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做下了決心的訊息

第三卷

在淺田的要求之下,桐須真冬只能勉強自己放慢車速,先將上車後就一直低頭按著手機的淺田真一送回家,再前往中野一花等人的公寓。

副駕上的五月正和桐須老師說著今天發生的種種趣聞。

一花戴上耳機,面色沉靜,專心聆聽著音樂。

四葉恍惚地望向窗外不斷流逝的景色,黑夜中的流光溢彩晃過天藍色的瞳孔,雙眼一眨,一切相似卻又不同了起來。

在這安靜平和的氣氛中,汽車終於緩緩停下,三人和桐須真冬道別,並肩走入公寓大門、搭上電梯。

「……」

莫名的沉默包圍著空氣,仰頭看著電梯數字一層層地變化,她們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不久前的交談盛歡宛如一場夢境,此刻藏著各自的心思,就連視線也不願互相碰觸。

微一恍神,三十層便到了。

三人出了電梯,還沒走到自家大門前,卻聽各自的包包中,幾乎同時傳來了『叮咚』聲響。

是訊息提示。

她們驚訝地互看對方一眼,確認似地交換了眼神,一齊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滑開了屏幕。

像在預料之中,五月低聲呢喃:「是淺田君……」

握著手機的力道加重了一瞬,一花無奈地彎起笑容。

「好巧,我也是呢。」

「我也是……」四葉微微咬住唇瓣,在隱隱加快的心跳聲中,點開了那段冗長的訊息。

【致四葉:

本來想來段文藝一點的開場白,如同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中寫的那些信一樣,但聯想到送信人是妳,我還是直話直說好了。

今天辛苦了,多虧了妳的護身符……不,是守護神的接力棒大人,還有我們各自的努力,才能獲得如今沒有任何遺憾的完美成果。

不知道,妳是否考慮好了未來的道路?

體育大學對妳來說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以藉此參加國內、甚至是國際的競賽,在體育界大放光彩。

如果妳是真心喜歡跑步的話,我建議妳可以去認真嘗試一下;不是就算了,不管怎麼樣,千萬別勉強自已。

當然,只是一個方向的建議而已,妳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正是因為能夠做出選擇,人生才會充滿驚喜和趣味。

我相信妳自己也懂得這個道理,這裡就不像個老媽子一樣啰嗦了。

今天結束,並不代表高中的青春就此完結,還有體育祭、奉心祭這些需要努力的活動,我想妳應該又會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唯一謹記,全力全開可以,但要記得顧好身體——摺紙鶴很麻煩,我的手藝又是那麼的糟。

所以,給我量力而為啊!這不是關心,而是威脅,妳也不想一花她們擔心吧?

雖然由我這個外人來說是有點奇怪,但都說直話直說了,我就不跟妳拐彎抹角了吧。

最後……

偷聽是不好的。

而且妳是忍者嗎?跑了那一段距離我竟然都沒聽到腳步聲,也太厲害了吧?

然後鑒於偷聽的人通常會斷章取義,從而做出各種誤會,再加上慶功宴時一花說過的話,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妳一些事……

當面說太羞恥了,而且也沒機會。明天見面的時候請選擇性遺忘,不然我會有點尷尬。

直話直說,就那麼一點尷尬而已,畢竟又不是告白。

暑假那時,我對一花說了:我喜歡她,也喜歡大家。

這句話的深意暫且不提,發生的背景故事也說來話長,所以我不打算娓娓道來,只是想表達自己的心情而已。

順帶一提,差不多的話我也對二乃說過,就在三玖生病的那天,門外我們倆就在談這方面的事情。

別急著說我人渣,妳說了我也聽不到,請留到最後再罵吧。

而跟比企谷在走廊上說的話題,答案……也不是妳想的那樣。

我對自己的觀察能力、邏輯判斷、心理定規還是有點自信的,猜錯了也沒什麼,反正發完這封訊息我就關機睡覺,明天起來什麼事都不會記得。

請讓我當只鴕鳥吧,至少現在,我不想裝傻充愣,免得妳回去又胡思亂想了一些事情,然後隔天早上強顏歡笑地讓我跑一萬米的操場。

於是,結論,我是個一點都不溫柔的人。

正因為不溫柔,才會將這種廉價的關心強塞給妳。

看完這封訊息之後,請妳對著照片用力罵我,不要留情。

今天在烤肉店的合照已經發給妳們了,印出來朝它盡情發泄吧!

至於選擇題的答案,是選擇一個還是我全都要?よ字後面接的是人名還是語句呢?

我是不會告訴妳的,誰讓妳偷聽,這是懲罰。

好了,給妳的訊息應該是最長的吧?我還得想其他人的訊息要怎麼打,就到這裡結束吧。

我現在在想,妳看到這段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但無論如何,四葉的腦袋不適合思考除了課業以外複雜的事情,四葉的臉上也不適合露出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

心情煩悶就說出來,對家人、對老師、對朋友,對我也可以。

雖然我承擔不起的事物有很多,但其中並不包括中野四葉的煩惱。

……就像那天,妳把我的手拍紅來鼓勵我一樣。

所以現在,我會毫不留情地攻擊妳!部位包括手心、手背,還有額頭,讓妳明白我當初是什麼滋味。

沒錯,淺田同學就是這麼小心眼。

秋風蕭瑟,天氣漸漸變冷了,要注意保暖啊,笨蛋四葉。

最後的最後。

「我喜歡妳,還有大家。」

……這句台詞,出自於遊戲《異○神劍2》中的第七章中段。(資料摘自維○百科)】

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中野四葉好似才記得怎麼呼吸,胸膛隨著高鳴的心跳漲起,手機用力壓在了胸口上,閉著眼揚起了臉蛋。

——直到最後也要彆扭一下,還真有淺田同學的風格啊。

「嗯?四葉,怎麼了?」

一花從自己的手機上轉移視線,對四葉突如其來的舉止感到疑惑。

「真一君給妳的訊息里,說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四葉緩緩睜開雙眼,望向了身旁的一花和五月。

兔耳發動輕快地晃動了一下,她眉眼彎起,嘻嘻笑著。

「嗯,說了很多事情喔!」

「具體呢?」一花反射性地追問,旋即又愣了一下,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搖了搖頭。

「不,還是不問了……」

「淺田同學說,喜歡我們大家!」

不會說謊的四葉,十分直白地開了口,雙眸毫無陰霾地注視著一花,嗓音清亮。

「因為他發現我在走廊上偷聽他跟別人談有關我們的戀愛話題,所以才特地跟我解釋了一下。

「其他就是關心我、讓我做好準備迎接體育祭之類的話。」

「誒?哈,是,是這樣啊……」一花微張大嘴,露出了跟五月相仿的呆愣表情,理清思緒般沉默半晌後,才苦笑著道。

「我……暑假那個時候,也聽他說過相同的台詞呢。」

四葉毫無意外地點頭:「嗯.好像他也跟二乃說過喔。」

「二……二乃也?」一花嘴角用力一抽,笑容漸漸變得有些可怕,湛藍色的雙眸黯淡下來,一股黑氣在背後緩緩升騰。

「那傢伙,到底對多少女生說出了相同的台詞啊……」

「等等——」五月眨了眨眼,想通某個關鍵的瞬間,忍不住叫了出來。

「全部人,難道就只有我沒聽淺田君說過這句話嗎?!」

一花和四葉互看一眼,有些不確定地點頭:「應該吧,三玖她……或許是最早的?」

「唔咕……」

臉頰高高鼓起,五月一臉不服氣地點開訊息欄,忿忿不滿。

「竟然搞差別待遇,淺田君太差勁了!不行,我一定要跟他討個說法!」

「別激動別激動~」一花一指戳上五月的臉頰,就像幫氣球放了氣一樣,又回到平常圓滾滾的模樣。

接著又一針見血地打消了她過去質問的念頭。

「五月醬,妳是想讓真一君跟妳告白嗎?想聽他對妳說『我喜歡妳』這四個字?」

「誒!?」五月頓時慌了,俏臉徒然升起兩抹紅暈,連忙辯解。

「不、不是那個意思——啊啊我真是的,收回前言!前言收回!剛剛是我沒經過大腦說出來的話,請不要在意!」

「知道啦,嗯,這個先放到一旁……」

一花轉移視線,邁步跟上四葉前去開門的身影,嘴角的笑容微微斂起,聲音有些認真地道。

「四葉,妳是怎麼想的呢?被說了『喜歡我們大家』之後——」

「友情方面的喜歡吧?」

四葉回頭,看著一花輕挑起眉的模樣,笑呵呵地挺起胸膛,毫無猶豫地道:

「我也很喜歡淺田同學喔!這沒什麼吧?法律又沒規定只能喜歡一個朋友!」

「沒什麼啊……」

像在感嘆四葉的心思過於純真,一花無奈地搖了搖頭,試圖讓她明白其中的關鍵而解釋起來。

「的確,是朋友的話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但很明顯,先不論我,他對二乃、三玖的感情,絕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妳可能分辨不出來吧?

「之前在動物園……」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句平靜的話語所打斷。

「夠了。那又怎麼樣?」

「誒……?」

一花張了張嘴,滿目愕然地看著她的背影。

四葉推開家門,側臉在沒開燈的客廳中籠上一片模糊,看不清神情。

她頭也不回地踏進那片黑暗,聲音彷彿做下了決心一般,沉著而堅定。

「大家都是一樣的。」

「我們……可是五胞胎啊。」

只留下這句話,彷彿失去了重量,在身後兩人之間的空氣中不斷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