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正文卷

魏枕風的話並沒有完全說服趙眠。

太子殿下認為,就算他和魏枕風一起跪著,他也是更吃虧的那個。

第一,魏枕風還是跪得比他高。第二,憑什麼魏枕風的手可以放在他的腰上,而他的雙手必須撐著地。地上不幹凈,他不想把手心弄得臟髒的。

趙眠想繼續控訴,魏枕風卻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呼吸間都是雜亂的氣息。

壓抑忍耐得太久,真正吃到的時候兩個人都失去了自控的能力。

像是星星之火濺在了乾柴上,轉瞬之間瀰漫燎原,燒盡了太子殿下和小王爺的理智。

清晨,他們還是兩個見了面互相問好,談論天氣的「謙謙君子」。而現在,他們穿著同樣的書院校服,在《禮記》的注視下放蕩地行失禮之事。

很快,趙眠意識到原來自己不是熟手。如果有掌管世間風月之事的神明,他不得不向神明懺悔,之前是他太傲慢了。

他居然天真地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精髓,可以應對自如了,他怎麼敢的。

最開始,兩人都太忙了,忙到沒時間交談。過了許久,趙眠才有空表達自己的不滿:「臟髒的。」

魏枕風又問:「哪裡臟?」

趙眠聲調虛軟:「手。」

魏枕風握起趙眠的手,打開了他的掌心。此前周懷讓已經將風齋徹底打掃過,地上至少拖了三遍,太子殿下的掌心上看不到半點灰塵,只是有些發紅。

魏枕風湊到他耳邊:「那你扶著書架好不好?」

趙眠說了聲「好」。

皎皎月光從窗外傾瀉而入,瑩瑩鋪了太子殿下一身。雪白的衣袍恰好與月華同色,這一照,太子殿下彷彿是將明月披在身上,抬腰時拉出了一道優美皎潔的曲線。

雖然看不見太子殿下的臉,這一道曲線也足以撩撥得魏枕風方寸大亂。

趙眠還沒扶穩,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撲,指尖帶過一本搖搖欲墜的《東陵史記》,又一本書落在了兩人的身邊。

趙眠回過頭想罵魏枕風,卻被對方整個人圈在了懷中。

魏枕風下巴擱在趙眠的肩膀上,情不自禁地嘆息:「好喜歡你啊,趙眠。」

趙眠眼眸里盈著水霧,神思又變得恍惚,罵人的話到嘴邊卻莫名其妙成了:「那是……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你的游龍槍。」

魏枕風一怔,為何趙眠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提到游龍槍?

好在魏枕風反應極快,馬上道:「更喜歡你。」這個問題問得他心都要化了,「最喜歡你了。」

「如果我很冷,你願意把游龍槍燒掉給我取暖嗎?」

魏枕風想笑,又見太子殿下問得這麼認真,便擺出一副嚴肅的神色:「願意的。」

趙眠心滿意足地揚起了嘴角。

他就說,他怎麼可能比不過一桿長槍。

太子殿下一向苛刻挑剔,在急切非常的情況下,他勉強可以對一些東西做出妥協。現在一次做完,他心裡和身體里的火得到了控制,頭腦也清醒了些許,嬌氣的老毛病自然而然地犯了。

趙眠喃喃道:「……第五次了。」可以畫一個「正」字。

汗水從魏枕風鼻尖滑落,滴在了趙眠的背上。魏枕風呼吸急促地問:「什麼第五次?」

趙眠眉間蹙著,答非所問:「好疼。」

魏枕風登時緊張起來,是他失控的時候把趙眠弄疼了?那完了,今晚沒第二次了。

「很疼嗎?」魏枕風大致檢查了一下,「沒有壞。」

「不是這裡,」趙眠惱羞成怒,「你變蠢了,魏枕風。」

魏枕風掀開趙眠白衣的衣擺:「那是哪裡『好疼』?」

趙眠指了指自己的膝蓋:「你和我同時跪的,你膝蓋不疼嗎?」

魏枕風反應過來,連忙換了個反向,讓趙眠面對面坐在自己懷裡,方便他查看趙眠的傷。

只見太子殿下雙腿的膝蓋紅了一大片,他膚色又白,對比之下那兩抹紅色顯得格外惹眼。

至於他自己,還真沒覺得疼。他的注意力壓根就沒在膝蓋上。

「啊,抱歉。」魏枕風露出愧疚但不後悔的表情,「這裡有沒有葯?或者,我先給你拿兩本書墊墊?」說著,便從地上隨便拿了一本書,為了增加墊的面積還把書翻開了。

趙眠被突如其來的名言警句搞得身體一緊。

【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

這句是在說君子待人應當彬彬有禮,端正儀態。

【禮之於人,猶酒之有櫱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

這句是在說君子看重禮儀,小人才會輕視禮儀。

他和魏枕風都成了小人……

趙眠閉了閉眼,忍無可忍:「你就非得和我一起跪在這裡?你就不能抱我去床上么!」

「剛剛不能,等抱你去床上我都要炸了好嗎。」魏枕風將他抱了起來,「現在能了。要不要先幫你清理?」

趙眠靠在魏枕風胸前:「不用,反正待會還會有。」

魏枕風被寵若驚:「這麼說,我可以做第二次了?」

趙眠糾正他:「是第六次。」

魏枕風把趙眠放在床上,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麼回事啊,數都不會數了,趙眠。」

「你懂什麼。」趙眠往床鋪上倒去,勾著魏枕風的脖子也把他帶了下來,「孤是在統籌全局。」

兩人一到床上又吻在了一處,兩件校服被扔到一旁,早已皺得不能看了。

一場風月遠不足以消抵長達一個月的忍耐。

太子殿下是上個月才領略到了此事的妙處,滿打滿算也就憋了一個月。可憐的小王爺從十月十五初識風月,到今日正月十五,一百來天連十次都沒有,每三十日就盼著一口肉湯過活,那才是真正的慘。

被餓了多久,胃口就有多大。趙眠表示自己差不多吃飽了,想睡覺的時候,魏枕風感覺自己還可以再吃一頓。

看著筋疲力盡,即將睡過去的太子殿下,魏枕風色中生智,燒了一壺熱水泡茶。他把提神醒腦的普洱茶端至床邊,問:「你要不要喝茶。」

趙眠的喉嚨確實挺乾的,他就著魏枕風的手喝了一杯茶。魏枕風期待地問:「有沒有清醒一點?」

「……並沒有。」

「那你再喝一杯。」魏枕風殷勤道,「要不再吃點東西?」

趙眠這才知道魏枕風安的什麼心,不得不服:「你哪來那麼多精力。你不是和我同齡嗎?」

魏枕風親了他一口:「我還想要,太子殿下再堅持一下,好不好?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我發誓。」

趙眠已經沒力氣懟人了:「你想要便要,我又沒推開你。」

「可你要睡著了啊。」

「我睡我的,你要你的。」

魏枕風詫異不已,一副長了大見識的模樣:「原來還可以這樣。」

「為何不可?」趙眠翻了個身,背對著魏枕風,「你昏睡的時候我又不是沒幹過類似的事情。」

「那你好好睡,我盡量慢一點,不打擾你。」趙眠感覺到魏枕風上了床,從他身後貼了上來,「失禮了,太子殿下。」

禮早就失完了,趙眠默默地想。

這是他和魏枕風的第十次,剛好可以畫兩個「正」字。

這夜徹夜未眠的不止是太子殿下,更有和他同進同退的東宮三人組。

月落參橫,天邊將亮。白榆,沈不辭,周懷讓三人圍坐在桌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想不通,怎麼都想不通。」周懷讓頭頂發癢,「你把解藥給了小王爺,然後你就被趕走了?」

白榆嘆了口氣,今夜第九遍告訴周懷讓:「是的,我連殿下的面都沒見著。小讓,我求求你別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不應該啊。」周懷讓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蠱毒已解,為何不回咱們這裡來呢?老沈,你怎麼看。」

沈不辭搖了搖頭:「沒看法。」

白榆年齡最大,又是見多識廣的大夫。弟弟們看不透的事情,她看一看便大致有了猜測。

「我都不知道我兩天兩夜沒睡,就為了在正月十五之前趕出解藥有什麼必要。」白榆苦笑了一聲,看向朝南的窗戶,悠悠道:「陛下和丞相若知道了此事……」

白榆話未說完,沈不辭臉色忽地一變:「有人。」

白榆一怔,能讓沈不辭變臉的人肯定不是什麼普通的路人。她壓低聲音,問:「誰?」

「高手。」沈不辭面色凝重,「沒有刻意隱藏氣息的高手。」

來者沒有隱藏氣息,有兩種可能。其一,他不需要這麼做;其二,他無所謂會不會被發現,因為他有殺完屋內所有人的信心。

周懷讓一個激靈,驚恐得捂住了嘴。

「站著別動。」沈不辭拔出劍,輕手輕腳地朝門口走去。在門扉上,他看到了一個男人的投影,確定來人就在門口。

沈不辭屏住呼吸,想要先發制人,踢開門的同時,手中劍亦揮了出去。

這時,一把刀不慌不忙地架在了他脖子上,比他更快,也比他更穩。沈不辭愕視著來人,不自覺向屋內退了一步。

「不辭?」

「老沈!」

白榆和周懷讓同時喊道。兩人頭一回見到是別人把刀架在沈不辭身上,他們如臨大敵地看向門口,隨著沈不辭退了進來,來人的全貌映入眼帘。

這個人他們認識,可這不是關鍵。關鍵是,男人身後還站著一人。

此人便是這位高手的主人。

得到主人的示意後,男人收了刀,順從地站在了一邊。

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下一瞬,震驚被極度的敬畏取代,三人低下頭,齊齊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