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感謝這些日子有你

正文卷

也許我們終將面臨要長大,終將要勇敢地面對現實,要學著把那些似是而非的小心意,一點點地小心妥帖收藏。

或許到了那一天,不管經歷什麼樣的悲傷,只要想起你,蕭雨森,我都不會感到絕望。

從那天起,蕭雨森就再也沒有來看過我。而我則繼續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個人回味著那些過往的記憶。只有在這樣黑暗的房間,以沫哥哥才會出現吧?他一定會回來看我的吧?

這天晚上,我打算去洗手間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爸爸正在打電話。

「醫生,千夏現在這樣的狀況,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她……她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又告訴我那個已經死去的男孩來看過她。」

「什麼?是輕微的妄想症?不會吧,醫生,這……這怎麼可能?」

我靠在拐角的牆上,看著爸爸顫抖的背影,聽著爸爸憂慮的聲音,渾身無力地慢慢跌坐下來。

爸爸說,我得了妄想症?

他們為什麼都不相信我,以沫哥哥真的出現過呢……

我思考著,想走上前和爸爸說清楚,卻看見了讓我意想不到的一幕:

爸爸掛了電話,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黑暗的房間里,皎潔的月光,用它慘淡的銀色緊緊將爸爸包裹,這樣的爸爸,讓人覺得好悲傷。爸爸的背突然猛烈地顫抖起來,隨後,他發出一陣沉悶的哭聲。

爸爸在哭?

那麼堅強的爸爸,竟然在哭。

就算當年媽媽離開的時候,我也不曾見過爸爸這副模樣。

我的心突然那麼痛,看著爸爸為我費盡心思,為我流淚,我好愧疚,好愧疚。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我怎麼能夠把我自己應該承受的悲傷,強加在爸爸的身上……

這樣不公平,不公平……

爸爸一個人把我帶大,付出了那麼多辛苦,可是現在,我卻那麼不爭氣。

「啪——啪——」

眼淚不斷地落下,愧疚和心痛像是一張巨大的網,緊緊將我困住,讓我透不過氣。我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哭聲會驚動爸爸。

不能再讓爸爸看見我傷心的樣子了……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爸爸開心一點兒呢?

或許……我應該乖一些,不要在試圖讓大家相信以沫哥哥還在。

只有這樣,爸爸,蕭雨森,還有那些關心我的人,才不會再為我傷心難過吧。

也許……我應該變回以前那個開朗天真又有些笨的尹千夏了。

我應該學著面對現實,面對以沫哥哥已經離開的現實。

那些似是而非的心思,只要掩埋在我的心裡,作為我最後的珍藏就好了。

爸爸的哭聲慢慢減弱,我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間,不想被爸爸發現。可是一直以來那麼衝動的心,卻在這時候突然冷靜了下來。

就算是以沫哥哥,也一定不想看到我現在的模樣吧。

我望著穿衣鏡里那個穿著白色睡衣、臉色憔悴、黑眼圈那麼明顯的女孩……

「啪——啪——」

苦澀的眼淚牽扯著心臟疼痛不已。

對不起,爸爸……

對不起,蕭雨森……

對不起,以沫哥哥……

是我太不堅強,才會讓大家跟著我一起傷心……

以沫哥哥,再見,就讓你永久地活在我內心深處吧……

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你,才能更好地保護那些我深愛的人……

明天,會是新的一天吧?

第二天,溫暖的陽光灑進卧室,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昨天晚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爸爸,今天的早飯是什麼?」走出卧室前,我朝著鏡子練習怎樣才會露出最燦爛的笑容,然後立刻維持著這樣的笑,蹦蹦跳跳地跑到廚房。

「千夏?」爸爸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很快也露出笑容,柔聲對我說道,「快坐下,寶貝女兒,嘗嘗爸爸給你做的薏仁粥和雞蛋餅。」

大概對於我的突然轉變,爸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是他沒有多問,只是像往常一樣,把美味的早飯擺在我面前。

「謝謝爸爸!」看著爸爸的臉龐,這些日子爸爸看起來比我還要憔悴。

「千夏,爸爸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爸爸坐在我的面前,神色有些嚴肅。

「是什麼事情?」

「爸爸決定……讓你轉學,和我去外地。我的工作發生了變遷,要到另一個城市去,爸爸想帶著你一起去。」爸爸猶豫著,最後還是一口氣說完。

到另外一個城市去?

我有些不解地看著爸爸,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我要離開它了嗎?

可是……

可是……

蕭雨森……

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蕭雨森該怎麼辦……

看得出來,爸爸做出這個決定,也一定很為難,他的眼睛還有些紅腫,兩鬢也多了些白髮……

這樣的爸爸,讓我忍不住想要責怪自己。

因為這樣的愧疚,就算有再多的不舍,我也要同意爸爸的決定。

或許,離開這個城市,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吧?

在這裡,太多的地方有著關於以沫哥哥的回憶,輕易地就會讓我記起那些甜蜜又沉重的過往。如果離開,我會不會能忘記那些事情呢?

雖然我知道,我心裡永遠有一塊角落是留給已經離開的以沫哥哥的,可是,只有到了新的地方,我才可能輕鬆地生活吧。

「爸爸,好吧。」我答應下來。

「嗯?千夏,你同意了?真的太好了,那我馬上去訂機票!」爸爸忍不住笑著握緊我的手,有些粗糙的大手傳來溫暖的力量。

「嗯。」

我輕輕地點頭,心裡雖然有那麼多的不舍,可看著爸爸欣喜的表情,我又不忍再去多說些什麼。

匆匆吃過早飯,我一個人走出家門,打算前往學校和同學們告別。

走在那條熟悉的林蔭小路上,清爽的風迎面吹來,輕微晃動的樹葉彷彿在對路過的行人示好,空氣中瀰漫著陣陣樹葉的芬芳。

看著這條熟悉的小路,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很多過去的事情,而這些回憶里,都有著一張熟悉的臉龐——蕭雨森。

那年,我們開學的日子,我和蕭雨森吵吵鬧鬧地走出家門,因為他早晨又扯我的頭髮,讓我生氣不已。上學的路上還遇到了蘇夢萌,我們開心地聊著偶像明星,蕭雨森卻生氣地走了。

那年,在這條小路上,蕭雨森因為誤會以沫哥哥,狠狠地揍了以沫哥哥一拳,我生氣地怒罵他,他的表情那麼落寞。

那些年,那些日子,我們常常一起上學,再一起回家。我們可以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

好像歲月靜好,一切無憂,日子慢悠悠的,看不到盡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有了改變。

我慢慢地走著,每走一步,腦海里就會不自覺地出現一些關於蕭雨森的記憶,他的笑臉,他蔥白的手指,他的冷漠,他的憂傷。

都那麼清晰,好像只是昨天發生的事情,好像我走著走著,他就會突然拍拍我的肩膀,叫我一句「笨蛋千夏」。

為什麼……

那些悲傷的、強烈的記憶都是關於以沫哥哥的,但偏偏,那些平凡的小事,卻都是關於蕭雨森的?

我一點點回想著經歷的一切,每當想起蕭雨森,心裡好像都會有一些莫名的悸動。

這些回憶和心跳,究竟都代表了什麼?

這條本來不長的林蔭小路,我卻走了很久很久,大概是因為回憶牽絆了我的腳步,每一步都顯得並不輕鬆。

學校的大門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深呼吸一口氣,慢慢朝教室走去。

剛剛走進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朝著蕭雨森的座位望去,卻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難道又逃課了?

「千夏怎麼來了?我還以為她退學了呢。」

「就是說啊,聽說她生了一場大病,好奇怪哦!」

一句句議論聲隨著我的到來響起。

我沒有過多地去關注,也不想解釋什麼。

艾安安看見我,第一個沖了上來。

「千夏!千夏!」艾安安激動地拉著我的手,又蹦又跳,臉上燦爛的笑容沒有一點改變。

「安安,我有事情要告訴你。」我輕聲說道。

「什麼事?你要回來上課了嗎?太好了!」

「不是的……我,我要轉學了,可能以後沒辦法再見面了吧。」我的聲音有些低沉,要離開這個熟悉的班級,心裡突然多了那麼多的不舍。

「什麼?你要轉學?」艾安安吃驚地尖叫著,本來圓鼓鼓的臉頰突然凹了進去,很快就有晶瑩的淚珠染濕了她的眼眶。

沒想到,我的離開,還會有人在意。

我心裡感覺暖暖的,想要安慰艾安安,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安安,不要傷心,以後我會回來看你的。」

「千夏,我好不容易交到你這麼一個好朋友,你怎麼能轉學呢!不要!不要!」艾安安越說越傷心,淚水也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個不停。

「我真的會回來看你的,何況蕭雨森還在這裡,我不會永遠不回來的。」艾安安的哭聲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我只好耐心地安慰她。

能有這樣的朋友,在我離開的時候為我流淚,好像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呢。

「對了,蕭雨森呢?」看著那個空空的位子,我假裝雲淡風輕地問道。

「他幾天沒有來上課了,可能在家吧……」艾安安看了一眼蕭雨森的位子之後,眼睛裡閃過一抹憂傷。

告別艾安安之後,我回到了家裡。看著家裡忙碌的搬家工人,我這才知道,原來爸爸一大早連搬家公司都聯繫好了……

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我待在這個有太多悲傷回憶的地方了吧……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帘,黑暗的房間已經幾天沒有經歷陽光的照射。

蕭雨森那個傢伙知道我要走嗎?

他為什麼沒有去上學?這個點難道還賴在被窩裡?

書桌上,蕭雨森送給我的水晶鏡子正散著七彩的光芒,我拿起鏡子對著陽光反射,閃耀的光斑在他家的陽台閃耀。

一秒,兩秒……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直到我的手臂都感覺微微發酸,陽台的另一邊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那傢伙到底去了哪裡?

「千夏,可以準備出發了哦!」爸爸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我放下鏡子,才發現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

我拿起手機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回應我的卻是:

「你撥的用戶已關機,請你稍候撥打……」

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關機呢?我拿著手機拚命按著熟悉的號碼,可回應我的依舊是那冰冷的聲音。

蕭雨森,開機,接電話……

我在心裡默念,可每一次的期待都換來空白……

蕭雨森,我要走了啊……

也許很久很久,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不會再有人叫我笨蛋千夏。

不會再有人扯我的頭髮。

不會再有人給我做好吃的煎蛋三明治。

不會再有人因為聽到「蕭弟弟」三個字而發飆。

不會再有人……

蕭雨森你這個傢伙,還不來見我,就可能永遠見不到我了呢!

眼淚流進嘴裡,鹹鹹的,澀澀的……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沙子,我總是喜歡堆一個城堡,像白痴似地告訴他,以後長大了,我們就住在那樣的房子里。那個時候,我是真心相信我們會這樣一起打打鬧鬧、一直互相陪伴一輩子的……

那個時候,一直那麼堅定地相信,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是現在,我不得不離開……

蕭雨森,原諒我,我不能再任性地折磨身邊的人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爸爸哭泣的樣子了,看著他的頭髮越來越白,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我知道自己應該長大了……

眼淚模糊了視線,這個房間有太多太多關於我和蕭雨森的回憶……

在這裡,我們曾一起玩過遊戲,一起看過恐怖片,還一起偷吃零食,在我難過的時候,他還做鬼臉給我看……

一切的一切我都記得……

晶瑩的淚珠,輕輕地從我的眼眶溢出,像水晶般破碎。

回想著那些久遠的回憶,那些年少無憂時的小事,我感覺心裡突然疼痛起來,剛剛止住的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

那麼多的回憶一點點吞噬著我的思緒,總是有一些話,到最後都沒能說出口。

我伸出手捂住嘴,再也忍不住地失聲痛哭。

年幼的尹千夏和年幼的蕭雨森,如果預料到了未來的事情,該會多麼珍惜那些年少無知的歲月,珍惜那些兩小無猜的快樂。

可是,時間慢慢走遠,帶走了太多的東西。

如果有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我還是願意遇見蕭雨森……

把房間清理好之後,爸爸已經收拾好行李等待著我。

「爸爸,我們還會回來嗎?」我有些不舍地看著這幢房子,在這裡,我曾經有過好多好多的快樂,還有好多好多關於蕭雨森的回憶。

現在就要離開了,那些快樂和回憶還可以帶走,但是那個陪我製造那些快樂和回憶的人,卻要留下來。

「嗯,千夏,會回來的。」爸爸拉著行李,隨著「砰」的一聲,大門緊緊關住,那些青春歲月里的往事好像也被關在了這扇門的後面。

蒼白的陽光直直地刺進眼睛,疼得我幾乎快要留下淚水。

我安靜地隨著爸爸坐上的士,安靜地跟著爸爸到了機場,等待著要把我帶走的航班。

有些話,到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我們都掩埋了心裡的秘密,所以即便過去了那麼多的時間,有些事情還是沒有改變。

蕭弟弟,是永遠的蕭弟弟。

笨蛋千夏,也是永遠的笨蛋千夏。

那一頭長發,即便我威脅了他無數次,我還是沒有捨得剪去。

那個他討厭的稱呼,就算每次他聽到都會發飆,我依舊喜歡那樣叫。

那種他最擅長的煎蛋三明治,好像每一次多加一點兒黑胡椒,味道就會變得更好,可我從來沒有說過。

只有這些不去改變,我們才會是永遠的「蕭弟弟」和「笨蛋千夏」吧。

和爸爸上了飛機。隨著飛機的轟鳴聲,視線里能看見的只有蔚藍色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我第一次坐上那個在天空飛翔的大傢伙,卻是在這樣的時候,以這樣的心情。

如果不是蕭雨森說他想要讀A大,我可能永遠不知道在地球的最北邊竟然會有這樣一個地方。冬天被白雪緊緊覆蓋著的這座城市,銀裝素裹的模樣,像是最純潔的天使之城。在網上查到這城市的資料後,我毅然決然地將在高考志願表上填上了A大……

當然這樣的決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心裡的那一點點小小的期望……

期望可以在蕭雨森想要去的城市,讀他想讀的大學,然後重新遇見他。

跟蕭雨森分別了之後,我才明白,原來跟自己喜歡的人分開,竟然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情。

這些心情,在之前跟以沫哥哥分別是完全不同的。對於以沫哥哥,我已經能接受他的離開,但還是會為自己當年的任性而感到自責和愧疚。但是,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我終於明白,對於以沫哥哥的依戀是出於什麼樣的情感。

現在的我,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準備好找回真正在意的人……

我曾經在腦海里成千上萬次的試想過,時隔一年,我和蕭雨森再見面,我會怎麼打招呼。

又或者不打招呼,直接給他一拳,或者沖他笑笑……

可這些在腦海中上演的重逢戲碼,在我到達A大,並歷時一個月調查蕭雨森這個人無果之後擱淺……

我尋找了學校里每一個社團,還偷偷鑽進老師的辦公室,看了一萬多學生的花名冊,終究沒有能找到那熟悉的名字……

蕭雨森到底在哪裡?

記得我們倆小時候逛遊樂場,我被一隻穿著比基尼的兔子玩偶所吸引,後來便跟他走散了。當他好不容易找到我之後,他跟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兩個走散,就必須有一個人站在原地等待,等著另一個人去尋找……

再想起這句話之後,我立馬跟老師請假回到了我們一起長大的城市。

時隔一年,我踏上了那條在記憶中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路。

在這個花壇前,我跟蕭雨森曾經一起躲過雷陣雨。在那個小公園裡,我和他曾經為了一根棒棒糖賭氣。

那些熟悉的風景牽動著腦海里的每一個回憶,短短一段路,我的眼眶竟然濕潤了好幾次。前方就是那熟悉的家了,白色的牆壁,紅色的屋頂……

「怦——怦——」

一步步靠近回憶最為濃重的地方,我的心跳改變了原本的節奏。

蕭雨森會在那棟房子里等我嗎?

一步步靠近,房子在一年時間的流逝中沒有絲毫改變,紅色的小信箱依舊豎立在外面的小院子里。爸爸跟我說,只要我有勇氣面對回憶,就可以回來看看。他把房子一直留著,沒捨得賣也沒捨得租,鑰匙還放在老位置,門口的地毯下。

我走到紅色的小信箱面前,它的顏色沒有以前鮮艷,也蒙了灰塵。

不知道還會有人想著給我寄信嗎?

帶著這樣的疑惑,我輕輕打開信箱,出乎意料地,信箱內躺著一堆白色的信封。

怎麼會有這麼多信?

我輕輕將這些信拿出,小心地捧在手上,它們都是空白的信封,並沒有填上地址。

這樣的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我打開最上面的信封,白色的信紙上,一行熟悉的字跡出現在我的眼前。

笨蛋尹千夏:

你也知道的,像我這種又酷又帥的男生是很不齒做這種小女生的事情的,可奇怪的是,在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我的抽屜里竟然堆了98封信。所以,加上這封的話,就能湊成99封了。就像你說的,代表著勇氣之書的99封情書誕生了。每一次寫信,眼前都會出現你的臉,你害羞的樣子,懊惱的樣子,生氣的樣子,想要揍我的樣子。其實很想告訴你,你的每一個樣子,我都好喜歡,好喜歡。我把它們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腦子裡……

看到這裡,眼眶慢慢爬上一層白色的霧氣,我「撲哧」笑出聲,那年跟他宣布我要寫下99封情書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回放。

我揚起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剛剛我做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蕭雨森握著情書一副質疑的樣子。

「我要寫99封情書!我要為以沫哥哥寫99封情書,這樣他一定會喜歡上我的!」我的眼睛注視著前方,腦海里閃現的都是跟以沫哥哥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景象。

「嘁——」

就在我沉溺在幸福的幻想中時,一聲淡淡的帶著不敢相信的蔑視傳進我的耳朵。

「尹千夏,你不要傻了啦,就你這種三分鐘熱度的女生,怎麼可能堅持?再說,別人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你寫一萬封情書也沒用嘛。」蕭雨森挑起眉毛,眼睛裡的藐視對我而言是最大的侮辱!

「哼!我告訴你,蕭雨森!我一定會做到!我一定會做給你看!」我揮舞著拳頭,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好好,我看著的!」蕭雨森收起那副欠揍的表情。

記憶中蕭雨森那時是一副不屑一顧並且鄙視的表情吧……

「啪——」

眼淚打濕了信紙,我連忙用手擦拭,繼續往下看。

或許是那時候受到你的感染吧,其實我也默默相信了一下,或許真的寫到第99封的時候,我就會有勇氣站在你的面前了……

可是,等我鼓起勇氣的時候,你卻不告而別了,我不過回老家處理些事情,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

千夏,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你記得嗎?你曾告訴我,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那你來告訴我,說好的一輩子呢?我已經忍著心裡的痛答應你做一輩子好朋友,那你欠我的一輩子去哪裡了?

「笨蛋,你想說什麼呢?」見我一直沒有說話,蕭雨森微微歪著頭,輕聲問道。

看著蕭雨森帥氣迷人的側臉,我的心跳慢慢地加速,臉頰也微微泛紅。

「蕭雨森!」

「嗯?」

深呼吸,鼓起勇氣,我將心裡的願望說了出來:「以後我們不管怎麼生氣,可不可以永遠不要不理對方,讓我們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吧!彼此陪伴一輩子好不好?親情我們是指望不上了,而愛情……愛情只是一下子的,就像我的爸爸和媽媽……所以我想要跟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一輩子都不分開……」

「好不好?」

面對我這一大番的說辭,蕭雨森只是安靜地背著我繼續往家走。

那個時候,因為太害怕失去蕭雨森,所以強迫他答應跟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原諒那時遲鈍的我……

我並不知道,這樣的要求竟然會讓他覺得心痛……

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很笨……讓我當你一輩子的好朋友……可我從來沒想過要當你的好朋友。

我想要成為你生命中,可以保護你,讓你微笑的那個人。就算你對我張牙舞爪地叫囂,那也沒有關係。我會陪著你,從你純真的童年,到懵懂的青少年,一直到白髮蒼蒼。一直以來,這個小小的願望就是我最大的夢想。雖然,我的夢想和你的夢想,就像是我們想要考的大學一樣,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尹千夏,你知道嗎?我從來不害怕你氣我或者討厭我,我只怕你難過……

你只要一難過,一傷心,我就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這樣的我,會不會太沒用了一點?可就算是被很多女生圍繞著,我也會在面對你時,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是。

對了,偷偷告訴你,我真的很討厭看韓劇,可是你說你喜歡韓劇里的男主角,所以我還是硬著頭皮看了,可為什麼韓劇里的男女主角最後總會分開呢?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嗎?我想自己靜一靜,你走吧。」對蕭雨森翻了一個白眼,我沒好氣地說道。

「你的眼睛腫得像魚泡眼,我怕你再哭下去,真的變成一條魚。」蕭雨森微微揚了揚頭,一副欠扁的樣子。

哼!竟然說我像一條魚?

「你才是魚!最丑的八爪魚!」我憤憤地說完,便用手捂住眼睛,不想再讓他看見我難看的腫眼泡。

可透過手指的縫隙,我看見……

蕭雨森兩隻手做拳頭狀,在雙頰旁不停扭動,撒嬌似的說道:「好啦,我是最丑的八爪魚,千夏姐姐,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就會變成醜八怪嘍!」他漲紅的臉,緊張又尷尬的笑容,讓此刻的他顯得更加古怪好笑了。

「撲哧——」

看著蕭雨森搞笑的樣子,我忍不住破涕為笑:「蕭雨森,你這樣子很蠢呢!」

「尹千夏,你最好給我一直笑啦!韓劇里的男主角不都是這樣逗別人開心的嘛!你不是最喜歡那種腦殘劇了嗎?雖然噁心了點兒,但看樣子,似乎還蠻有用的嘛!」看見我笑了,蕭雨森這才收起他剛剛古怪的行徑。

蕭雨森學韓劇里男主角裝可愛賣萌的回憶浮現在我的腦海,我揚起微笑的同時,也嘗到了淚水的苦澀。

笨蛋蕭雨森,大笨蛋蕭雨森……

我想做你生命中的男主角,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一刻都不想……

可是,現在的我們還是分開了……我有時候會問自己,我陪了你那麼長的時間,怎麼也不會當個小配角吧……

因為不相信我們會就這樣分開,所以我鼓起勇氣把最後一封信寫完了。看著你那時候那麼相信的樣子,我也相信一次吧。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蹟,在我們最多回憶的老地方,我想要等到那個熟悉的暗號。那個全世界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的暗號……

如果能等到,我就相信,我蕭雨森就是你尹千夏命中注定的男主角,從此以後,你去哪裡都會有我這個跟屁蟲跟著。我以這99封告白信的名義起誓,從此以後,你去哪裡都會有我這個跟屁蟲跟著……

看到這裡,我的眼淚已經在臉上匯成了海洋,我瘋了似的在地毯下取出鑰匙,然後打開家門,跑到房間的陽台。

彷彿奇蹟一般……

金色的陽光下,對面的窗檯正站著一個背對著我的身影。

「如果能等到,我就相信,我蕭雨森就是你尹千夏命中注定的男主角,我以這99封告白信的名義起誓,從此以後,你去哪裡都會有我這個跟屁蟲跟著……」

我捂住嘴巴想笑,眼淚卻滴落下來。

我掏出那面小小的鏡子對著陽光反射,明亮的小光斑在陰暗處舞出熟悉的舞蹈。

收到我的暗號了嗎?蕭雨森……

這麼久這麼久,我終於找到你了!

似乎接收到了我的暗號,對面的身影緩緩地轉過來。栗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散發著光澤,被光影雕琢的輪廓優雅如油畫。小小的光斑在他的身上不知疲倦地跳躍著,彷彿一場精靈的狂歡。

可是……可是為什麼他狹長的眼睛裡面充滿了疑惑,高挺的鼻樑和緊緊抿著的嘴唇都散發著陌生又疏離的氣息。

他是誰?

「砰——」

水晶鏡子從我的手中滑落,隨之滑落的還有我的眼淚。我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蕭雨森寫給我的99封情書,好像不這樣做就再也感應不到蕭雨森熟悉的氣息。

不是蕭雨森……

他竟然不是蕭雨森……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捂住嘴巴蹲下身,想要拾起那塊小鏡子,卻發現它已經裂開了一道口子,透過那道口子,我看到了一張偷偷藏在裡面的兩個人的合影——是小小的我和小小的蕭雨森……

天空蔚藍如洗,微風輕輕拂過鼻尖,枯黃的樹葉隨著風輕輕打著轉。

這樣的蕭瑟是代表著離別的秋天就要來到了嗎?

眼淚緩緩滑過臉頰,滴落在指尖,帶來一陣冰涼,然後輕輕地墜在手中的情書上,將紙上的最後一句話暈染成無邊無際的悲傷——

如果等不到,那麼,我甘願做你生命中戲份最多卻有緣無分的男配角。就把這99封信當作匆匆分別的我們,對彼此正式說『再見』的告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