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記憶碎片
黃薇因為腦海中突然出現的畫面一時間沒有調整姿勢,直到快連著急的時候才趕忙換了一下，側過身來用右半邊身子挨到了地上。
摔倒在地下的這下可真疼啊,黃薇倒在光明與黑暗的交叉口,上半邊身子已經落入從洞口照射下來的光芒中，後半身子還在黑暗的山洞內。
她穿的外套不是特別厚，這一下摔了個結結實實,連外套都擦破了不少，想來裡面肩膀一定被蹭得青腫了。黃薇翻了個身,仰躺在地面上,這一摔把她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全都花光了,她只能躺在地上,枕著膈人的石塊，慢慢恢複體力。
腦海中還回蕩著剛才的那一幕，黃薇雙眼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的腦海中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場景,是……副本的機制嗎？也許玩家們在這一天、經過這段路、被那些怪物追殺，就會得到這樣的記憶碎片。
但黃薇直到最後的洞口,才開始自己真正的受難之旅。
黃薇「嘶」了一聲，剛才落在地上那一下,是真的疼,她現在右胳膊還在發麻、發痛。但黃薇想的卻是：以剛才閃回的片段里程璐雲那個姿勢,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肯定得破相。
她想著程璐雲,自己愛人那張臉不可避免的落在了眼中。那張好看、溫柔的臉,披散著頭髮，表情麻木冰冷，髒兮兮的頭髮因為被血塊擰成了一股一股的,落在臉前，連好看的眉眼都被遮住了。因為摔倒，她的臉上東一塊西一塊是被劃傷的小口子、是石頭尖銳處刺出來的凹陷，那些傷口還在流著鮮血。
黃薇光是想像一下都覺得心疼，比起身上的傷痛，心裏面才更痛。她臉上的每一處小傷口，對在撕扯著黃薇的心。
她抬起完好的左手，覆蓋在自己的眼前，不這樣的話，黃薇會想哭。
一路走過來，黃薇已經了解到這條路有多難走，稍有不慎就會受傷，可到了最後，那個閃回的碎片卻告訴她，這一路程璐雲都曾經走過。程璐雲比她更難走，她的身軀和心靈都在這一路被撕碎。
她本來就受了傷，那冰冷的水刺激著她的傷口不下於往上面撒鹽，更糟糕的是雖然水只剛到小腿，但整個人摔進去很容易讓水沒過口鼻。黃薇想像著水突然刺入鼻腔里，讓整個鼻子都開始發酸，窒息感蔓延，程璐雲掙扎著被人抓起來，這之後還被催促著快點走。
那凹凸不平的地面，會讓她腳下卻步，身旁那些拿著手電筒的村民，卻會推搡著她，讓她趕緊往前走。雙手被束縛，程璐雲沒法在這種路況保持平衡的，更別說還有人推她，她很容易就摔倒在地上
。運氣好的話，只是雙膝及地，那尖銳的、不平整的地面，會劃破她柔嫩的皮膚，走不了多遠她的膝蓋就變得傷痕纍纍；運氣不好的話，就和黃薇剛剛一樣，直接臉朝下跌倒在地上，整張臉都被石頭划出各種細小的傷口，連同整個身體都重重摔倒在地。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漸漸被淚水溼潤，她無聲無息哭了很久，才將腦海中的念頭拋出腦海，準備往前走。黃薇很清楚，那些碎片一定是副本準備給玩家的東西，在這本小說里一直都是如此，作者很喜歡描述BOSS的苦難，讓男女主徹底知曉後，再打開對方的心結在大家都很歡喜的狀態下攻略掉BOSS。
每次看到黃澄澄摔倒的時候，程璐雲會多心痛？
黃薇不知道，她已經無法想下去，因為腦海中那些畫面會讓她淚流滿面。實際上，這些想法縈繞在她腦海中的時候，她就忍不住落下了眼淚。那眼淚從手掌心中悄然滑出，順著臉頰落到了地上。
這些碎片不僅會提供給男女主角，而是會提供給每一個走到這裡來的玩家，以此來獎勵他們：在村民的圍追堵截中發現山神廟的貓膩，不被眼前的假象所困擾發現機關進入通道，走過幽長黑暗的通道遭遇怪物的襲擊也成功來到了出口……這一系列行為，無論是誰看來都應當嘉獎。
再往前走，就是積水過小腿的地方。那裡沒人會給她脫掉鞋子，她必須穿著鞋子，踩在濕滑的石頭上，雙腿因為之前受的傷顫唞著，如果脫力就會一個打滑，摔進冰冷刺骨的水裡。
黃薇不知道她會不會碰到那長相可怖的怪物，但如果遇到了，程璐雲該有多害怕……
黃薇的鼻子眼睛都好酸，因為她知道對於程璐雲身體上的折磨並不是最嚴重的，致命的是她身邊的黃澄澄。那是她的女兒，是她用心愛著的存在，以黃薇這個成年人走這一路已然不容易，更何況是黃澄澄？
她看著母親在旁邊被這麼對待，一定害怕極了，她一開始會哭鬧著，到最後發現哭鬧一點作用都沒有，以她的性子，會緊緊抓著程璐雲的衣服，要是她摔倒了黃澄澄多半也會跟著摔倒。
到了狹小的地方，程璐雲會變得更加艱難。她磕碰的次數一定更多，身上都是濕噠噠的水、帶著傷口和撞出來的青紫，明明全身跟散架一樣，卻要弓著身子往前走。
除了黃薇。
她現在腦海里除了對程璐雲的疼惜，只有怒火在熊熊燃燒：開什麼玩笑？！憑什麼把程璐雲受到過的苦難一遍遍播放給玩家看？！憑什麼要把別人受到的苦難當成勳章一樣獎勵給別人？！憑什麼？！
程璐雲的一生何其可悲，生前得不到愛、死後變成BOSS她的苦難還要不停拿出來被鞭笞。
黃薇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為出口的光芒，她不再需要手電筒，只有黃薇清清白白孤身一人向著出口處走去。黃薇這一路走來，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太難，她走的很多道路都有人為的痕迹，如果是純天然的礦洞會比現在更加艱難，沒有專業設備和過硬的身體素質她根本走不下來。
黃薇猜測，正常的劇情應該是走到一半就被那些怪物追殺，走進了一個又一個天然的礦洞中去。黃薇經過最矮的地方，也只需要彎著腰就能進入，而真正的礦洞說不定得丟下`身上的其他裝備、匍匐著向前攀爬。
即使已經是最輕鬆的道路，走到這裡來也耗盡了黃薇所有的力氣，她向前走著，最後通往出口的路她也走了好幾分鐘，一方面是她力氣已經用盡，一方面是隱隱作痛的右半邊身子讓她的速度提不起來。
從出口出來的一瞬間，耀眼的光芒落在黃薇的臉上，長久在黑暗裡的黃薇並不適應這麼猛烈直射自己雙眼的光，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偏過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在盛大的光芒中緩緩睜開眼睛。
等黃薇的眼睛熟悉了光之後，她才看清楚面前的東西，在這一刻，黃薇心中除了震驚再也找不到別的感情。
在看見光芒的時候，其實黃薇就已經開始猜想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產生的光，自然界有很多會自發光的東西，但光芒一般不會這麼大。如果是太陽光的話也說不過去，哪能正正好好對準著出口。該不會是拿了個超大功率的燈對著這洞口吧？或者說，是什麼怪異的東西？畢竟這是超越現實規律存在的副本，
有一些自己無法了解的東西也很正常。
但黃薇想了一萬遍，也沒猜到真相。
走出洞口之後，前面只有一條夠一人通過的狹窄道路，再往前就是萬丈深淵。只是那深淵並不黑暗，它是一個挖空了的深井，在深井中央，矗立著一個巨人。那巨人散發著光芒，照耀著整個黑暗的深井。
黃薇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場景。
後山在眾多山脈里，其實並不高大，但是黃薇只是掃了一眼那深井，就察覺到這深井深到根本看不到底，再抬頭，這個高度顯然已經超過了後山的高度。黃薇明白過來，後山的主體其實深埋在地下，它就跟冰山一樣，露出在外面的小山坡只是它主體的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
這尊巨人就這麼把這後山、深井全都霸佔，靜靜地矗立著。
黃薇其實並不是很敢看這尊巨人，因為剛剛只是看了一眼，她就覺得頭痛欲裂、腦海中不停閃現各種各樣的畫面，突然激烈運動的腦袋讓她有一點承受不了。然而只是剛剛掃到的一眼，就讓黃薇確定這東西絕對不是凡物。
黃薇只能看到它的上半身，甚至連它的臉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過於潔白的身軀還有三首、八臂。照理來說，按照黃薇面前被巨粅遮擋的視線，她並不能看到這麼多東西，但是看到它的第一眼，它就把自己的形象烙進了黃薇的腦海中。
這一刻，黃薇體驗到了小說中描寫的：不可直視神軀、不可聆聽神語、不可直呼祂名。黃薇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有些疼痛，她不可克制的躬身跪在地上，將頭抵在地上緊閉著雙眼，雙手卻忍不住想要摳弄自己的雙眼。
她的眼睛很癢、很疼，黃薇知道自己不可以這麼做，但就是控制不了。
因為面前的這東西是真的神靈，她犯了所有人類都不應該犯得錯誤：直視神靈。
黃薇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系統加持的強化身體，也沒有規則類道具，直面神靈的人類無一不會san值狂掉，最後變得癲狂然後死亡。等待黃薇的，也只有這一條道路。
黃薇有點後悔了，她不應該這樣直接過來的，是自己的愚蠢才會斷送自己的生命。
但是隱隱約約，黃薇聽到了一聲「唉」。
這聲嘆息，是程璐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