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掃墓

正文卷

陳嘉魚站在原地,悵然若失了很久,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還是震驚。

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有親眼再見到爸爸的一天……

一時間,他竟然無法判斷,剛才那一切是真的發生過,還只是一個虛幻卻美好的夢境。

蔡佳怡走到他的身邊,柔軟無骨,又好似帶著些許涼意的小手鑽進了他的手心。

陳嘉魚下意識地握住了,這時,他才回過神來,嘆了聲氣,緩緩說:「走吧,我們回去了。」

……

兩人一路往回走,都還為方才的事情,感覺有些如在夢中。

走了一段路後,陳嘉魚忽然轉頭看著蔡佳怡,問道。「明天你有沒有時間?」

「明天?」蔡佳怡一怔,「明天好像是你生日吧,怎麼了?」

「……你還記得嗎,我之前說過,我不過生日。」

「嗯,因為那天也是你爸爸的忌日。」

靜了會兒,陳嘉魚說,「明天,我打算去公墓祭拜我爸爸,你要一起去嗎?」

蔡佳怡微怔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好哦。」

「好,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第二天,十幾公裡外的君山公墓。

一輛計程車停在了公墓的不遠處。

陳嘉魚付了車費,和蔡佳怡一起下了車。

陳玉藻和阮秀蓮已經提前來過,今天只有他們兩人。

因為要去公墓,蔡佳怡特意換了一條素淡得毫無裝飾的白色連衣裙,陳嘉魚則是白襯衣和黑色休閑褲。

今天的天氣是個大晴天,天藍雲白,陽光極其明媚。

陳嘉魚來到大門外的一間花店,先買了些香燭紙錢,再拿了束黃白相間的菊花。

「一百二十塊。」老闆說。

陳嘉魚正要付錢,蔡佳怡輕聲地道:「我也想選一束花。」

「好。」陳嘉魚說。

蔡佳怡選了束白色的香水百合,讓老闆給包了起來。

付了錢,陳嘉魚拉著蔡佳怡的手,走進了公墓中。

君山公墓是沿山而建,滿山墓碑林立,由許多段石階相連。

石階有些陡,也很窄,一次只能上一個人。

陳嘉魚走在前面,不時回頭叮囑:「小心腳下。」

每次,蔡佳怡都會微微一笑:「好。」

沿坡走了二十多分鐘,左拐右拐,陳嘉魚終於停在了一個位於角落的半人高的墓碑前。

碑上有一張男人的照片,三四十歲的模樣,陳嘉魚的眉眼和他有幾分相似。

因為母子倆經常過來,所以墓邊並沒有有什麼野草,收拾得乾乾淨淨,十分整潔。

陳嘉魚蹲下了身子,把帶來的幾個袋子一一打開。

裡面裝的是阮秀蓮提前準備好的幾種菜肴,還有一些水果點心,都是陳嘉魚的父親生前最愛吃的。

陳嘉魚將它們和那一束菊花起,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墓前。

注視著墓碑上的照片,他的神情里有些緬懷,有些眷戀。

看了一會兒,陳嘉魚半蹲下來,拿出老闆送的打火機,仔細地點燃了放在銅盆里的紙錢。

火苗很快躥了起來。

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陳嘉魚靜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爸爸,我們來看你了。」

他說話的語氣很自然,就彷彿面前的不是一張貼在墓碑上照片,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正和他面對面的交談著一般。

「有幾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媽媽的身體還不錯,我們一家人都過的挺好的,早早考上高中了,我也考上了大學,還是燕京大學,你一定很開心吧?」

「不光這樣,我還是今年的理科狀元,拿了八十多萬的獎金,之前我買彩票還中了一次獎,也有幾十萬,你不用擔心家裡會缺錢了……」

陳嘉魚用樹枝撥動了幾下銅盆里的紙錢,火苗頓時明亮了幾分,映得他的臉、他的眼睛也熠熠生輝。

「對了,你以前和我說過,如果牽起了一個女生的手,就要做好和她一生一世走下去的準備……你還說,你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親眼看到我牽著喜歡的女孩子的手。」

「所以,這次我還特地帶來了一個人。」

陳嘉魚看了身邊的女孩一眼,笑了一下。

「她叫蔡佳怡,是我喜歡的女孩。」

「我們之間經歷了很多很多事……等有時間,我再慢慢的都講給你聽。」

「總之,我覺得,應該就是她了。」

陳嘉魚把懷中的菊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後雙膝慢慢地彎下,最終跪在了那裡。

這時,蔡佳怡也走過來,將手裡的百合花輕輕放下,隨後,同樣地跪在了他的身邊,低聲地開了口:「叔叔你好,我是蔡佳怡,這次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陳嘉魚很好,我非常非常喜歡他……」

她抿了抿唇,聲音溫柔而堅定,「我會像阿姨愛您一樣,全心全意的愛著他的。」

聽到這裡,陳嘉魚握住了蔡佳怡的手,非常之用力。

……

從公墓回來時,天已經快黑了。

「還有兩天我們就要走了,」陳嘉魚牽著蔡佳怡的手,邊走邊說,「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去燕京的?」

「除了你和那本書之外,我好像不需要帶什麼了。」蔡佳怡抿唇一笑,「別的東西就算忘了,也可以再買過。」

「也對。」

途經一家水果店,蔡佳怡看到了價格牌,立即停下腳步,「今天荔枝才六塊錢一斤,我們去買兩斤吧?」

陳嘉魚剛要答應,眼中,突地映入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那人離他不遠,脖子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

陳嘉魚的眼角猛地一跳,腦海中閃過電光火石般的一幕。

吃畢業飯的那天,蔡佳怡的家裡被人翻得亂七八糟,兩人立即報了警。可那男人很謹慎,除了幾個鞋印之外,並沒有在現場留下太多證據,而小區攝像頭的解析度不高,僅靠監控,無法看清對方的長相,再加上不是大案要案,沒引起太大重視。所以,這一個多月里始終沒有下文。

當時,那男人逃走時,陳嘉魚匆匆瞥了一眼對方的背影,脖子上,也正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痣!

難道……

蔡佳怡見他不說話,目光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旋即面露好奇。

「你認識那人?」

「應該是上次去你家偷東西的傢伙。」

「就是他?」蔡佳怡一愣,「現在怎麼辦?」

那男人正站在公交車站,應該是在等車。

這時,一輛公交車駛近,徐徐停下。

眼見對方要上車,陳嘉魚不再猶豫,一個箭步衝上前,直接將男人按倒在地。

……

派出所內。

「原來是這小子!」一見到那男人,負責的警察立即認了出來。

「你認識他?什麼人?」陳嘉魚開口問道。

「這小子是這一帶的慣犯了,成天偷雞摸狗,不務正業。這段時間除了你們,這片還有幾家也被偷了,八成都是他乾的。」那警察抬起手指虛戳了下那男人,沒好氣地說,「三個月前才剛出來,這是又想進去了?」

那男人一臉莫名其妙,「老子根本不認識他們,憑什麼說我是小偷?」

「行了,別想狡辯了,和我去審訊室!」

另外一名警察對陳嘉魚和蔡佳怡說:「你們先回去,等我們審訊完以後,會再通知你們結果。」

陳嘉魚點點頭,就要和蔡佳怡離開。

那男人卻不肯動彈,「他說我是小偷,我就是了?老子出來以後,一次都沒偷過東西!」又轉頭看著陳嘉魚,氣急敗壞地喊道:「你神經病啊,老子見都沒見過你,非說我是小偷,我他媽還說你是小偷呢!」

一名識得陳嘉魚的警察冷笑起來,「人家是今年的理科狀元,難道還會誣陷你?就算他誣陷你,對他有什麼好處?」

「理科狀元又怎麼樣?理科狀元就能隨便冤枉好人了?」男人從椅子上跳起來,扯著嗓子大喊,「還有你們,看到別人是理科狀元就腆著臉拍馬屁,幫著他顛倒黑白,欺壓老百姓,這算什麼人民警察,簡直笑死人了!」

不少人聞聲看了過來。

幾名警察的臉色也變了。

「呵,你小子,是不見黃河不死心啊。」一名警察拿起陳嘉魚當時報案的記錄,翻了翻,手指敲了下桌子,盯著男人,「六月二十八號下午五點,中北路的錦繡嘉園小區,八棟四單元402,不是你?」

「不是!我說了不是!我從來都沒去過那個小區!」男人脖子一梗,理直氣壯地喊。

「你也從來沒見過他們兩個人?」警察指了指陳嘉魚和蔡佳怡。

「沒有!」

「那你當時在幹什麼?」

男人張口結舌,數秒後,才道:「都快過去兩個月了,誰還想得起來?!」

那警察打量了他一會兒,湊到陳嘉魚身邊,低聲問:「看他的樣子不像在說謊,你確定沒認錯人?」

以他們的身份,自然見多了嫌疑人,通過一個人的神態表情與動作,基本能判斷出對方說的是謊言還是事實,準確率不說能達到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八九十。

「他後頸上的那顆痣我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可能認錯。」陳嘉魚說。

「一顆痣就能當證據了?」男人的小眼乜著陳嘉魚,陰陽怪氣地說,「你的眼睛下面有顆痣,我說你殺過人,因為我記得殺人犯剛好也有一顆這樣的痣,行不行?」

蔡佳怡嘆了口氣:「要不算了吧,反正我們也沒損失什麼……」

陳嘉魚皺皺眉,還沒說話,那男人反而先跳了起來,氣勢洶洶地叫道:「算了?光天化日之下,把我按在地上說我是小偷,還把我送派出所來,你們說算了就算了?別以為什麼理科狀元就了不起,我告訴你們,要是拿不出證據,你們就得賠我名譽損失費和精神損失費!對了,還有醫藥費,剛才摔倒的時候我扭了腳,現在我的腳脖子還在疼呢!」

「……」陳嘉魚的視線下意識地望向了他的腳,打量了幾眼後,眸子微微一凝。

「我有證據。」陳嘉魚突然說。

男人怔了怔,很快冷笑起來:「怎麼可能!」

陳嘉魚不理他,轉向一名警察,問:「上次的事情發生後,我去小區要了當天的監控視頻,一直存在我的手機裡面。能借你們的電腦看一下嗎?」

「可以。」

視頻在顯示器里播放起來,很快,陳嘉魚找到了那天看到的人,抬手指著監控里的一個戴著鴨舌帽,T恤短褲,腳步匆忙近乎於跑的身影。

「就是他。」

「呵,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男人嗤笑了聲,有恃無恐地湊過去看顯示器。

下一秒,他一臉匪夷所思地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

儘管視頻的解析度不高,只能勉強辨認出衣服款式,看不清長相。

但他可以肯定,那人確實是他自己!

可是……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他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如果還不夠的話……」

陳嘉魚將視頻暫停,指著那身影的腳部:「這雙鞋,」他又指向男人的腳,「和他現在穿的這雙,款式是一樣的。我記得,當時在現場還發現了幾個腳印,麻煩你們對比一下,看是不是同一雙鞋。」

警察們互相看了一眼。

片刻後,結果出來了。

確實是同一雙鞋。

「不是我、我真的沒去過那裡!」男人臉色大變,蹭地跳起來,身下的椅子翻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

「現場有你的腳印,這怎麼解釋?!」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男人只覺得匪夷所思,聲音里也帶上了哭腔,「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一名警察板著臉道。「要哭到拘留所去哭。」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又辦了幾樣手續後,陳嘉魚和蔡佳怡才離開了派出所。

走出大門,蔡佳怡才若有所思地開口:「有點奇怪。」

「什麼奇怪?」

「從微表情來看,他說的不像是謊話。」

反倒像是真的對這件事毫無所知。

「你覺得我認錯了人?」

「那倒不是。」蔡佳怡搖了搖頭,「證據都擺在那裡,應該是他沒跑了。嗯……也許是他說謊的技巧比較高明。」

陳嘉魚揉了她頭頂一下,手感毛茸茸的,「那就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