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夜半驚魂

正文卷

看樣子這些救世軍終於是要走了,克雷頓鬆了口氣,對海德更寬容了些。

「這樣如何,我一會兒和你去施密特老爺子家裡走一趟,看看他有什麼信息留下。」

海德不明白他的用意:「我們已經找過了,一無所獲。」

「那就再找一遍。」克雷頓告訴他。

在進食方面花了點時間,克雷頓才出門同海德一起行動。

大概到了黃昏時分,他第二次走入了老獵人施密特的屋子。

這裡和他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別的區別,眾多擺設都還在自己的位子上,沒有外人闖入的痕迹。

屋內還有其他的獵人學徒在,不過只有一位,顯然也不是等他們,而是在等施密特,他看到海德和克雷頓到來後便沒有再待下去,和海德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施密特不見了,但黃昏至夜間的巡邏還得繼續,他們這些學徒在停止狩獵的時間裡得到了鄉親的供給,有義務防備那頭怪物的下一次襲擊。

等到屋子裡只剩兩個人,克雷頓才對這裡的氣味進行更深層地梳理。

海德和其他學徒有施密特家的鑰匙,這是因為他們常配合工作,但除了自己的學徒外,這裡對其他所有人而言都是不開放的,包括女人,克雷頓在他的家裡沒有看到任何女性用品,也沒有香水的氣味殘留。

五六十歲都還沒有娶妻,這也是克雷頓不願意帶著唐娜和他多做交流的原因之一。

這麼大歲數的男人還在獨居,也沒有情人往來,這如果不是身體問題,那麼他的心理多半有異於常人的地方。

「您有找到什麼線索嗎?」海德問。

克雷頓裝模作樣地伸手撥動桌上的酒瓶還有刀具,假裝自己真的在用偵探的方式檢查這裡。

「沒什麼特別的,所有東西都很正常,沒有血跡,沒有彈孔,他應該是自己走出房間的。」

狼人的鼻翼翕動,分辨著屋中氣味,還好最近沒有人在這裡抽煙,因此這裡的氣味還算分明,不至於被更濃烈的味道蓋住。

「白天有人看到誰拜訪過這間屋子嗎?」

「沒有,我們問過附近的人。」海德嘆息道。

施密特消失得太徹底了,直覺讓他和其他學徒都感到擔憂。

那個老人既是他們的授業老師,也是熱沃最好的獵人,要是領主還在,施密特一定會被授予「黑弓」的職位,要是連他也遭遇不測,海德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應對那潛在的威脅。

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克雷頓頓了頓,轉身從他身邊經過,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那麼走吧,我們去找你老師的『城裡幫手』。」

海德看著古董商人折返回去,自己也不得不跟上去,但還是有些弄不清他的用意:「我也問過那些人了,他們說沒見過老師,而且之前出於某些顧慮,他們從來不主動拜訪老師,都是施密特老師去找他們。」

克雷頓戴上帽子拉開門,冷風從外面灌進來,他回頭看海德,臉上的神情十分篤定。

「那就是他們撒謊。」

這裡的氣味不會騙人,至少不會騙狼人。

過去的准尉,如今的新晉盜墓賊——溫斯頓·讓·斯圖爾特來過這裡。

離「復活島」的盜墓賊拜訪施密特的時間段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是在門窗緊閉的屋內才有殘餘,到了寒風吹拂的大街上,關於他們的氣味就一點不剩了。

不過無論是克雷頓還是海德都知道那伙盜墓賊住在哪裡,他們直接按地址過去拜訪。

然而他們晚到了一步,那間屋子已經沒有人了。

敲門後,出來接待他們的是盜墓賊的臨時房東,他看到新訪客很是驚喜,克雷頓之前在不少公眾場合都有露面,算是這個月知名度最高的外鄉人之一,之所以是之一是因為鎮上還有一對丑的令人髮指的主僕。

「您要租這兒嗎?我保證這裡比旅店安全多了,小裴倫是個好小伙,但他的防身裝備只有一把劍,誰也保護不了,而我這裡有兩把獵槍.」

「不了,謝謝。」

克雷頓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之前住在這裡的兩個男人呢?」

「他們下午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可能是.」這位房東說到這裡也有些疑惑,語句停了下來。

那兩個人走的時候帶走了所有行李,似乎是要離開熱沃,但鎮上除了新來的那些槍手的坐騎,好像就沒有別的馬匹或驢騾可供驅馳了,他們只靠兩條腿能上哪兒去呢?

克雷頓只看他的樣子就什麼都明白了。

「在他們離開前,有誰來這裡找過他們嗎?」

「就是裴倫的新租客,住在您旁邊的那些人。」

「你聽到他們說了什麼嗎?」

房東搖了搖頭:「我哪敢湊近啊?他們看起來可不好惹,誰知道是不是幫派成員。」

這就奇怪了,克雷頓想像不出救世軍找盜墓賊的理由,他們本該早早離開的,難道是有人認出了溫斯頓?那個傢伙之前和他在不同的地方服役,或許在救世軍中有舊識。

救世軍拜訪了溫斯頓,隨後溫斯頓就去請施密特出門,隨後施密特失蹤——這幾個步驟之間未必有關聯,克雷頓雖然起疑,但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救世軍和施密特失蹤有關。

因為無論是從哪一點思考,施密特和救世軍都沒有交集的理由。

救世軍想要快點離開熱沃,和施密特交流完全是浪費時間,而施密特要秘密挖掘寶藏,當然也不可能試圖和救世軍建立合作關係,這些外人的數量太多了,又有武裝,即使施密特有本地優勢也不可能完全制服他們,挖出寶藏後必須讓出更多的利益,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何況施密特之前一直很警惕救世軍的存在。

所以這個老頭到底去哪兒了?

伊恩·拉撒路匍匐在河邊,頭部沉在水中,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流動的清澈液體吸入口中。

他的衣物已被泥濘污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原本打理整齊的金髮凌亂地披散開,但他已顧不上整理自己的儀容,鎮壓身體內的火焰才是現在的第一要務。

足足過了二十秒,他才將頭從水中拔出來,眼神迷茫,但並沒有因為之前的屏息而劇烈喘氣,平靜得嚇人——就好像他已經不再需要呼吸似的。

不過他自己尚未意識到這點,只是幾秒後便將頭再次埋入水中。

不夠,還是不夠。

無論喝了多少水,他都無法平復自己咽喉深處的焦渴,就好像有一團火焰在那裡灼燒,喝下的每一滴水還未來得及通過食道便被蒸發,身體正因為這怪象而寸寸乾裂,即使飲用了大量冰冷的河水也不過能澆滅那團火焰幾個瞬間。

僅僅過了幾秒,他就不得不再次埋下腦袋,用河水滋潤自己的喉嚨,緩解那一份扭曲的饑渴。

隨著更劇烈的啜飲,一些透明的水珠從他的皮膚向外滲透出來,將原本就顯得骯髒的衣物也變得潮濕黏膩,而那些水珠加起來的體積,恐怕正與他飲下的水相符。

他不再被允許用飲水維繫自己的身體了。

當伊恩意識到這點時,便強忍著痛苦離開了這條河,他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可同樣的,他也不記得自己要去做什麼了,究竟是那些事需要他即刻完成,不能在這裡耽擱?

回到附近的城鎮?

伊恩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原本的目標,因為他的記憶支離破碎,每一刻想到的信息都顛倒反覆,分不清這些記憶締造的時間,只是這個想法根深蒂固。似乎是不久前他才做出的決定。

除此之外,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在森林裡。喉嚨也乾渴得嚇人,肚子也餓的厲害。

「我病了嗎?」他自問道,這些癥狀像是害了某種嚴重的熱病。

身體的不適讓他聯想起一些過往生病的片段,但那些片段發生時,他無一例外都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再不濟也是在室內,而不是出現在一片森林裡。

他生出了回到河邊用水面檢視自己外表的想法,但很快抑制下去。

伊恩放棄了思考,他走在林間小道上,順著人類經過的痕迹一直往前走,他相信這樣一定會抵達終點,找到自己的同伴。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停了下來,扶住旁邊的樹進行休息。

說是休息,但他並沒有感到停留有替他恢複體力,他的本能告訴他,這具身體此刻不是需要休息,而是體內缺了什麼,只要找到了他身體缺的事物,他才能重新恢複精力。

「是食物嗎?」

伊恩忍不住摸了摸嘴角,那裡的皮膚龜裂,有一種粗糙的手感。

與此同時,翻騰不休的乾渴再次讓他把眼神投向波光粼粼的河流,終究無法耐住誘惑,雙腿再次邁動起來。

伊恩回到了河邊趴下,含了一口水在嘴裡。

這樣的姿勢讓他的臉平行於水面,正好可以檢視自己的氣色。他定睛向水中看去,自身的倒影在搖晃的水光中卻格外模糊,他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自己的水中倒影變得清晰,只好失望地站起來,回到林間小道上。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何時醒來的,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至少也過了幾個小時了,但他的視野卻一直看到紅黃色的光芒,好像時間凝固在了黃昏這一時刻。

不過隨著他繼續自己的旅程,天色還是漸漸暗淡下來。

伊恩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但還是莫名能感受到周圍的環境變化,一棵樹、一塊石子、一片起伏.他不用雙眼也能分清這些障礙物,利落地繞過或跨過它們,只是頭腦還昏昏沉沉的,遠不如他的身體運動那樣利索。

一些細微的光芒在天上快速運動著,它們一閃一閃的,但伊恩知道它們不是星星。

當這些光點經過的時候,伊恩聽見了鳥鳴的聲音。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本能地舔了舔嘴唇,心裡閃過一個想法:「要是我能打一隻鳥吃就好了,或許還要生個火來烤熱它但要是缺了這個步驟.或許我能更快填飽自己的肚子。」

隨著這個想法的誕生,他摸了摸胸口,那些比記憶碎片還要熟悉的槍支立刻讓他安心下來。

他在記憶中的位置握住槍把,將兩把手槍從胸口的系帶上取下,但那些光點很快四散而開,一陣沉重、雜亂的聲響從道路的對面傳來,驚散了這些小生物。

伊恩看見了兩團巨大的紅光從視野的盡頭飄來,溫暖而動人。

「那是什麼?」他茫然地想,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

這種景象他聞所未聞,但那紅光散發著一種香氣,以更激烈的方式激發了他的食慾,比天上的那些光點還要誘人,或許那是一種新的食物。

紅光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他聽到了一些模糊的聲響,似乎是質問,似乎是請求,但他沒法聽得更清楚,就像他還把頭沉在水底,而有人在岸上同他說話一樣。

但這怎麼可能是人呢?人怎麼會長成這樣?

伊恩怔了怔,他想要進一步思考,但身體里湧出一陣燥熱,催促他發起進攻。

他真的又飢又渴,必須想辦法滿足自己了。思考對於這個狩獵的機會而言是個拖累,於是伊恩不再多想,對著那兩團紅光舉起了槍,但槍聲比他預料得來的更快。

彭!

溫斯頓·讓·斯圖爾特端著獵槍,同他僅剩的盜墓賊同伴福代看著這眼中冒著鬼火般綠光的怪人倒了下去。

黑夜中,火把的光芒照出兩張塗滿汗水的臉。

「趕緊走,它肯定還沒死。」他從福代手裡接回自己的火把,加快腳步要繞過這一段路。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那一具人體在地上掙扎著,似乎還想要站起來,但剛才的那一槍打斷了它的腿,它不可能再追上來了。

「我還有子彈。」

福代跟在他身後哆哆嗦嗦地回望了一眼,又將手槍掏出來。

「別開槍了!」溫斯頓低喝一聲。

剛才那一槍已經暴露了他們在森林中的位置,要是繼續開槍,或許還會吸引來什麼別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