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初不知道自己在馬路上漫無目的的走了多久。
直到在不遠處，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怎麼在這裡？」
她視線空茫的抬起頭，一開始瞳眸內依然是渾渾噩噩沒有焦距，等過了半晌，才慢慢地凝聚在一起，終於看見了站在前方不遠的陳嘉魚。
就這樣，直接的對上了他正注視著她，帶著些關切的眼睛。
沈念初怔住了。
陳嘉魚剛把蔡佳怡送回去，正打算回家，沒想到見到了沈念初。
陳嘉魚本不欲做什麼，可突然記起她每天是由家裡開車接送，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馬路上。
他見她在路上孤魂一般遊盪著，那眼神，像是個失去靈魂的空洞玩偶，又像是在夢遊，感覺如果不及時喚醒，她能直接走到車來車往的馬路中間去。
於是，陳嘉魚還是開了口。
而她只是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他。
陳嘉魚又重複了一遍，「你怎麼在這裡？沒什麼事吧？你的家裡人呢？」
她毫無生氣的眼睛忽然動了動，靜了幾秒後，倔強的說：「沒什麼……謝謝。」
陳嘉魚便轉身走了。
沈念初定定地站在那裡，既沒有轉頭去喊陳嘉魚，也沒有想要離開，只是覺得整顆心瞬間落空了。
他真的，真的就這麼走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多問她一句呢？
好失望……
她站在那裡，過了不知道多久，陳嘉魚忽然又走了回來。
他的手裡握著兩杯奶茶，然後，將其中一杯遞給她，溫聲說：「我在書里看到過，不開心的時候吃點甜的，就會幫助身體分泌胰島素和多巴胺，心情會好一點，你試試吧。」
沈念初驀地抬起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他。
陳嘉魚說：「來，拿去喝吧。」
她慢慢伸手，接了過來。
很溫暖。
陳嘉魚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要不要去那邊坐著喝？」
沈念初抿抿唇，拿著奶茶，腳步略顯機械地走了過去，坐下了。
她用雙手捧著奶茶，並沒有馬上喝，而是安靜地坐在那裡。捧著奶茶杯。
過了一會兒，她抬頭看了陳嘉魚一眼，喉嚨發緊，聲音略帶沙啞地說，「我媽把我趕下了車，讓我自己走回家，說是對我沒考好的懲罰。」
她說著，眼圈一點點的紅了。
她想告訴他，沒考好都是因為他啊。
可是驕傲，又讓她說不出口。
……原來是這樣。
陳嘉魚曾遠遠見過沈念初的母親一兩次，知道對方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精明而美麗，富有而能幹。
相較起來，阮秀蓮在很多方面都遠遠不如。
可是，陳嘉魚自始至終都覺得阮秀蓮很好，非常好，非常偉大，沒有其他的母親比得上。因為她竭盡所能地給了他和妹妹溫暖與母愛。
以至於此刻，他看著沈念初，心裡甚至湧起了一股深深的憐憫。
有那樣一個母親，也許對她來說，並不快樂吧。
陳嘉魚沉吟了下，說：「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一次兩次沒有考好，並不能代表什麼。」
他覺得自己的安慰很蒼白，很空洞，但總得說點什麼才好。
沈念初怔怔地望著他，沒什麼反應。
陳嘉魚又想了一下，換了種開玩笑般的語氣說道：
「這次考第十二名，下次就考第二名，不就行啦。」
「再說了，你媽讓你走回去怎麼了，你家離這裡多遠啊？兩公里，三公里？應該不會超過三公里吧。」
「樂觀點，就當鍛煉身體唄。」
「還有，沈同學，其實你已經足夠優秀了啊。」
「你優秀了這麼多年，累不累啊？偶爾失誤一下，不那麼優秀一兩次，給別人點機會不行嗎？高中三年裡，你就考了這一次年級第十二名，都不滿意，那像我這種從沒進過年級前十的人，不得直接羞慚致死啊？」
「對不對？」
聽他說了這些，沈念初終於微微地勾了一下嘴角。
但只是一瞬間，那笑容便消失了，變成了哭聲。
「嗚嗚嗚嗚——」
她哭得既大聲又狼狽，像個失去童年裡最重要事物的孩子，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明明知道很難看，卻完全控制不住。
四周路過的人群都望過來，沈念初卻已經不在乎他們的目光了。
陳嘉魚看著她大哭到失態，卻一點兒也沒有嘲諷的樣子，只是摸出兩張紙巾，遞過去，然後說：「想哭，就痛快的哭吧，哭完就挺起頭往前走，我知道你能行的。」
沈念初一邊哭，一邊接過了紙巾，另一隻手卻伸出去，抓住了陳嘉魚的衣角。
用力的，緊緊的。
像攥住生命里的最後一根的稻草。
就在不久前，她還曾經後悔過喜歡他。
但現在，沒有後悔。
一點也不會再後悔了。
……
哭了一會兒，她的聲音慢慢地小了。
她用手中的紙巾擦去眼淚，又擦掉了鼻涕，因為哭得太厲害，導致鼻頭和眼睛都變得紅紅的。
她抬起臉，對著陳嘉魚笑了起來：「我哭好了，謝謝你的安慰。」
陳嘉魚看著她，也笑了，「所以，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沈念初點點頭，拿起奶茶，插入吸管，喝了一口。
「也謝謝你的奶茶，挺好喝的。」
「不客氣。」陳嘉魚神情認真的說：「十塊錢。」
沈念初：「？？」
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說：「好的，我馬上給你錢。」
說著便去摸口袋。
陳嘉魚失笑，阻止道：「開玩笑的，我請你。」
沈念初笑起來：「我也是開玩笑的，我沒帶錢。」那笑很淺，轉瞬即逝，但卻比剛才多了幾分生氣。
陳嘉魚：「……」
會開玩笑了，看來確實是沒事了。
沈念初又喝了幾口奶茶，才站起來說：「我該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陳嘉魚看著她問：「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嗎？」
「沒事，我家住在雲間華庭，那邊安全挺好的。」沈念初抿唇微微笑了一下，「倒是耽誤你這麼久，真不好意思。」
陳嘉魚也知道那邊，是不遠處的一個高檔小區，周邊環境也很好，確實沒有什麼大問題，便點點頭說：「那我就不送你了。」
「嗯，再見。」
「再見。」
沈念初走出了幾步，回頭看去，一直看到少年挺拔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把手中漸漸失去溫度的奶茶小心翼翼地放進袋子，再裝進了書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