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負責給邱日榮跑腿的小廝將腦袋探了進來。
可惜距離有些遠，再加上隔著紗幔和珠簾，叫人看不清後頭的人影。
那小廝又往前頭走了幾步，定在了珠簾外。
彎下腰，小聲的詢問道。
「老爺，可曾醒了？」
邱日榮不知道程耀祖來找他是做什麼，但隱約覺得應該是和邱婉瑩有關。
一開始邱日榮就不太瞧得起程耀祖。
可以說程耀祖在邱府里的白眼，一半都是從邱老爺這裡來的。
他自己也識趣，知道邱老爺看不上自己，便也沒怎麼往跟前湊。
一門心思扎在邱婉瑩的身上，來討她歡心。
邱日榮見自己女兒高興，便也沒有刁難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平日里程耀祖可沒有來看望他的習慣，倒是邱婉瑩每日都會定時定點的過來陪邱日榮聊天。
自從前幾日，邱婉瑩帶著程瑤和聽雨前往邱布村後，便沒了消息。
邱日榮躺在床上不免也有些擔心，下人只告訴他，大小姐去邱布村考察廠子去了。
他聽了之後，這心裡是既自豪又擔憂。
一去好幾日，外頭也沒傳來什麼不好的消息，這日子便也一天天地得過且過了。
但是邱日榮這顆本就不安穩的心，在聽到程耀祖聲音的第一秒，就發出了警報。
他怎麼來了，可是婉兒出事情了？
邱日榮按捺下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強裝鎮定地回覆道。
「我醒了，讓他進來。」
得到了邱老爺肯定的答覆後，那下人才剛出去回消息。
「誒，姑爺，您來得正巧呢。」
「老爺剛剛醒，他叫你進去說話。」
「好。」
程耀祖只淡淡地回了一個字。
話音剛落，便聽到他進門的聲音。
邱老爺沒有再喊下人進去侍奉，再加上主家說話，下人沒有準許自然是不方便在場的。
方才負責傳話的小廝順手將門給掩上了，端正地站著，隨時準備聽候差遣。
程耀祖一進門就被這濃烈的藥味給熏到了，有些不適的輕微咳嗽了兩聲。
整個房間沉浸在深深的寂靜之中，只有偶爾的嘎吱聲和嘀嗒聲打破這靜謐的氛圍。
直到程耀祖進入之前，這裡都安靜得像個禁地。
邱老爺是府內最有威嚴的人，沒有人敢對他不敬。
他的房間，如果沒有他的准許，自然也是沒有人敢輕易靠近的。
邱老爺喜歡安靜，並且不喜歡鋪張浪費。
所以院子里除了一些必要的下人，也沒什麼人在走動。
因此他的院子可以算得上是邱府里，數一數二孤寂的地方了。
程耀祖進入房間後，花了幾秒鐘的時間來適應這裡的昏暗環境。
窗戶全都被合上了，甚至還多加固了幾層，只有微弱的光線透過縫隙照射進來。
整個屋子都沒什麼生氣，充斥著一種走向衰亡的感覺。
在此之前，邱婉瑩也勸說了好幾次。
可邱老爺依舊我行我素，不知為何，他開始變得畏光起來。
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見他如此堅持，邱婉瑩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程耀祖不動聲色地將周圍的景象收入自己的眼中，而後站立在珠簾外，恭敬地說道。
「爹，女婿來看望你了。」
「不知，您最近的身體可有好轉些？」
邱日榮沒有馬上搭理程耀祖，而是朝著外頭喊了一聲。
「阿明，進來一下。」
聽到邱老爺喊人，阿明不敢有任何的耽擱，立馬推門而入。
「老爺，有什麼要吩咐阿明做的。」
邱日榮有些疲憊地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你過來，幫我扶起來。」
「我要坐著說話。」
得到吩咐後，阿明立馬上前，越過了程耀祖，撩開珠簾和紗幔，來到了邱老爺的身側。
被晾在一旁的程耀祖，沒有說什麼，就連面上都沒有表示出絲毫的不滿。
依舊是那麼得體、謙恭地站著，只有他握緊的拳頭，表現出了他內心的憤恨。
程耀祖自嘲地想到，什麼叫熱臉貼冷屁股，恐怕沒有比他現在更生動的案例了吧。
都這個時候了這老頭子還在這裡擺譜，他倒要看看，對方究竟還能狂到幾時。
程耀祖已經忍耐了那麼久，自然是不差這一時半會。
他冷冷地看著紗幔里阿明的動作，等待著和邱日榮的正式交鋒。
只見阿明先將邱老爺攙扶了起來，讓對方把重力壓在自己的身上。
趁著這個間隙，把身後的被子摺疊起來，塞在邱老爺的背後，充作墊背。
待身後的被褥安置妥當後，才小心翼翼地將邱老爺靠了上去。
阿明身強體壯，動作也是熟練無比。
看得出，他平日里照顧邱老爺，照顧得很到位。
邱日榮靠在被褥上，鬆開了一直憋著的一口氣。
原先阿明動作的時候，邱日榮不想將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對方身上，自己也是有所控制的。
邱日榮好強了一輩子，到最後身患重病也不想讓自己太狼狽。
阿明再貼心地將另一床被子蓋到邱日榮的身上，整理妥當後，順手將紗幔系起，珠簾挽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完成後，阿明請示道。
「老爺，要現在去打水來給你洗漱嗎？」
邱日榮眯著眼，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候著的程耀祖，慢悠悠的說道。
「暫時不用，我待會再喚你來。」
「是。」
得到了回覆，阿明便迅速地退下了。
臨了，將門給帶上了。
方才好不容易亮堂一些的房間，再次昏暗了起來。
程耀祖看向床榻之上的邱日榮，對方也同樣看了過來。
看著眼前這個虛弱的中年男人，程耀祖也有一瞬間的恍惚。
眼睛深陷，顴骨突出，頭髮變得有些發白。
肩頭下垂，四肢無力，有些過於清瘦了。
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倦。
但他在面對程耀祖的時候，依舊拿出了自己最深的戒備。
程耀祖感受到了邱日榮眼神中的排斥，挑了挑眉，把視線移開了。
邱日榮剛想說話，卻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連帶著身體劇烈震動著。
程耀祖沒有上前幫襯，依舊靜悄悄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