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已落進我的心懷
「北笙,我……」郎琢的喉頭滾動兩下,終究沒有說出來。
難道他能對她說那是他為了勸她留下來而行的緩兵之計嗎?
北笙脊背挺得筆直,眼眶紅紅,唇脂已花,她緩緩放下了帷帽,來遮擋凌亂的妝容。
沉默一瞬後道:「今日之事,學生只當大人心火燥熱所為,不會放在心上。」
「大人若一時不能娶親,學生亦可開一劑極寒的涼葯以降大人心火。」
北笙的話字字句句都在拿刀扎郎琢,旁的話他可以忍痛不在意,但她一口一個學生,徹底擊破了郎琢的心房。
「你我同輩!」郎琢抓住北笙肩頭,毫無發現肩頭手腕的傷又崩裂,血水順著袍袖蜿蜒而下,滴答掉在地上。
他頭一次惱恨去國公府當了夫子,心底深埋的戾氣浮上慈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只虛長你三歲,你乃師父外甥,你當同南音一樣喚我一聲兄長!」
北笙從不是一個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人,她厲聲駁斥:「可我不是徐南音!我的父母、舅舅對我也沒有教養之恩,學生在大人座下讀書受教,自當認大人為師,這與年齡無關!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師生大倫,還請郎大人自重!」
「師生大倫?我自重?」郎琢徒自一笑,放開了北笙,長眉微微一顫,道:「你無視君臣之禮坑害樂平王,我當你是膽大包天之徒,竟然還會顧忌師生之倫?」
「琢性情不羈,半生所行全憑心性,你既已落進我的心懷,斷沒有放手之理。」
郎琢眸色冷酷,兩三句話兒如同鐵鏈枷鎖,箍得北笙喘不過氣來。
她眼中忽然噙滿淚水,身體為之一顫。
只當郎琢是聖賢大儒,天子輔臣,太子之師,誰人能想到聞名遐邇的郎大人會有瘋狂、偏執和恐怖的一面。
「真是個瘋子!」
北笙惱恨的瞪他一眼,豆大的眼淚落在帷帽垂下來的紗簾上,只是抬步,往巷子口而去。
郎琢轉身,目光深沉望著北笙離開,她香甜的唇脂還染在他的嘴邊,剛才的溫熱和柔軟在他的唇上還有餘味。
回想剛才一抒胸臆,好似大石終於落了地,長長出了口氣後,悶沉沉笑出了聲。
從巷子出來,北笙緊繃的弦才鬆懈,腳步竟然有些踉蹌。
街道上喧囂無比,北笙卻像是身入空谷,寂靜地讓人心悸。
她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觸不到,只徒無目的的盪步,唯有心跳、腦中的脈搏一下一下的,甚為清晰,甚至鼓脹地疼,似是要爆了。
郎琢到底愛慕她什麼?
她滿腹的隱晦他全都知曉了,難道不該避著她嗎?
難道他就不怕惹惱了她後,她像對付樂平王那樣悄無聲息的送他一劑毒藥,令他歸西?
呵!他到底是不知她的手段有多陰毒,所以才會這麼放肆!不然怎麼敢?
郎琢若成為她追自由路上的絆腳石,她一樣能收拾了他!
絕不姑息。
斡風要將紅珠扔到城外去,最好是扔進山溝里,讓她再也找不見回京的路。
好在晏清相勸,兩人才將紅珠扔在了離安國公府不遠的僻靜之地。
再駕車馬車往那個辟巷裡去時,半路又接上了鹿竹。
待到那巷子里時,只郎琢一人背身而立,地上一灘血。
不見徐北笙去向,徐家的馬車孤零零的立在巷子深處,馬兒不耐煩的刨蹄。
斡風心頭滑過一絲不妙預感,急急跳下了車,追上前時才看到郎琢半邊衣袖已經被血染透,滴滴答答往地上掉。
郎琢就那樣垂著手臂,絲毫沒有要止血的意思。
斡風驚呆了!
一怔後立刻將郎琢流血的手扶起,只道:「大人做什麼了?」
「我們姑娘呢?」
晏清和鹿竹也跑了過來,鹿竹擦過郎琢身側,特意掀起徐家馬車的車簾,裡頭空無一人。
鹿竹轉過身來惱怒地看著郎琢,「我家姑娘呢?她不是和大人在一起么?」
「一個人走了。」郎琢笑容淡淡,他口唇翕動間,那惹眼的唇脂落在了鹿竹的眼中。
那正是二姑娘用的唇脂才有的顏色,是二姑娘自己用藥材和花瓣調出來的,鹿竹再熟悉不過!
一瞬間,她便反應過來郎大人對二姑娘做了什麼,連晏清都覺察出一些不對勁來。
斡風看看郎琢又看看像是要吃人的鹿竹,心虛的低下了頭,不敢吱聲。
今日這禍是他闖的,他就不該自作主張將郎大人帶到徐二姑娘跟前,更不該自作主張打暈那個紅珠,讓大人有和徐二姑娘單獨相處的機會。
如今後悔都遲了。
晏清拉了一下鹿竹的衣袖,小聲說:「走,找二姑娘要緊。」
他微微向郎琢行禮後,硬拽著鹿竹上了馬車,打馬出了巷子,一路往安國公府而去。
兩人一心祈禱,二姑娘一定安然回到了府上。
北笙沒有回府,一路盪著盪著又有了些思緒,轉身去了顏陌在京城開設的一間茶莊。
門匾上三個鎏金大字:爾雅堂,在風中招展的旗幟上又一個大大的「茶」字。
堂內還傳來錚錚琴聲,不聞茶香,倒是一股淡淡檀香在空氣中縹緲。
顏陌從樂平王那裡賺了錢,便讓手下人在京中最好的地段買下這一間大大的店鋪,在他「逃往」的日子裡,也沒耽誤爾雅堂大張旗鼓的裝修。
他還花大價錢請了一位伶人坐在堂中央分時段彈琴以攬賓客,琴邊的小桌上便放著一隻香爐,絲絲縷縷的青煙從香爐鏤空的縫隙中飄出。
他賣茶出身,自然依舊干著老本行,只是今年沒有新茶,所售的皆是去歲的舊茶。
喝茶飲茶也是一件附庸風雅的事,爾雅堂里只賣貴的不賣對的。
不管南方長的茶還是北方長的茶,不管口感如何,只要品相不錯,那就能在顏陌的手中賣個好價錢。
顏陌正在坐在一側一邊聽伶人彈奏,一邊捧著一本《茶經》翻看。
忽覺門口有人進來,一抬眸見是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稍一愣便知道是誰了。
只輕輕的翻扣下《茶經》,起身道:「姑娘真是稀客,到上樓坐。」
他心頭明白北笙不會輕易來找他,既然孤身一人來了,便一定有要緊的事。
招呼小廝的盯著前堂,他領著北笙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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