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屠夫的靈魂
邁洛給了迪拉肖一個相對滿意的答案。
儘管這並不是標準答案，但對於迫切地想要了解真相的迪拉肖來說已經足夠了。
迪拉肖可能會夠猜測到邁洛沒有將真實情況全盤托出，但他並不打算使用強硬的手段撬開邁洛的嘴巴，當然，這些只是邁洛心裡的推測，至少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迪拉肖所代表的教會還沒有對他表示出任何明顯的惡意，而且還幫他解決了今晚的大麻煩。
邁洛對迪拉肖這種交易式的「互相幫助」還是比較滿意的。
但他也不敢放低警惕，因為今晚他看到了教會遠超貴族階級的手段和實力，面對這樣的存在，不可以有絲毫的懈怠心態。
……
「在執法體系的視角里，連環兇殺事件已經算是結案了的，但在我這邊還遠遠沒有結束，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如果有想起什麼之前忽略了的細節的話，請務必到教會來找我，我們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侍奉黃金律的人。」
這是迪拉肖臨走之前對邁洛說的一番話。
他這是在向邁洛示好。
邁洛也表達了自己可以向教會提供有價值信息的意願（裝的）。
迪拉肖是邁洛所接觸到的第一個手握實權的教會人員，也是到目前為止他最看不透的一個人，與這樣的人往來，時刻都得提高警惕。
……
凌晨5點。
一場牽扯多方勢力的鬧劇總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
啊不對，應該是逗號。
在以麗貝卡為首的執法所被更高一級的監督機構壓制住的時候，教會突然出現，並且很強硬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謝爾曼家族的一切暗中部署都落了空，他們下一次對瓦爾羅坎家族採取針對的之前，就得好好考慮一下教會的這一層關係了。
至少在那之前，謝爾曼家族得弄清楚邁洛與教會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希里安的只因之仇，到底值不值得謝爾曼家族和教會交惡。
不管怎樣，邁洛一家人得到了喘息的機會，距離謝爾曼家族的下一輪報復行動的到來，應該會有一段平靜的時間。
邁洛現在急需一條足夠大的大魚，來幫他吃掉謝爾曼家族。
至少，哈里森得被吃掉。
對邁洛而言，他並不像家人那樣感到劫後餘生的欣喜，危機解除之後，接踵而至的是如山的壓力。
得想想辦法了。
……
…
迪拉肖離去之後，執法所內就好像無事發生一樣。
從始至終，麗貝卡都沒有想明白邁洛和迪拉肖兩人之間到底存在什麼貓膩，她聽到了兩人在監禁室隔著鐵門的對話，自然很想知道案發當晚下水道里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邁洛隱瞞了的，不過，她看出邁洛一家人眉宇間沉重的疲憊感，所以也不再過多地廢話：
「我派人送你們。」
「今天的事情，多謝了。」邁洛很清楚麗貝卡今晚傾巢而出的行動擔負著極大的風險，所以他說出口的這句「多謝」是由衷的。
「用不著，我有我自己的判斷，並不完全是為了你。」
麗貝卡淡淡回應。
她不想讓人覺得是因為當事人是邁洛所以才這麼大費周章。
但其實有一件事麗貝卡自己心裡也拿不準，如果她和邁洛完全不認識，她還會做得那麼絕么？要知道，貴族階級一直都是執法機構很難去撼動的一個群體，她有可能因此而丟掉自己的三角帽。
麗貝卡坐在辦公位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現在考慮的這個問題很侮辱自己身上的執法官制服，她那眼神逐漸由迷茫轉為堅定。
……
邁洛一家人回到背靠背式建築的住宅區的時候已經是凌晨5點30分左右了，是城區大霧最沉的時刻。
一家人坐在執法所的馬車裡。
雖然劫後餘生，但一路上也沒有說太多的話。
小芬恩早就已經神經大條地睡了過去，而抱著小芬恩的康從始至終都蹙著眉頭，一言不發。
艾瑪因為病的原因，早就已經快扛不住了，下車的時候搖搖欲墜，是邁洛扶著進屋的。
在執法所的馬車離去之後，邁洛靜靜地站在家門口觀察了街道幾分鐘。
他怕謝爾曼家族不計後果地報復。
離開執法所之後，能為家人提供保護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老實說，如果是昨天的自己，他大概會選擇讓一家人都呆在執法所直到天亮，但今天的邁洛多了一些底氣。
這份底氣就來源於他肢體的詭異變化。
一直到現在邁洛都搞不明白為什麼他的體力會出現翻倍的增強，唯一的解釋也只能是那個圖騰了，這一切詭異的變化都是在自己使用圖騰閱讀了死去的羅本的經歷之後出現的。
……
「怪不得迪拉肖那樣大費周章地撈我。」
邁洛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傷口。
光憑自己之前在破案過程中提供過的幫助，是絕對不足以讓迪拉肖出動那樣的手段來幫忙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只能是他在追蹤圖騰，他不能放過任何一絲線索。
可邁洛作為圖騰現在唯一的擁有者，他對圖騰的了解卻基本為零。
「看一看死人的經歷就可以變強的話，那我在墓地里逛上一個月不就無敵了嘛？」
邁洛自嘲著笑了笑，否定了這個天真的想法。
他嘗試著往空氣中揮了一拳，想要再度感受一下那一股強勁的力量，但是這一揮卻讓他感覺腦子裡像是有刀在攪動一樣劇痛無比，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倒在大門口。
靠，這又是什麼情況。
他扶著膝蓋，大口地喘著粗氣，老半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
這可不是逛不逛墓地的事情了，那疼痛感的劇烈程度讓邁洛感覺自己快要進墓地了。
後遺症嗎難道是？
副作用？
邁洛搞不明白。
他雙腿發顫，現在只想快點躺下休息。
但就在他準備轉身進屋的時候，身後幾米開外的濃霧中卻傳來一個沙啞、陰森的嗓音：
「窺視者~~被賦予了靈視的窺視者啊……」
這聲音邁洛並不陌生，是那個常年遊盪在楠薇城各條街道角落的紅袍瘋老嫗。
這人就像是幽靈一樣，行蹤不定，沒有規律可循，每當人們以為她可能餓死在某個角落裡的時候，她又會出現在街頭。
有人說她是異教徒、女巫。
類似的傳聞，麗貝卡也對邁洛提到過，說這個老女人會占卜。
而且城區里還真就有一些人主動地找到她，以錢財或者食物兌換一些奇怪的指引，不過那些人基本都是賭狗，正經人誰跟瘋子打交道嘛……
女巫跪坐在街道對面一戶無人住宅的門口，還是那一身破爛的暗紅色長袍，枯瘦的手扶著造型怪異的拐棍，紅色兜帽蓋著頭部，看不見面容，只有凌亂的灰白色頭髮從兜帽內垂下。
……
邁洛本不想搭理這女巫的，但是就在他準備轉身進屋的時候，女巫用她那發顫的嗓音說出來一句話驚起了邁洛渾身雞皮疙瘩。
「我看到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靈魂……一個手持利刃的屠夫…一個悲慘的靈魂。」
邁洛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自己在墓地里的詭異經歷他是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就算他想說也不知從何說起。
可這個老女巫是怎麼知道的？
屠夫的靈魂？悲慘的靈魂？
那不就是羅本嗎？
……
邁洛懷著忐忑的心情，橫穿街道來到紅袍女巫的跟前。
「你還知道什麼？」
他感覺自己和瘋子對話的這件事情本身就很離譜，在此之前邁洛對於所謂的牛鬼蛇神的宗教思想是一點兒也不感冒的，可是下水道案發當晚他目睹到的畫面卻顛覆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再加上墓地里看到的那些，邁洛只能將這些認為是自己認知之外的事物，並非完全是無稽之談。
「窺視者……居然真的是窺視者，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夠將靈視提升到這種程度……哦舊日支配者的觸鬚、爪牙……你一定已經適應了夢魘階段的折磨了吧，看起來你還深陷於迷茫，不知所措……」
紅袍女巫就像是在打量一件什麼稀世珍寶一樣，一隻手朝著邁洛伸出來，懸在空中，口中的胡言亂語斷斷續續。
「可是為什麼，厄難還在……哈哈哈，你所侍奉的舊日支配者並不在乎你的死活，窺視者……你的命運是註定的了，逃不掉……」
……
「能不能好好說話，別一句話裡頭插七八個省略號。」
邁洛隱隱能夠感覺到，眼前的老女巫知道一些什麼事情，但如果她一直以這樣的說話方式叨叨叨的話，邁洛這輩子都沒法聽懂她想要表達什麼。
……
「你是不是突然學會了使用刀具？」
女巫突然話鋒一轉，吐字清晰且語句剪短。
邁洛眉頭一挑：原來你可以正常說話的啊。
「刀具？」
他嘀咕了一聲，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墓地和謝爾曼家族的私人武裝起衝突的時候，精準無誤一刀切開了那名中年男人的手腕關節，以及在混戰過程中用匕首剖開馬匹的腹腔……
這一系列的動作是邁洛從來沒有做過的，他也不認為自己可以無師自通地做到這些。
而現在被女巫點破了之後，邁洛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了答案。
是羅本。
這些是羅本的能力。
「屠夫的靈魂」
不管是一刀精準切中關節軟骨，還是乾脆利落地開膛破肚，類似的事情在過去的連環兇殺事件裡面都出現過，對於身為屠夫的羅本而言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我不僅看到了他的一生，還繼承了他的能力？」
其實早在一開始邁洛就隱隱有一種感覺，他猜到了自己並不單純是一個旁觀者那麼簡單，因為在結束了對羅本的經歷的閱讀之後，他腦海中依舊存留著很多屬於羅本的思維和情緒揮之不去。
現在看來，不只是殘留有那些思緒，留下來的還有羅本的屠刀技藝。
「這才是那個圖騰的真正用處嗎？」
邁洛無法理解這其中的原理和奧秘到底是什麼，但是作為當事人，他能夠明確感受到這裡頭的神奇之處。
但到底是自己獲得了羅本的能力，還是真的如同女巫所說的那樣羅本的靈魂跟在他的身邊，這就不得而知了，邁洛也沒有辦法去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我們做一筆交易吧？窺視者……你的舊日支配者切斷了與你的聯繫，你需要一個指引人……缺少指引，你很快就會永墮深淵，再無任何翻身的餘地……」
女巫忽然開口，說了一些邁洛不是很懂的話語。
「什麼意思？」邁洛皺了皺眉頭：「舊日支配者是什麼？窺視者又是啥？你要當我的指引人……那是我給你工資還是你給我工資？」
他知道這些宗教人員在忽悠普通人的時候總是會說一些雲里霧裡的話，帶著一些恐嚇的意味在其中，嚇唬人家。所以邁洛並不太在乎什麼「墮入深淵」的說法，他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頭痛欲裂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
「你已經度過了第一序列——夢魘。」
紅袍女巫用她那填滿污垢的指甲在地面上划了一個詭異的古文符號，而後又在左邊畫了另一個，指著它說道：
「不管你是利用什麼手段開拓的靈視，總之你已經成功進入了第二序列，你現在是窺視者，或許你能活下來，但你不能永遠停留在這個階段，當你閱覽了足夠多的亡靈之後，你獲得了它們的能力、力量，可同時你也將會忘卻哪一個才是屬於自己的真實人生，你將陷入癲狂。」
「夢魘……窺視者。」
邁洛若有所思。
他好像聽懂了一些。
但是又沒有完全聽懂。
他試探性地一問：「還有第三序列嗎？」
「你先想想辦法怎麼在窺視者序列活下來先吧。」紅袍女巫說著，發出了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那我該怎麼做？」邁洛微微皺眉。
「你的意思是，接受我的指引嗎？」女巫反問。
「我可以先考慮一下。」以邁洛的性格，他不可能被忽悠幾句就完全信以為真，這會兒他對女巫的懷疑態度還是占著90%的。
「你很快就會再來找我的……嘿嘿嘿……記住，想要從我這裡得到指引，就奉上聖餐，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女巫聲音沙啞。
「聖餐？」宗教知識儲備幾乎為零的邁洛對這個辭彙感到無比的陌生。
「就是血與肉，等你遇到了自然就會明白的。」女巫的話依舊雲里霧裡。
邁洛搖搖頭：
「這關子給你賣的。」
他還想要問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街道空無一人，哪裡還有紅袍女巫的影子。
沉悶的空氣中瀰漫著厚重的水氣，帶著絲絲涼意浸入了邁洛的衣領。
他哆嗦了一下，搖搖頭轉身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