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虎口奪食
由濃稠魔元力凝聚而成的結界中，閉目的龐堅悄然浮現。
他面色平靜，如渾然不知自己正浸泡在魔力深海中。
他一手握著劍鞘，一手抓著那柄黑金色的長劍，處在一種入定參悟玄奧大道的狀態中。
他之軀身，如深淵黑洞一般，吸納著魔力深海中的「海水」。
那些人族無法承受，唯有魔鱗族般的魔族戰士，方可煉化到骨身血脈的魔元力，被他給瘋狂地吸引牽扯著。
他身上泛起的波動，像魔力潮汐般洶湧。
「這是墜入魔道，自己甘願為魔了。」
古法宗的董尚卿喟然一嘆。
他移動羅盤湊了過去，仔細分辨龐堅體內的波動，驚聲道：「他這個魔怕是非同小可！」
裹著龐堅的魔力罡罩，有種種複雜精深的魔紋，對應著天外魔神的秘術神通。
就如遮天魔陣上方的魔陣結構一般。
此異狀說明什麼？
說明有眾多外域的魔神、大魔神，通過那塊名為魔巢的魔石，將自己感悟的魔道真諦，烙印在庇護龐堅的罡罩之中！
祂們為何如此？自然是因為龐堅極為關鍵，對祂們有著重大意義！
「入魔？董尚卿！在他沒有醒來，沒有做出有害煉獄人族的事情之前，不要給我妄下定論！」重傷未愈的厲兆天，背負神劍夔魍矗立天空，胖臉盛滿了怒意。
他的語氣有失恭敬，他的每一句話都不客氣，他沉喝道：「黎王，可是你們讓他將伏魔石龕帶入魔淵的？明知道他僅有寂滅境的修為，明知道他是這一時代的界神，你們！」
「厲胖子，你不要誤會。在他重返魔淵前，我們並不知他是新一代的界神。」黎王解釋。
「那你總知道，他是我厲兆天的徒弟吧？」
一襲寬鬆藍衣的大胖子，怒道：「你們要我晉陞真神，要我成為那柄最鋒銳的神劍，我便如你們所願。可我選定的這個弟子，是要繼承我樓主之位，要替我將劍樓扛起來的！」
「當我衝擊真神失敗，跌境未醒時，你們又讓我徒弟為你們拚命冒死？」
「怎麼？想讓我劍樓所有具備天賦者，都一個個地先行死去？」
「還要他死在我這個師父之前？」
厲兆天凶戾的表情彷彿要生吞了幾個真神。
從劍樓蘇醒後，他方知第三界已經淪陷，紅山被異族攻陷，他的紅顏知己柳靈芸陣亡。
還有很多劍樓弟子，回歸第二界時遇到重重阻礙，不少內門核心弟子被殺。
寂滅境級別的護法，也有多人戰死。
若非龐堅冒險進入乾天大陸，擋下了炫影的魔刀，又硬抗耀族神子烈熠，被周文昊統領的那些劍樓門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對龐堅這個關門弟子，厲兆天滿意至極，真心為其驕傲。
而眼前，是他和龐堅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
身為師傅的他破境失敗，做為徒弟的龐堅被黎王他們當槍使地進入魔淵，最終變成現在這個狀況。
厲兆天怎麼接受？
「龐堅便是墜入魔道，我也要喚醒他，幫助他找回自我！」
他擲地有聲地，對黎王等真神說道：「在此之前，誰敢對他出手，便是我厲兆天的敵人，也是我們劍樓的敵人！」
「就是他在墜入魔道狀態，對你們幾個下手了，也是你們應該承受的後果！」
「他好不容易才衝出來，誰讓你們幾個，又要他帶著伏魔石龕下去的？」
「魔淵大陸的碎滅，下方生靈的十不存一，和我劍樓無關！在我眼中，他龐堅的這條命，比魔淵大陸的眾生都重要！」
「別和我說什麼，以犧牲小我，來完成大我！」
「少他媽的給我放屁！」
厲兆天瞪著黎王咆哮。
黎王，董尚卿和李元禮三人，面對這樣不講理，完全不肯顧全大局的厲兆天，也只能相視苦笑。
因為這就是他們認識的厲兆天。
也因厲兆天脾氣向來如此，在人族沒有遭遇大劫大難前，他們才不希望讓這麼一個刺頭順利晉陞真神。
他們深信厲兆天成為真神之後，戰力將強悍到無法控制，又知道厲兆天的脾氣很容易有火就炸。
一個情緒不穩定，任性到可以恣意妄為的強悍真神，絕對不是他們想要的。
「厲胖子，我現在答應你，他即便墜入魔道了，我也給你時間讓你試著將他喚醒。但是，你要避免他在入魔狀態，四處地濫殺無辜。」黎王被逼無奈地給出態度。
「或許，龐堅有望助我們兵不血刃地，破解掉遮天魔陣。」沒怎麼吭聲的柳福突然開口。
黎王奇道：「何意？」
「他的自墜魔道太過聲勢浩大，一直在源源不斷地吸扯魔元力。你們留心觀察，就會發現構築遮天魔陣的魔元力，已經在漸漸變淺薄了。」
和厲兆天私交甚好的柳福，在他們爭論時始終望著下方結界，柳福又突然輕喝道：「難以想像，真是難以想像！」
聞言，黎王等人聚目細查，也是震驚不已。
將一塊完整陸地裹著的青黑魔陣，內中魔元力該何等的驚人？
他們本以為落入結界中的龐堅，能夠吸納的魔元力只是杯水車薪，只佔魔陣內魔元力的千萬分之一而已。
誰能想到，他才浮現了一會兒，他附近的魔元力就變得淡薄了？
那個區域的魔陣，一簇簇的魔紋，也跟著變得不再穩固。
董尚卿喝道：「或許，他還真是一個我們踏入陸地的契機！」
……
結界中，被龐堅握在手中的源魔劍內。
六個最初來自魔神燈的秘境魔域，化為了六個魔天混洞，漂浮在源魔身前虛空。
其中一個火焰如要滅世的秘境深處，岩漿汁水洶湧沸騰著，那有著青黑膚色的嬰孩，也在火海內運轉魔訣。
赫然也是「源始融魔訣」。
龐堅在自己的丹田碎地，通過源魔琢磨感悟這種驚世魔訣時，魔胎在劍中小天地的火焰秘境中，也本能般地運轉魔訣。
按道理而言，應該由祂斂取九成九的魔元力，由祂以「源始融魔訣」來壯大自己。
當祂開始發力，當祂將「源始融魔訣」運轉起來，源魔是無法阻止的。
源魔只能在一旁看，看著祂以無盡的魔元力洗滌魂體，看著祂一點點地成長起來。
然後，看著祂在壯大一定程度時，率先吞掉祂釋放出去的第一個次魂——源魔自己。
現在，忽然發生了意外。
本該流向祂，本該變為祂壯大養分的魔元力，竟然絕大多數流向了龐堅。
龐堅抽離了九成，而祂只提煉了一成左右。
謀取厲兆天真神之身失敗的祂，靈智陷入到短暫的迷亂狀態，祂急需通過這一次的魔元力淬鍊而恢複力量。
如祂般的魔胎，成長需要天文數字般的魔元力，而祂也早就在魔巢內準備妥當。
煉獄天地的所有魔修，包括被祂分離出去的源魔在內，不該有誰能從祂嘴裡虎口奪食。
可龐堅就在做著虎口奪食的事！
祂時而一霎清晰的靈智，向那些忠於祂的大魔神傳遞著意志，祂之前傳遞的意志是祂相中了龐堅，要龐堅好好活著。
後來，等覺察到不對勁了，祂才臨時改變了主意。
於是就有了炫影的提刀砍殺。
靈智再次清醒後，祂發現祂和龐堅都在魔陣內，而這裡本不應該有血肉生靈逗留。
如炫影，如兩個魔宗不朽境的長老，都不能沖入進來。
龐堅卻堂而皇之地存在於此，且還在汲取著此地的魔元力。
待到大部分魔元力，紛紛消失在龐堅體內，祂的成長之路頓時被打亂了，祂和魔神們精心推敲出來的計畫，有可能會功虧一簣。
祂思量了一下，在短暫的清醒狀態下，忽然發出一個魔音：「第五源。」
源魔俊美的幽魔族軀身當即顫抖起來。
第五源。
這三個字說明了祂的來歷，從魔胎響起的那個魔音，讓祂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親切感。
祂本能地想要湊近過去，想要立即進入魔胎體內，馬上化為對方的一部分。
祂們本就是一體。
祂既然想了，就已經去做了。
形象為幽魔族男子的源魔，已朝著魔胎飛去，祂滿臉的欣然愉悅，如漂泊在外千萬年的遊子終於就要回家了。
祂不知道，當魔胎開始發音，當魔胎表明自己的索求時，祂根本難以抗拒。
——祂永遠抗拒不了更高層次的自己。
除非有外力干預。
「源魔！」
和祂一直存在聯繫，一直通過祂的講述來參悟「源始融魔訣」的龐堅，敏銳覺察到了祂的異動：「你在幹什麼？」
「轟！」
屬於龐堅的那尊金色神魂，霍然在劍中小天地顯現。
巍峨千萬丈的金色神魂，向外釋放著一道道刺目金輝，來自「冥獄魂蜂」侵蝕神性意識的特性通過金輝釋放。
在魔胎和源魔之間，存在著的無形契線，驟然被金輝侵蝕消逝。
那些源魔自己感覺不到，卻能夠約束祂，令祂無法反抗的魔胎異力，眨眼功夫全部被龐堅抹掉。
就要融入魔胎的源魔，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驚恐地飛速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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