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難以開口的坦率,四葉的質問

第三卷

「我不是屬於誰的,妳們先冷靜一下吧。」

淺田知道,要使兩個敵對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合作起來,唯有增加能讓她們共同敵對的敵人。

所以嘆息似地說完這句話後,他便無情地掙脫了她們的懷抱,左右開弓,各賞了兩人的額頭一下。

「唔!」

「啊!」

無視了掙脫時更加鮮明的柔軟觸感,淺田雙手環到自己胸前,回歸平坦的感覺莫名讓人安心下來,從側面驗證了野花還是不如家花香的道理。

「好好看錶演,我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他故意一臉冷漠,就是要讓那兩人將不滿轉移到自己身上,從而對對方產生認同感——所謂的同仇敵愾就是這麼回事。

「……」

話音落下,四葉和理珠捂著額頭,各自沉默了一會、視線再次交鋒一瞬之後,鼓著嘴將臉撇了開來,左右護法似的站在淺田身旁,假裝正在專心地看著表演,但注意力大概都沒在那上面。

感受著身旁依然沒變的凝重氣氛,淺田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

「計劃竟然失敗了……」

為什麼妳們都不來責備我啊?我明明彈了妳們的額頭——

不對!

這一瞬間,淺田醒悟了。

要讓她們將氣灑到自己身上,彈額頭這種平常就會做的事情根本遠遠不夠,畢竟她們也不是什麼易怒的性格。

想達成轉移怒火的目的,自己恐怕得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才行。

比如說……

淺田不由望向兩人豐|滿的前置裝甲,手指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卻只能揉到堅硬的肱二頭肌。

節操堅挺的他趕緊搖頭,以最快的速度甩開了那個危險的想法。

那麼,要是直接攬著兩人的肩膀說——「別吵了,我不會屬於任何一人,但妳們所有人都是我的翅膀,大家好好相處吧。」——會怎麼樣呢?

嗯,效果肯定絕佳。

但這種無恥至極的話語,除非喝醉,淺田真一絕對說不出口。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群人正在偷看著他們的好戲,要是真干出那種事,說不定明天他就在秀知院學園裡混不下去,退學之後窮困潦倒,為了養活自己只能去找富婆包養,最後精疲力竭地死在床上。

為了避免出現那種未來,淺田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思考著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兩人關係多少變好一點。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今天大概是沒有機會了。

樂團演奏結束之後,小朋友們高高興興地散場,不是被護士帶回病房,就是在外面的大廳散散步、晒晒太陽。

女部員AB被分配去和護士們一起看顧小朋友,而狗男女……恩愛情侶檔則開始幫忙清理垃圾和收拾點心餐盤,淺田及四葉依舊是幫忙樂團將樂器和線材收好搬到外面。

至於理珠,她要找的那個孩子似乎被護士帶到了外面的大廳,原本就是來探望對方的她也只能跟著過去,臨走前還認真地看了一眼兩人,似乎是在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四葉見狀,卻沒有如淺田預想中的不甘示弱回擊,而是微微露出苦笑,在理珠轉身的時候輕嘆了口氣,表現意外地成熟。

淺田趁著搬東西的間隔,走到她身旁若無其事地問。

「雖然說了要妳坦率一點,但沒想到妳會坦率到這個地步啊。」

「呃,那個是……」回想起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四葉臉蛋又升起了一片緋紅,她趕緊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是一時情急,說錯話了而已!請放心好了,我並沒有想要獨佔淺田同學的打算!」

話音剛落,四葉就迅速轉了個話題:「對了,淺田同學跟緒方同學……」

她的語氣有所保留,仰望過來的探究視線,卻能讓淺田瞬間明白了她想問什麼。

對此,淺田想了一下,最後選擇搖頭不答。

「沒有經過同意,我不好將有關她的事情說出去。只能說,我們還是教育者同伴之間的關係,只是稍微有了點改變而已。」

「這樣啊……」四葉若有所思地轉回了頭。

垂落的短髮遮住了她的側臉,手中抱著的箱子似乎壓著她的聲音,讓淺田聽不出其中包含的意味。

「所以……淺田同學,你也喜歡她嗎?」

過於直白的詢問,令淺田不由愣住。

少女重新仰起了目光,眼底是一片平靜認真之色,像是要將這個問題追根究柢地解開一樣。

「淺田同學很受歡迎的事情,我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們在意的是,淺田同學是不是還有其他、更多喜歡的女生?」

她忽然咬住嘴唇,輕聲呢喃。

「不,是我在意才對……這裡在意的人,應該只有我才對。」

和成績上的表現不一樣,四葉並沒有那麼粗神經。

她能夠察覺到很多事情,也能去體諒他人的感情,卻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去妥善處理,去向對方表達出自己的真正想法。

腦子一熱做出的坦率,只有剛才那一次。

現在,她卻想第二次、就像緒方同學剛才那樣,對他坦白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這樣的不服輸,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無視掉。

「淺田同學。」

四葉抱緊了懷中的箱子。

「我想知道,你所說的大家,其中也包括緒方同學嗎?」

「我喜歡妳,還有大家。」

她曾以為這個大家,只有她們五胞胎而已。

「……」

在四葉不願妥協的筆直注視下,淺田將醫院內的冷空氣吸入肺中,讓浮躁的心情穩定下來。

他並不是只會對別人義正辭嚴,自己卻空口說白話的人。

所以,淺田同樣坦率地回答了她。

「老實說,我無法確定那到底是對妹妹、對可愛的事物,還是純粹屬於男女之間的感情。」

「但無庸置疑,緒方理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瞳孔微微縮了起來,四葉頓了半會兒後,才低聲追問:

「……比三玖還重要嗎?」

「無法比較。」毫不猶豫,淺田秒答,「喜歡的心情是無法比較的。不管是妳、三玖還是理珠,又或者是其他人,對我來說都是如此。」

四葉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愣愣地張開嘴,訥訥幾聲:「……還有,其他人?淺田同學,你是在開玩笑吧?」

她有點不敢相信,淺田卻不給她懷疑的餘地。

「這種事情,我不會對妳開玩笑。」

又是一句脫口而出。

「那,古橋同學也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對我們一樣?」

「……」

這連續數問,令淺田不由沉默了下來。

他忽然感到喉嚨一陣乾澀,嘆得了氣,卻說不出話。

——那天,藤原千花的表情,和現在的中野四葉真的非常相似。

她們眼中的失望,不敢相信,殘存的希望火苗一點點消逝的模樣,淺田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也只有他絕不能忘。

因為下定決心要親手粉碎、並且重建的事物,再如何重視都不為過。

只是該有的難受與愧疚還是少不了,作為一個刻意犯下罪行的『兇手』,他大概是心態最不過關的那一個吧?

「我……」

淺田掙扎著開口。

手中的線材,被掌心一點一點地攥緊起來。

這時。

「兩位,請問怎麼了嗎?」

柏木渚疑問的聲音從旁傳來。

或許是處理完自己的工作、卻發現他們手裡拿著東西站在牆角,氣氛沉重地不知道在聊什麼一樣,柏木渚走了過來,試探性地窺視著兩人的臉色,語氣略顯擔憂。

「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說一聲,不要逞強啊。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想說也沒關係,這裡的工作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啊、抱,抱歉!」察覺到自己和淺田聊天的時間太長,可能會拖累到其他人的工作,四葉連忙用力一抬手中有些滑落的箱子,表情故作嚴肅地對柏木渚道。

「請隊長放心,四葉隊員現在馬上歸隊!」

說完,像是想要趕緊逃離這個氣氛一樣,她嘿咻嘿咻地喊著口號,扛著箱子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會議室。

「……真是的。」

看著她的背影遠去,柏木渚莫名嘆了口氣後,轉身望向淺田,單手插腰,無奈地教訓起來:

「雖然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但讓這麼元氣又可愛的女孩子露出那種表情,作為男性,你就不覺得心情難受嗎?

等兩人都冷靜下來之後,有什麼誤會就快點解開吧。唉,明明之前感情那麼好的……」

「……我明白了,謝謝您的關心。」

淺田低眉順眼地道了聲謝,也不嫌對方多管閑事,轉身便去處理那些還沒做完的工作。

看了一眼四葉離開的方向,他表情如海平面般風平浪靜,眸中卻閃動著微光。

大腦無比活躍地運轉起來,讓猶豫和頹廢化作燃料,點燃起逐漸明亮的神采。

淺田真一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一點小小的負面心理都要花好久才能自己振作起來的玻璃心了。

連自己都無法拯救的人,可能連二等分的壓力都扛不住,更別提什麼多等分的青春戀愛物語。

「解開誤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