薇沒有回答系統的問題,反而問了系統一個問題：「那你一定很清楚，這個世界其實是小說中的世界、而你自己就是一本小說中無關緊要的一個東西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黃薇不用問出來就知道答案。
無限流的主神重要嗎？其實是重要的，但要說重要的哪裡去，也不盡然。它甚至不能算是個配角，只相當於一個背景設置；雖然在很多無限流中，主神有可能成為這本書的最終BOSS，但在這個小說世界裡，這個主神就是個背景板。沒人會去關心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大家被男女主的愛情故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只想看他們修成正果、恩恩愛愛回到現實世界去。
但就是這麼一個背景板，穿透世界之間的屏障，把自己這名讀書人，給拉進了它的世界裡。
就是因為明白這件事，所以黃薇絕對不會對程璐雲說出真相，不會告訴她這其實是一本小說的世界。
黃薇早就知道系統不是萬能的，它雖然強大，但程璐雲還可以對付它。那現在更加說明，它受制於不知道什麼東西，出於種種原因，它不能直接對自己動手，所以才想了這麼多側面的法子，來動搖自己。
要讓自己承認這一點，怎麼也不可能心甘情願。
黃薇的眸子暗沉了下來，她腦海中迅速閃過疑問：為什麼？為什麼系統替換自己還需要自己的同意？黃薇想的不是系統為什麼要干這樣的事，她給系統添了不少煩心事，系統要是有本事一定會直接干出替換自己的事情來。
系統面對黃薇的問題，又卡殼了很久，這之後它才回答：「是的。」它的語氣里充滿了濃濃的不甘願，黃薇能夠理解，換做自己來也是如此。如果她有一天知道只是一本小說里的人物、一
個配角，可能也同樣會覺得難以接受。
系統讓她稍安勿躁、不要生氣，然後才慢慢講解了起來：「這是我製作的NPC，她和你一模一樣，包括性格、經歷，她會做出和你一樣的反應，陪伴在程璐雲身邊。而你，可以回到現實世界裡面去，遠離這些事情、不會再遇到神啊鬼啊玩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現在卻明擺著在和自己商量，要獲取自己的同意。
黃薇醒悟過來，自己在這個世界裡，被恢複到了初始狀態，是長發。
它這麼執著問這個問題，倒是讓黃薇感到了好奇，她詢問：「你有辦法讓我回到現實世界裡去？」黃薇話語剛落，她的面前就出現了一面鏡子，對面映照著自己的模樣。狗啃一樣的短髮、陰鬱的眼神……不對，不是鏡子。
系統在回答完問題後，再一次詢問黃薇：「你想回到現實世界去嗎？」
長時間的精神折磨還是給黃薇帶來了影響，不然在對面那人出現的一瞬間，她就應該反應過來對面不是鏡子、而是出現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它想拿這東西代替自己。
黃薇蹙著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極大可能，是之前系統把自己恆定為引路人NPC這事，對它的影響很大。
黃薇眨了眨眼睛：什麼東西對它影響很大？——是小說，一定是小說。
如果一個小說中的配角擁有了自己的神志、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突破小說的限制，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意識。系統想要做的，
一定也和這個事情有關。
不管系統到底想幹什麼，黃薇都不可能答應。她果斷拒絕了：「我不要，我不想回到那裡去、也不想被替換。」黃薇特別謹慎，用「回到那裡去」代替了「去現實世界」。
她很怕被系統鑽什麼漏子，讓自己以後都去不了現實世界。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她面前那個系統捏出來的NPC逐漸消失，系統又問她：「那你有什麼願望？」
黃薇笑了：「我的願望你不知道？我都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要和程璐雲、黃澄澄一起去現實世界，過平靜的生活。」
系統也直截了當的回答了她：「不可能，程璐雲不能去現實世界，她會擾亂現實世界的。」黃薇才不管呢，而且她怎麼知道系統是不是騙自己、就是想要讓自己打消念頭？更何況就算程璐雲會對現實世界有干擾，但只要有自己在，程璐雲就不會做的太過分。
甭管怎麼說，也不可能做出系統這樣把人從現實世界擄到主神空間、成為無限世界玩家的事情。
黃薇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糾纏，她也沒指望系統能達成自己的願望。她很快把問題又繞回到了一開始自己提出的問題上：「你到底想要從程璐雲那裡獲得什麼？」這次她也不等系統思考，直接將話接了上去：「是想要她的神格嗎？」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這會兒的沉默和剛才卻不一樣，讓黃薇察覺到了答案——沒錯，就是神格。它剛才和自己應答如流，突然之間的沉默代表拒絕回答，卻側面說明了答案：它就是想要神格。
黃薇在系統的沉默中思考了一會兒，半晌後提問：「神格是個非常了不得的東西，但對真正的神靈來說，那卻是自己作為神靈的基礎組成部分，對於每個神來說，那都是最最基礎的東西。但對非神靈來說，那是無論怎麼樣也辦法獲得的物品。」
「小說裡面說過，想要成為神靈，必須擁有神格。而擁有神格的辦法，除了程璐雲那樣的獲得方法、只有殺死神靈才會掉落。系統……你這麼想要神格，難道是因為自己並不是神靈？」
黃薇在這一刻，接觸到了真相。
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畢竟主神的名字就是「主神」，帶個神字的。在小說的邏輯中，不是神靈卻自稱為「神
」，會被集體神靈狩獵瓜分它的靈魂。所以它叫主神，不僅黃薇，所有人都會不約而同的想「它就是個神靈」。
而且主神太強大了，強大到可以影響二十個世界，和好幾個擁有神靈的世界進行抗衡，這種強度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不是個神。
然而現在主神的沉默，似乎在告訴黃薇，它的的確確不是個神靈，是連神格都沒有的冒牌貨。基於這點，它才會特別想殺死程璐雲、獲得神格。它有且只有可能，從程璐雲身上獲得神格，因為程璐雲是它遇到的所有神靈里，最弱的那一個。
想到這裡，黃薇忍不住發出笑聲來：「太可笑了，連神格都沒有的你，竟然妄自稱呼自己為『主神』？！這個消息要是讓那些被你影響的世界裡的神靈知道了，你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她忍不住轉過了身，本來想憋著笑的，但是因為這過於好笑的事情，讓黃薇不由笑得彎下了腰。她的話對於系統來說猶如一道利劍、又像懸在腦袋頂上的催命符，只要黃薇回到【低語】副本，對著其他玩家散播這些消息、再經由玩家們告訴給其他神靈，都不用黃薇出手、高高在上作為她們敵人的系統，就會被消滅。
可是系統很冷靜，它只用了一句話就讓黃薇停下笑聲。
「你不會說的，你很清楚，告訴給別人，程璐雲也一樣會死。」
黃薇背對著系統，卻恢複了正常，她面上是說不出的平靜，因為她知道，系統說的一樣實話。
在這點上，她沒辦法出賣系統。如果她出賣了系統，系統反手就會直接把程璐雲的消息賣給另外那十七個世界。在小說設置的BOSS里，程璐雲的確是最強大的存在；但在那一個個副本中、作為背景板並非是BOSS的角色里，卻有很多個體要比程璐雲更強。
他們當中，就有很多半神的存在。
只差一步，只差神格他們就能成為神靈。如果系統把程璐雲的消息散步給那些傢伙，沒有完全成為神靈的程璐雲，就會變成那些存在的獵物。
只要黃薇不說，不出賣系統，想要獨享程璐雲神格的系統，自然也不會出賣程璐雲的消息。在這一點上，黃薇和系統是站在同一陣營的：保守秘密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