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033.恭喜，恭喜，恭喜你
「轉生嬰兒，近乎永生不死的能力——嘛，雖然我已經是一顆活太陽了，不過多少也有點壽命上的需求的。」
畢竟區區幾百億年的壽命，跟近乎永生不滅的源始種比起來，那確實有點差距。
比較可惜的是沒有拿到熵君直接修改概率的能力，那可跟普通的丟石頭不是一個維度的。
普通的強者，就算再怎麼想像，也不過是根據野獸、怪物和超人進行模仿，他們只能代入和理解一拳粉碎多大的石塊。
但就算是學前班的小朋友的知道，能砸壞玩具、飛揚跋扈的一年級大佬，和一臉溫和、人畜無害的世界首富比起來，肯定是後者的實力更強大。
這就是領域和層面的不同。
棋子之間互相吞吃，走馬飛象，車沖炮轟，看得熱血沸騰。
然而熵君這種存在，就是高於棋盤之外，不論棋局上死傷如何，最多也就是一句『可惜，這把手氣不好』。
隱秘社會渴望得到的，恐怕也是那種能力。
或者說，隱秘一開始的目標就只有兩個：
1、將蔚藍星地球化，收集更多的議員，最終完成隱秘議會；
2、奪取熵君支配概率的力量。
前者不必多說，以地球人的貪婪和暴虐本性，就決定了他們不會把蔚藍星好好建設起來。
而後者，焰發少女也能夠猜測到，奪取熵君能力的目的是什麼。
「星淵。」
仔細一想就知道。
『無聲失聯』集中在這幾年爆發，背後是所有【社會】團結出力，導致敘事文明束手無策，直接切斷了和下層星淵的聯繫。
熵君的能力一旦到手，就算是敘事文明擁有固化時空的能力——可是連烏龜都有要探頭的時間，不可能一直待在固有時域里不動。
這算是一個陽謀。
敘事文明可以在固有時域里跟隱秘為首的【社會】打靜坐戰，【社會】固然是進不去——可不是每個敘事都跟虛空一樣，獨霸整個星淵，讓固有時域充斥整個宇宙。
還有一堆零零散散，數量龐大的文明，一旦敘事文明關閉門戶，那麼【社會】就要調轉矛頭，磨牙利齒，朝著這些小可憐下手了。
可若是出來應敵，那也正中下懷，【社會】強大的滲透力和機動性，將對星淵文明產生碾壓優勢。
當然，論積累的實力，敘事文明還是更勝一籌，體量擺在這裡，可如果連源始種的力量都到手了，那戰況如何變化，可就難以預測了。
「至少，這個問題暫時解決了，大環境方面又讓星淵側積累到一些機會，可未來該怎麼樣走呢……算了，懶得想了。」
焰發少女轉過頭，看向杜澤辛的遺骸。
杜澤辛的死亡並沒有給焰發少女帶來太多的衝擊。
也許是伴隨著攀登道途，神性加深，也許是因為她已經過了年輕熱血的年紀，也許是她已經有了新的牽絆。
總而言之，這件事過去了。
「雖然我不清楚杜澤辛是怎麼被隱秘腐化墮落的，但是蔚藍星上有太多可以接觸到的途徑了。」
說是不清楚，以她現在被地球血統強化過的智力多少也能猜出來一點：
從【白騎士】之戰結束時，杜澤辛肉身死亡，但仍舊保留了血肉的身軀。
從那時起，杜澤辛的情況就有些不對勁了。
她單手扶住額頭，舊日的光景重現：
「你的身軀怎麼樣了？」李澳茲轉頭看著上傳意識的杜澤辛，問道。
「……沒什麼大礙。」
在她旁觀的視角看來，杜澤辛的機體閃爍起警示燈，似乎有些躲閃的意味。
「真的嗎？腦袋都斷掉了，還吸入了那種毒氣。」
李澳茲對此表示懷疑。
「我已經冷藏封凍起來了，腦袋掉了，找【生化師】接上，而毒氣更好說，只要把肺葉換成義體——我作為法則三的特務，買這東西還是很容易的。」
黃色的指示燈持續閃爍。
——他在撒謊。
焰發少女睜開眼睛。
從那個時候開始，杜澤辛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被腐化了。
如果不是機械的身軀，他可能當場就變成了隱秘公民。
不，就算是機械身軀也無法阻擋隱秘侵蝕。
杜澤辛能堅持到出走外界地，完全是靠著堅韌的意志。
「你是早就準備好同歸於盡了，杜澤辛。」
正因為早已經意識到自己時日無多，杜澤辛還想為他和這個世界做些什麼，甚至他的腐化一直到最後，都心心念念著人民。
他不是被地球人的強大和暴力征服的，而是對戴維林的霜鍍失望，縱使被以太侵蝕，也沒有忘卻內心的溫良。
她搖搖頭。
「墮落失敗的戰士，縱使形骸覆滅，屍骨無存，仍然是戰士。」
對於她來說，能給出這樣的評價就夠了。
作為一個雙手沾滿鮮血和無辜者生命的暴君，她沒有資格批評杜澤辛這樣的理想主義者。
她掌心綻放出一朵紅蓮，輕輕向前一推，將杜澤辛的身軀徹底淹沒，熾烈燃燒。
杜澤辛的記憶備份，她手中擁有兩份，一份她自行存儲交給了那個小孩子，另一份則在晶元載體中，是杜澤辛親自送給李澳茲的禮物。
伴隨著最後一道合金的碎屑被火焰吞沒，她才轉過身，化為流光，朝蔚藍星飛去。
至此，熵君的危機徹底被解決。
對於她個人來說，由於不同星球的時間差關係，只經歷了15年左右，但對於蔚藍星全體軍民和廣大群眾來說，卻是苦苦掙扎，英勇奮戰了四十年。
人們搭乘電梯，從地下城中忐忑不安地走出，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緊接著就被燦爛的陽光所吞沒。
他們抬起手掌，遮掩住視覺，數百年的時間，人體的眼球已經不太適應自然光的強度，需要慢慢等待幾分鐘，才能讓瞳孔恢複聚焦。
隨後，他們驚訝地發現，積雪已經融化，漫漫長夜的寒冬終於結束了。
天空中不再是灰色的防護罩，澄澈的藍天猶如新洗的衣裳，美得純粹。晨風細細扯著白雲，你儂我儂，在天穹之上交織出一幕幕難捨難分的舞姿。
一個孩子取下了防護頭盔，望著天空，突然激動起來，拉著監護人的義肢，驚喜地喊道：
「媽媽伱看，鳥！」
「哪裡有鳥，你這傻孩子，鳥類早就滅絕了。」
監護人笑呵呵地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你是看到咱們霜鍍空軍的戰鬥機了吧？他們確實都是英雄，守護天空的鐵鳥。」
「不是的，真的是鳥類。」
孩子堅定地指著天上飛過的黑影：
「翅膀、羽毛，還有好多！」
人們抬起頭，看向天空，驚奇地發現，密集的雁群正在穿越過天空。
「真的是鳥類！它們居然還活著。」
「這是叫……大雁嗎？我聽說它們到了春天，氣溫回暖，就會返回。」
「春天是什麼？不過真好，看到這顆星球上終於有了正常的動物，真不容易啊。」
從霜鍍的邊緣城市，到天環的人民廣場，人們聚集在一起，短暫的沉默之後，立刻爆發出來了狂喜。
一個天環老兵走上街頭，看著手舞足蹈的年輕人們，遲疑了一下，拉著一個知識分子模樣的霜鍍人問道：
「這是勝利了？」
「我們又搶了外界地人多少土地？」
「一寸沒要，老先生。」
「你開玩笑吧？哪有戰爭不是為了搶地盤的？」老人不敢置信：「一定是格雷特沃陛下又逼迫其他國家簽了不平等合約，奪走了大量的人口和工業資源吧。」
「不，環之王的時代四十年前就結束了。現在是共和國時代了，沒有什麼皇帝了。」
「我是在地下躲了太久了——不對啊，沒有了環之王，這打的又是哪門子仗啊？」
「跟熵君打得仗，跟神打得，跟黑暗和寒冬打得，而且我們贏了。」
霜鍍人溫和地說：
「我們誰也不侵略，我們只是捍衛了自己的土地，僅此而已。」
「真不容易，如果天環一直是為人類的和平與存續而戰，那誰會討厭我們呢。」
老兵道：
「熵君可是比神還強大存在，你們一定很辛苦吧，受了不少折磨。」
「呵呵。」
霜鍍人搖搖頭：
「我們活下來了。」
每條大街小巷擠滿了人群，天環和霜鍍的國旗高高飄揚。兩個昔日被認為世界上到道德最為敗壞的列強，如今卻成為了人們簇擁的英雄。
原因無他，當世界面臨危難，人類存亡危機之時，兩個國家不計前嫌，奮勇抵抗熵滅使徒，聯合計畫擊敗熵君。
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啊，恭喜」。
從亞米廖科聯邦遭到厄煞天幕襲擊的第一天起，到現在厄煞徹底消退，討熵戰爭結束，不多不少正好過去了480年。
這不僅僅是天環和霜鍍兩個國家的勝利，更是整個蔚藍星文明新世代的開啟。
煙花從早上一直放到晚上，酒館裡直接宣布免費供應，人們狂歡著舞蹈著歌唱著，若不這麼做，恐怕無法掩蓋他們在戰爭遭受到苦難和損失。
食物的問題，一直困擾著人類文明，而現在，伴隨著太陽重現大地，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寒冬和長夜磨礪了他們的性子，讓人類更加堅毅強大，如今光芒照耀，屬於人類的美好未來，已經真正來到。
「在本次戰爭中，天霜聯軍總計動員超過2億軍民投入作戰、後勤、工程計畫，而實際上，由於熵滅使徒的浪潮席捲，各國累計傷亡已經難以計算，只能根據失蹤減少人口，進行粗略的統計。」
「蔚藍星各國損失情況如下：」
「霜鍍聯邦：死亡2億5800萬人，其中正規軍隊600萬人，各類武裝團體和民兵約1200萬。其餘皆為平民。」
「損失城市168座，經濟重鎮韋德勒市被摧毀，金融系統基本崩潰。但最重要的糧食產地古蘭特共和國沒有收到損傷。財產損失無法計算。」
「高級將領損失：霜鍍國家元首戴維林總統閣下，德克士特元帥，莎莉娜中將——所有從共和國時期一起走來的將軍，已經全部離開人世。」
「天環共和國：死亡4億9400萬人，赤番軍120萬，僅剩27人。國家防衛體系已經破滅。其餘皆為平民。」
「損失城市402座，幻景宮全體官僚上陣作戰，總理格雷特沃·夜歌、總統及赤番軍領袖狹間鏡，確認殉國。財產損失無法計算。」
「天環共和國已經名存實亡，只剩下不到2000萬的人口。」
「紅箭帝國：死亡900萬人，帝國衛隊41萬人，其餘皆為平民，總體上未受到重大打擊。」
「損失城市：29座。財產190萬嘉倫，國家主權淪喪，目前已經被白燭自治邦控制，國家元首魯道夫被軟禁，等候押送戰爭法庭審判。」
「高級將領損失：無。有三名將軍拒絕投降，帶領部下獨走，仍在山區進行游擊戰。」
「正旭民主共和國：滅國。」
奈菲斯念完了手中整理的資料，看向面前的焰發少女了：
「老闆，目前這就是蔚藍星的情況了。」
「嗯，我了解了。」
焰發少女坐在紅箭的王座上，扶著額頭，思索了片刻後，睜開雙眼，淡淡說道：
「發動戰爭的國家，沒想到卻反而是受到懲罰最少的。這年頭有能耐還是當個侵略者吧，反抗侵略太難了。」
「只要是在敵國的領土上開戰，不論怎麼樣都是賺的。」
奈菲斯說道：
「集團和公司就是這麼說的。而且根據實際情況來看，也差不多是這樣。不論軍事目的有沒有達到，但至少對敵國的政府和人民造成的損傷，是遠大於一切的。」
「一輪戰爭下來，各方勢力洗牌，正旭滅國，天環名存實亡，紅箭還保持著列強的國力，雖然有所損失，但還有不少能量和積蓄。而霜鍍……」
焰發少女櫻唇微抿，眉頭一蹙。
「霜鍍的損失也很大，也許我們也應該對霜鍍進行援助建設，這樣還能帶動我們白燭星的就業——」
奈菲斯說了一半就被打斷。
「不。」
焰發少女托著下巴，說道：
「戴維林下了一手好棋。」
「可是霜鍍也損失了很多……」
「霜鍍失去的不過是人口和財產，但這兩樣東西，在重回太陽照耀的時代，不過是幾十年就能漲回來的。何況他們還擁有最為肥沃的古蘭特黑土地，損失了幾乎六成人口後，反而讓霜鍍本身的信用主義體系自帶的危機被解除了。」
焰發少女端起另一份報告：
「信用主義國家由戴維林創造，卻有兩個巨大的問題，一個是社會層面，一個在於經濟層面。」
「社會層面：信用主義採用國家-企業-工人，三位一體戰略，看起來絕對公平，但實際上相當於一個巨大的工廠。國家的領導人不過是工廠的廠長，人民雖然物質水平高，但是文化和精神領域極為貧瘠。這也是為什麼戴維林能夠坐穩總統位置的緣故——看看這些陣亡名單，戴維林那一批人，直到這場戰爭，才真正能夠脫離政治中心。」
「也就是說，戴維林藉助這場戰爭，把權力真正解放出來，還給了人民。而由於人口銳減，霜鍍必然會引進其他國家移民——到時候，一個真正的文化多元，各類不同人群交流碰撞，足以形成優秀的人文社會氛圍。」
「而經濟層面：高度依賴物質產出和消費的信用主義，最大的問題來自於資源不足。現在，人口銳減的同時，太陽重回大地，未來的資源會比現在更多。人們會更加熱衷於往霜鍍移民。」
焰發少女嘆了口氣：
「戴維林，這傢伙考慮的，根本不是幾十年的事情——他的野心太大了，這樣下去，看似損失最小的是紅箭，然而霜鍍卻成為了蔚藍星說一不二的主角。」
「於情：霜鍍是討伐熵君的大英雄，而且戰鬥最為英勇。」
「於理：上述的大量優勢，會成為人類文明日後的政治、經濟交流中心。」
「甚至他還考慮到了政治老人的問題，在這一場戰爭中，帶著自己的老部下一起共赴國難……」
「所有擺在霜鍍成為蔚藍星第一列強的障礙，全部被戴維林掃除了。」
「現在，我們作為外來的外星勢力，要選擇一個國家作為白燭星代理人，而且這個國家必須擁有的民心、威望、經濟、政治、文化、科技，全部都要是頂尖水平，才能讓我們的總督政府安穩統治蔚藍星。」
「而霜鍍，不論哪個方面，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焰發少女面色複雜：
「這樣的人，真的是人類嗎？」
「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底細，我都有點害怕了……就算是社會議長，也不過如此吧？區區凡人之身，居然考慮的都是幾百年幾千年後的事情。」
「戴維林，你到底考慮到了多久的事情？」
事已至此，她還找不到能夠代替霜鍍的存在。
明明知道如此一來，霜鍍將成為最大的贏家，但是明面上，她們還得特別關注霜鍍聯邦的重建工作。
加上未來紅箭帝國的戰爭賠款、天環的難民全部到位，無人佔據的正旭國土……
未來的蔚藍星，恐怕只屬於霜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