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大結局

正文卷

河東道以北。

這裡有一條江,江上有數百船舶從一頭駛向江對面。

從高空往下看。

多!

船舶真是太多了,多且密,猶如螞蟻一般逃竄。

在江邊。

秦文遠渾身是血。

最後一艘載著大唐百姓的船,其船上船長開口道:「秦將軍,我們走了!您可要當心!」

秦文遠此時有些麻木。

他殺太多人了。

也太累了。

便點點頭:「嗯,路上小心。」

那船長點點頭,然後便吩咐百姓划船離開。

至此。

所有他保護的大唐百姓,全部渡江,前往江的另外一邊!

而在岸上。

還有許許多多他統率的朱雀營朱雀衛,有的渾身是血,有的乾乾淨淨,有的斷臂。

沒有斷腿的,因為斷腿的早就死在護送村民的途中。

是的。

他們有敵人!

吐蕃松贊干布乃吐蕃百年奇才,對戰爭嗅覺極其敏銳,即便有著誘餌,也是抓住了秦文遠真正部署所在。

他率領著吐蕃王騎而來。

吐蕃王騎是吐蕃的王牌騎師,速度何其快!

而秦文遠的朱雀營,以攻城略地為主要,其營內有騎兵,但更多的是大多弓弩手。

於半個時辰前。

松贊干布率領吐蕃王騎,摸到朱雀營尾巴,距離最末尾的一位大唐百姓,更是只有一千米距離。

威脅降臨!

秦文遠瞬間下達保護大唐百姓的指令,親自率領大部分朱雀衛留下攔住敵人,然後一小部分朱雀衛繼續護送楚河村村民,並且幫他們乘船渡江。

秦文遠與他的朱雀營享譽天下,曾創下三天連破六城的傳說。

可此戰他遇到的是吐蕃的王牌騎師,吐蕃王騎!而且他的朱雀營士兵大多是弓弩手。

騎兵對弓弩手的威脅,是比什麼兵種都要恐怖。

這次來到江邊,是越戰越退,雙方已經一路打到了江邊,再也沒地方讓他退去。

退無可退。

前邊的朱雀衛,也堅持不了太久。

但!

幸好,還活著的大唐百姓,全都渡江了。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將軍,還請您速速渡江!!」

這時,有朱雀衛統領請秦文遠渡江。

秦文遠眼神平靜,以往的殺伐、攻決之氣在今夜完全消失了,只有平靜。

這一路上。

他看到自己的士兵,死的太多太多了。

他親眼看到,有朱雀衛護送著大唐百姓,逃離戰亂之地,一趟又一趟的救人,終於有一次,他再也沒能回來。

他親眼看到,有朱雀衛明明可以躲避吐蕃王騎的長槍攻擊,但他沒有,毅然決然用身體擋住來襲的長槍,只因那長槍終點有個村裡的孩子,正無助的抱頭在原地哭泣著。

他親眼看到,有朱雀衛弓弩射光,即便如此也沒有退,拿起隨身的匕首,向前衝去,沒有一絲猶豫與停頓,直到一名玄甲鐵騎掠過,他才停住並且倒了下來。

他親眼看到……

一路上,太多太多。

死太多太多人了。

秦文遠身經百戰,也見證過與帶領大唐脫離北斗會威脅,見過無數死亡,他眼神從未失去那抹極富自信的目光,可今夜的生命逝去,讓他自信眼神褪去,只剩平靜。

這不是平靜,是麻木。

死的人,太多太多。

都是自己人。

有大唐百姓,也有朱雀衛。

這或許是帝國自建國以來,他的岳父,天策上將對外最失敗的一次戰爭。

「又下雨了。」

秦文遠看向再次下起綿綿細雨的天空,只覺得這場雨來的不是時候,到時候如果大雨來了,渡江的那些百姓就可能有危險了。

搖搖頭,他不在多想。

「你們走吧。」

「去渡江。」

秦文遠渾濁的眼眸依舊平靜。

剎那之間,那些還活著的朱雀營統領,知道了秦文遠的意志。

死戰!不退!不降!

「走吧,我秦某人,還有些事要做。」

秦文遠再次開口。

有事做?

百姓都走了,哪還有事做。

不過是找個理由,好讓他朱雀營僅存火苗渡江罷了。

讓他們知道,他們不是逃兵!他也不是死戰,而是在做事的時候,「不小心」被吐蕃王騎攔了下來。

說完,秦文遠不在看他們,向前走去,準備翻身上馬。

「將軍!!」

一名朱雀營統領叫住他。

秦文遠停了下來,並且朝他看去。

那朱雀統領與其他朱雀營統領、朱雀衛對視,所有人眼神都極為堅定。

而後,異口同聲。

聲鎮天空。

「願隨將軍,貫徹朱雀意志!!!」

所有人都用儘力氣大喊,目光堅定,看向了那位帶領他們創造無數奇蹟的將軍,看向了帝國那位第一破案奇才,也看向了那位帝國帝王的女婿,秦文遠。

秦文遠清澈的眸子閃動,而後轉身,沒有多說什麼,只有很簡單的話語。

「上馬,迎戰。」

這裡的朱雀衛,都有他們的馬匹。

他們是朱雀營為數不多的騎兵,也只剩下他們,因為其他朱雀衛,沒有馬匹,沒有機動性,全部都在追逐戰中一個接著一個死亡。

全軍,上馬!

不多時。

前方松贊干布帶兵殺完最後攔著的朱雀衛,來到了這一處江邊,與秦文遠僅剩的100多名朱雀衛對峙。

緊隨其後,是三千多吐蕃王騎。

今夜。

即便是佔據各種優勢的吐蕃王騎,在與朱雀營的戰爭中,也是死去了兩千多人。

這因為,雙方都是己方帝國最優秀的軍隊,即便兵種克制,那也是最優秀,也不會落敗的很難看。

「秦將軍,投降吧。」

松贊干布開口。

秦文遠沒有回答,而是手持那柄染滿玄甲鐵騎騎兵鮮血的長槍,直指敵軍。

「衝鋒!」

平靜話語而出,殺伐再起。

他和他僅存的朱雀衛,沒有一絲絲猶豫,以殘敗的100多人,向著2000多吐蕃王騎衝鋒。

「衝鋒!」

松贊干布也不敢大意,畢竟面對的是那隻大唐王牌軍隊。

雙方刀槍交錯。

一輪下來。

秦文遠斬了三名吐蕃王騎,至於他的兵斬下多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身邊只剩下20多名朱雀衛。

「秦將軍,降吧!」

松贊干布再次開口。

「衝鋒!」

可回答他的,只有秦文遠堅定且平靜的目光。

「衝鋒!!」

松贊干布也是緊隨其後率領吐蕃王騎衝去。

這一輪下來。

死了,都死了。

只剩下秦文遠一人。

他,再也沒有兵了。

「秦將軍,降吧!」

「別再戰了,你大唐……這一戰敗了!!」

松贊干布再次開口,無比平靜。

然而。

回復他的,依舊只有秦文遠那一句很平靜卻有堅定的話語。

「衝鋒!」

這一次,他以隻身沖向一千多名玄甲鐵騎。

前方黑壓壓的一片騎兵,向他衝來。

亦如當年他救尉遲敬德時,隻身一人沖向萬千敵軍。

只是場景不同的是。

這一次,秦文遠真的只有自己。

此刻。

望著那些向他衝來的玄甲鐵騎,秦文遠的眸子變得柔軟。

他的記憶。

似乎一下子,被帶到了多年之前。

「夫人,你是何人?」

一名少年,對著還蓋著紅蓋頭的女子詢問。

「我……我……」

女子手足無措。

他能看到她的手足無措。

是啊!

那位自己後來才知道的笨蛋公主殿下,與自己第一次見面,是在害怕著他這個平民。

他娶了她。

二人一起做生意,一起經歷瘟疫,一起對抗北斗會,她支持著他奔赴戰場,默默支持,即便很久回一次家也是默默支持。

她是他的支持者,一直如此,哪怕全世界都懷疑他,她也始終只有支持。

她總是如此支持,總是如此……

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

「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啊。」

「夫人,長安城的你,可還……安好?」

秦文遠眼神柔軟。

朦朧間。

他眼前不再是那一群吐蕃敵軍,而是被拉到了一顆老槐樹下。

畫面里,那個讓自己始終牽腸掛肚的夫人,長樂公主李麗質,正站在那裡衝著他笑。

秦文遠眼眸柔軟,向著她伸手,伸手,不斷的伸手……

似乎想要觸摸著自己夫人。

然而下一刻,卻「卡茲……」一聲,唯美之景,在不斷的……破碎。

……

大唐。

長安城。

自秦文遠離開三個月後,長樂公主還是選擇回到當年二人生活的小窩,黃江村那一處地方生活。

雖然許多地方物是人非,但她還是能夠借景看到當年的自己和秦文遠,是那般充滿稚氣,她又是對愛情那般的傻裡傻氣,不顧一切選擇了秦文遠。

「阿娘,阿娘!」

就在這時,一名奶聲奶氣的女孩跑了進來,有著瓷娃娃般的面容,是秦文遠與長樂公主的孩子,秦瑩瑩。

「嘻嘻,阿娘,我抓到蝴蝶啦!」

小丫頭揚起自己手中的蝴蝶。

然而長樂卻是滿臉無奈,抱起了她,不斷拍著小丫頭衣裳上的泥土:「瑩瑩,路上摔了?」

「啊?」瑩瑩有些慌了,但還是倔強道:「哼,才沒有呢,瑩瑩超厲害的,怎麼可能摔倒!」

「哎呀,阿娘,不說那些。」

「你看這隻蝴蝶,好乖呀,路上其他蝴蝶見我就跑,就它一直乖乖在原地,我抓了也不跑,那麼的乖。」

長樂詫異:「竟有如此奇事?」

她忍不住看見那隻蝴蝶,不知怎的,這隻蝴蝶她總感覺很熟悉,但哪裡熟悉又說不上來。

明明她以前沒有抓過蝴蝶,但與這隻蝴蝶的熟悉就好像長久養成,充滿習慣。

也在長樂詫異時,一片落葉落到了她的頭上。

長樂錯愕,拿起落葉抬起望著那顆老槐樹。

這棵老槐樹落葉了,充滿滄桑,和多年前自己與夫君秦文遠看到的生機勃勃,渾然不同。

「連你,也老了啊。」

長樂看著老槐樹,忍不住感嘆。

同時心裡也有股悲哀,也不知這悲哀從何而來,就是感覺很失落很失落,似乎有些重要的東西或者人遺失了。

「夫君,我……我想你了。」

長樂美眸柔軟,每每這個時刻她都會無比想念秦文遠,想念著那位……還在吐蕃征戰的帝國將軍,也是她的夫君。

她的眸子看向吐蕃方向,那雙充滿思念的眸子,彷彿都快要穿透時間與空間,看到吐蕃戰場上的秦文遠。

她是那般思念他,思念到望眼欲穿。

「阿娘,你咋啦!」

秦瑩瑩詫異。

長樂搖著頭笑道:「沒,走吧,阿娘抱你回去,等會就給你洗這些摔後的臟衣裳。」

「可惡,阿娘,我沒有摔的!這些衣裳是自己髒的!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它們自己髒的,哼,就是這樣!」

「好好好,阿娘知道啦,笨瑩瑩。」

「我,我我我,我不笨!」

「好好好……」

「……」

母女兩吵吵鬧鬧,走進屋子。

而在中午時,程咬金率領幾名士兵,抵達她和他的住所。

「程將軍,您此番前來,可是我夫君回來了?」

長樂牽著孩子的小手,眸子里充滿期待。

秦瑩瑩亦是如此,她也在……一直等著自己爹爹回來。

然而讓長樂沒想到的是,程咬金此刻卻是滿臉凝重,甚至有一絲……沉重。

長樂似乎一瞬間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眼眸泛紅:「他……他死了?」

程咬金正想開口,但長樂卻是聲音哽咽,還有些聲嘶力竭:「他,他怎麼會死!」

「吐蕃那邊,不是說大局已定,為何他會死!!」

「他不可能死,他是那般聰明,強如北斗會也沒法留下他的性命,他怎麼可能死,怎麼可能!!」

長樂抱著腦袋,滿臉痛苦。

她不信,她不信!!

自己心中那舉世無雙的大英雄,會死在那裡。

他不能死,他也不能死!

孩子……孩子還沒好好的享受父愛,她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和他做,要一起去揚州,一起賞花賞月,還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他怎麼可以死!!

他不能死,不該死……

長樂抱著腦袋,陷入一種悵然若失的態度。

但她視野餘光,卻是看到了自己女兒似乎一下子從悲傷變成興奮。

這是怎麼回事?

也在下一刻,那一道思念極久,熟記於心,且無比溫柔的聲音,響徹起來。

「長樂。」

長樂聞言頓時瞪大美眸,抬頭而看,就看到那記憶里的那個少年,充滿了滄桑,但他還是他,正拄著拐杖站在那裡,衝著她笑。

這一刻,長樂錯愕之後,淚如泉湧。

她奔向他,也奔向他的懷抱。

「你,你,你嚇死我了!!」

一向溫柔優雅的長樂,失聲痛哭,哭聲是那般的大,但卻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秦文遠抱著她,努力的抱著她,也用盡全力的抱緊她和孩子,認真道:「我沒事。」

「你都……你都拄著拐杖了,還說沒事。」

長樂聲音哽咽。

「戰場,總會受點傷的。」

「那……那你還出去嗎?」

長樂公主看著他,目光充滿委屈。

秦文遠看著她,本想說一聲還要出去,可看到這雙眸子,他心裡某片地方被瞬間觸動了。

他又抱住了她,緊緊抱住。

聲音溫柔。

「嗯。」

「不出去了,打仗那些事,還是留給他們年輕人吧。」

「咱們啊,老啦,老啦,該享享清福了。」

秦文遠笑顏逐開。

一邊說,還一邊抱緊自微末就隨他一起的長樂,努力的抱緊,也抱緊自己懷裡另一位的骨肉血親女兒秦瑩瑩。

至此之後。

他那波瀾壯闊且充滿驚險的故事,終究結束了。

曾經的少年郎,終究不在年輕。

也徹底的……回歸了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