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臣無父無母

正文卷

郎琢泯然一笑,眼中卻是漠然,「長公主生下臣未曾看一眼,便差宮女將臣抱走,臣無父也無母,卻讀大靖的詩書,享大靖的風土。」

「脫巾選為郎,荊璞雕琢而成器,便是臣姓名的由來。臣生來的使命便是侍奉大靖的君王,自入仕以來,臣兢兢業業,對聖上忠心耿耿,實在不懂叛逆之徒有何臉面指責他人是『孽種』!」

蕭翊仰天大笑,指著郎琢和徐北笙,陰笑道:「欺君之罪當誅九族,倒不用本王再廢心思了,一封奏摺遞向朝堂,安國公府、還有你的師父貟時彥,通通都得死!」

北笙心頭大駭,剛才她的舉動已經證明,衝動換不來好結果。不知道郎琢為何要在蕭翊的面說這些,激怒他。

郎琢卻很平靜,起身朝蕭翊拱手,笑著道:「還請王爺快馬加鞭將臣的身份送到朝堂、公布天下。臣倒是不怕誅九族,只怕消息一公布,拓跋琅頭一個跟王爺反目。」

他看了一眼徐北笙被劃爛的臉,又道:「姑娘家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讓王爺傷成這樣,六十萬兩銀子就當是王爺的賠金,以免王爺被安國公馬踏成泥!」

蕭翊好像真的被他給唬住了,盯著郎琢動也未動。

郎琢卻也在賭他不敢動,走向北笙,打橫抱起,待快要走出房門時,蕭翊的聲音才在後面傳來:

「郎琢,本王前怕狼後怕虎,難道你就沒有怕的嗎?難道你就不怕拓跋琅識破你的詭計,也將你碎屍萬段?」

郎琢頓住,微微側目:「玉碎心乃白,竹焚仍有節,又有何懼?」

蕭翊怔住。

而郎琢大庭廣眾之下堂而皇之將人抱出了這座莊園。

無人敢阻攔。

一路那麼多軍士在守,都在等蕭翊的命令,眼睜睜的看著郎琢抱走這個騙了王爺那麼多錢,還傷了王爺的人被帶走,直到上了馬車揚長而去,也沒有等來蕭翊阻攔他們的命令。

舒棠剛聽從斡風的囑咐,將郎琢要沐浴的葯湯煮好,著人一桶一桶倒到浴桶里,想著等郎琢回來,這葯湯也就放溫了。

沒想到剛將郎琢要換洗的衣服收拾出來,就聽到外頭一怔喧嚷。

「找郎中,快找郎中來!」

是郎琢的聲音,不像白天時那般沉穩,吃力之中還夾著幾分著急。

斡風道:「青陽已經去請了!」

舒棠一怔,急忙出門,一垂眸,便看見郎琢抱著一個血人,捂在臉上的帕子早已被血侵染,血流從搭在帕子上的指縫之中流下。

後面的青陽和幾個侍從也急急跟隨,只擁著郎琢往驛站樓上奔來。

舒棠有些驚訝,可以看出郎琢抱著的是一個女子,但又怎會傷在臉上?

她想著既然是女子,那她前去幫忙比他們男子要方便些。

便急急迎了上去,不等舒棠說話,郎琢已經將人抱上了樓,抱進了他的寢房,斡風也只淡然的瞥了她一眼,便隨著郎琢入內,還闔上了房門。

舒棠獃獃的立在門外不知所措。

很快,青陽帶著背著醫箱的郎琢匆匆趕來,急急上樓到進門,至始自終都沒有看舒棠一眼。

那扇門開了又闔上,無人過問舒棠。

北笙人很清醒,那一刀自她耳邊划下,直到唇角而止,長長的一條血線,再深毫釐便能洞穿。

在郎中來之前,斡風只能將一整瓶止血藥全倒在北笙的傷口上,好歹先將血止住才行。

醫者不能自醫,到了這個時候,北笙才知道自己不是萬能的了。

她那些藥效霸道的藥丸,都落在了汝寧,她手上什麼都沒有。

看著郎琢和斡風手忙腳亂,長睫顫抖,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半晌後,血唇蠕動了一下,郎琢將耳貼近,才聽清兩個字:「舅舅……」

郎中立即明白,咬緊牙關開口:「你是害怕樂平王傷害師父他們嗎?你放心,有我在,樂平王傷害不到他們。」

北笙依舊大睜著眼睛,放不下心。

舅舅有郎琢照顧,也有能力自保,可津淮呢?

唇角輕微的蠕動都能扯動傷口發疼,可那顆心怎麼也放不下,費儘力氣又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我弟……津淮……」

郎琢猛的點頭,「我即刻給公爺寫信,讓公爺將師父全家都接回京中安置。」

北笙這才閉上了眼睛,郎中看著她長眉微蹙,恨不得今日這一遭他來替她遭受。

此刻不管關心的話還是責備的話,都成了多餘,郎琢除了心疼的握緊她的手,什麼也沒說。

一路抱著北笙出了蕭翊的莊園,到了馬車上也怕輕微的挪動會扯動北笙傷口疼,是以一路都是抱著,下了馬車依舊抱著,到了驛站房中才將人放下。

這會胳膊酸麻,也不捨得鬆開北笙一瞬。

郎中是郎琢從京中帶來的自己人,以備不時之需,聽到青陽傳喚還以為是郎大人受傷。

進到房中,才發現自己要醫治的是一個女子。

揭開蓋在北笙臉上的紗布,一番檢查,郎中倒吸一口涼氣,「怎麼傷成了這個樣子?這張臉可是毀了。」

青陽蹙眉:「難看是小事,趕緊給姑娘縫合!」

他說著,眼神看向郎琢,即便將來徐二姑娘變成醜八怪了,也有人兜底,不怕嫁不出去。

再者,徐二姑娘的心太野,這番受了傷,往後臉上頂著一個長疤,大人也不怕栓不住她了。

雖然現在幸災樂禍不合時宜,但他作為大人的屬下,也只能替大人著想。

郎中卻不敢下手,聲音發著顫,「大人,小的平常也給兄弟們縫合傷口,但他們畢竟都是男子,傷也在不打眼處,往後留了疤也無甚緊要,可這姑娘家又在臉上……」

這張臉往後是和模樣,北笙一點都不在意,留了疤也好,這樣便和南音不一樣了。

郎琢再無耐心,要是此刻在京城,他定能去尋醫術更加高超的人來,可現在是在寶定,在樂平王的地盤上,外頭尋來的人怎叫他放心?

他道:「你儘管憑你的本事治,留不留疤是以後的事,不需要你擔心!」

有了郎琢這句話,郎中才徹底放下了心。

從藥箱里拿出針線讓青陽在沸水裡煮了消毒後給他,又給斡風一包葯煮好了給他。

一切準備停當,郎中才用烈酒凈了手,用藥水給北笙洗了傷口,才給她縫合,爾後又留了三貼藥膏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