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我想放下屠刀

正文卷

西二環高架上,一輛轎車放緩速度,方向盤往右打,駛向出口。

車裡,只有柳悅悅一個人,她似是在自言自語:「寶寶,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哦,好些天沒見爸爸,是不是想爸爸了?」

車子駛下高架橋,沒多久便停在一個紅綠燈前。

眼看要等的綠燈太久,柳悅悅手放小腹上撫摸:「我們再聽聽爸爸講故事吧,爸爸講的故事,連媽媽都愛聽。」

說著,她點開中控台屏幕,播放錄音。

下一刻。

【國破家亡,溪亭少女獨自在亂世中掙扎,她和趙明誠視為己出的金石收藏,不是毀於戰火,就是多半被盜。

歲月留給她的,只有腹中取之不盡的詩書,鏡中迅速滋長的白髮,和幾程未走完的山水。

孤苦的她,也期待著有那麼一個人,能夠噓寒問暖,讓她依靠。

帶著最後一點珍藏,溪亭少女遇到了張汝州。

……

張汝州通過舞弊考中進士,並通過欺詐手段獲得官職,他用花言巧語欺騙了飽受魔難的溪亭少女。

一頂花轎,一切從簡,溪亭少女再嫁。

溫馨不過幾日,溪亭少女才知道,張汝州真正心動的是她的貴重文物。

在得知溪亭少女藏物盡失之後,張汝州大失所望,對溪亭少女不僅冷漠以視,還拳腳相加。

溪亭少女不是一個軟柿子,她默不作聲幾番思量,收集了張汝州以錢買官,貪污受賄的證據。

收集完畢,溪亭少女將張汝州告發,並請求離婚,恢複自由。

按照律例,丈夫獲罪,妻子連坐。

溪亭少女傲然而立,她就是坐牢,也要揭穿這個人的真面目。

幸得翰林友人相救,入獄九天後,溪亭少女被釋放。

經過這次失敗的婚姻後,溪亭少女不再兒女情長,而是心系詩詞。

她重新做回易安居士,倚著樓台,獨飲春色,鋪紙研墨,細寫漫長。

轉眼,不知是多少年的某個元宵佳節,再提筆時,她才情依舊,只是風鬟霜鬢,與紅塵漸行漸遠。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多年的背井離鄉,溪亭少女那顆已經殘碎的心,又因她的改嫁問題遭到士大夫階層的污詬渲染,受到了更嚴重的戕害。

某年某月某日,卧看牽牛織女星,月轉過梧桐樹影,溪亭少女懷著對死去親人的綿綿思念,和對故土難歸的無限失望,悄然辭世,享年73歲。】

錄音到此結束,溪亭少女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柳悅悅悵然若失,「常記溪亭日暮」再次浮現在眼前。

最美好的東西,在她面前徹底破碎。

這不像是藝術,而是人生。

柳悅悅從未想到,幾十年前,那個靈動、天真、活潑的溪亭少女,結局竟是這樣。

心痛,但又真實得就像她所看到所經歷的生活,無力改變。

溪亭少女的形象太豐滿了,她的詞登峰造極,分前期和後期。

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多描寫愛情生活、自然景物,韻調優美。

後期的作品則和愁字分不開,從開始的情愁,到家破人亡的家愁,再到江山淪陷的國愁,多慨嘆身世,懷鄉憶舊,情調悲傷。

她的詞作在藝術上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在詞壇中獨樹一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

溪亭少女才貌雙全,氣質高雅,淡泊名利,是千古第一才女。

可惜她遇人不淑,雖然和丈夫志同道合幾十年,但最後時刻才看到對方並不愛自己。

溪亭少女晚景凄涼,後來遇到的張汝州更是令人失望,可悲可嘆!

溫習完溪亭少女的大結局故事,柳悅悅也到了風之語。

從故事中走出來,她才意識到,溪亭少女的一切,都是妹妹的男朋友給予的。

真正的千古第一才情,才是妹妹的男朋友。

世上是也有不少真正的讀書人,出口成章,才氣逼人,但沒哪個讓柳悅悅心悅誠服。

唯有妹妹的男朋友,她五體投地。

真.五體投地,以傳道受業。

「我真幸運。」停好車,柳悅悅刷臉進妹妹家,不用屋裡的人幫忙。

進門換上拖鞋,走進客廳,她便看到一身紫衣的徐美麗,高貴而神秘,浪漫優雅,充滿幻想。

論女人味,論魅力,柳悅悅覺得,顏值超高的妹妹也是比不上徐美麗的。

「悅悅,恭喜你,又懷上寶寶了。」徐美麗上前,輕輕抱住柳悅悅。

而後她一隻手還摸著柳悅悅的小腹,很熱情,眼中有光。

跟同齡人相處起來,比較親切。

柳飄飄那樣的,就算對方沒有性格缺陷,徐美麗也覺得太幼稚,有代溝,玩不到一塊。

「謝謝!」柳悅悅臉上露出笑容,發自內心的歡喜,聲音很溫柔。

徐美麗得知自己懷孕,柳悅悅不覺得意外。

妹妹知道,妹妹的男朋友甚至還是第一個知道,跟妹妹和妹妹的男朋友關係很好,又是事業合作夥伴的徐美麗知道也很正常。

柳悅悅還一直覺得,徐美麗對妹妹的男朋友有想法。

不過這個也很正常,誰不喜歡優秀的人呢?

甚至打不過搶不過就加入的事,柳悅悅都見多了。

「你們聊,我上去忙。」王子昊趕緊開溜。

柳老師跟姐姐柳悅悅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關係,不知道有沒有把他跟徐美麗的事說了。

反正就三個人,他待一旁覺得有點彆扭,很不自在。

大姨子對他很不客氣的,爬山的時候累了直接喊「背」,語氣不容拒絕似的。

而王子昊也真不知道怎麼拒絕。

屁股打都打過了,親也親過了,背還算是個事兒嗎?

裝什麼正人君子,男女授受不親,這跟穿上褲子翻臉不認人有什麼分別?

我不是那樣的人。

可以不會做事,但一定要會做人。

他就經常在小說里有意識宣傳一種思想,可以是學渣,但不能是人渣。

管讀者愛不愛看,反正錢他賺到了,一個月稅後至少一千萬呢。

王子昊要上樓去忙,柳悅悅沒什麼表示,徐美麗更加不會,畢竟有個外人在。

柳悅悅即便是閨蜜的姐姐,徐美麗依然覺得她是個外人。

閨蜜的姐姐算什麼,我還是閨蜜男朋友的女朋友呢。

這層關係,遠比女朋友姐姐的關係大和親密。

柳悅悅一樣覺得徐美麗是個外人,不好在外人面前喊爸爸過來,跟咱寶寶說會兒話。

太陽說出來就出來,桃花湖上泛著金光,波光粼粼,柳悅悅和徐美麗到後院曬太陽,坐鞦韆上聊天。

陽台上,王子昊欣賞下面的風景。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欣賞了一會兒,他回屋忙自己的。

「快一年了,沒見芊芊的肚子有什麼動靜呢?」院子里,聊著聊著,徐美麗不著痕迹地把話題引到這來。

「芊芊還不想要寶寶的吧。」柳悅悅說道,爸媽跟妹妹有兩年之約,而妹妹自己確實也不急。

據柳悅悅猜測,妹妹也擔心有寶寶後,男朋友喜歡寶寶勝過喜歡她。

「她騙人的,我聽她說過,有幾次她想順其自然,但一次沒中……感覺想懷寶寶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徐美麗遺憾道。

「大多數男女都是正常人,不難。」柳悅悅笑道,並給徐美麗科普一些常識。

人類的繁衍能力在大自然中屬於中上,要不是受限於經濟、環境、資源、地域等因素,有現代醫學的保障,人類在過去一百年,人口能暴增到數千億。

「芊芊早就體檢過,很正常,是不是子昊的問題?」徐美麗說道。

柳悅悅脫口而出:「子昊沒問題,很正常!」

「子昊也檢查過了嗎?」徐美麗驚訝,我怎麼不知道?

柳悅悅語塞,片刻後說道:「沒聽說他爸媽有什麼問題,他不是試管嬰兒,自然是正常的。」

「聽說子昊上學的時候喜歡打球踢球,你看過一些比賽球員受傷的畫面吧?」徐美麗有些擔憂道,她更擔心的是……

有那麼兩三次,她屁股抬得太高。

她是罪魁禍首。

「你著急當芊芊孩子的乾媽嗎?」柳悅悅轉移話題,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徐美麗眨巴眼睛,點了點頭:「是有點急。」

她也不想繼續討論,不然她也不知道怎麼撇清嫌疑。

「你真該結婚生孩子了,實在不想自己生,可以找人代。不想這幾年生,也可以先冷藏。」柳悅悅真心實意勸道,徐美麗不小了。

生孩子對有經濟條件的家庭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吃穿不愁,生完孩子還可以丟給月嫂和保姆,想幹嘛都可以繼續干去,不會被孩子束縛住。

普通人家就不行了,吃住穿先不說,光是照顧一個嬰兒,都能把兩三個大人折騰得疲憊不堪,狼狽不已。

中午,來之前本來想跟男朋友吃午飯的徐美麗提前走了。

在徐美麗走後,柳悅悅下廚,豐盛的午餐她是不會做,但簡單點的家常菜,比如辣椒炒肉,她還是能拿得出手的。

做得差不多了,就剩燙還沒煲好,柳悅悅上二樓去,沒看到王子昊在書房,只得繼續上三樓。

三樓書房裡,王子昊正在檢查稿子錯別字。

書房門沒關,柳悅悅來了王子昊都沒察覺。

一杯過後,甜言蜜語,二杯過後,豪情狀語,三杯過後,胡言亂語。

這個小男人,至少沒跟他同居的柳悅悅覺得近乎完美。

「準備吃飯了。」看了一會兒在認真工作的王子昊,柳悅悅出聲提醒道。

「啊?」王子昊這才抬起頭來,扭頭看向門口,「這麼快?」

「都過去三個小時了。」柳悅悅摸著小腹,低頭說道,「你看你爸爸,工作多認真。」

正起身從裡面出來的王子昊再次糾正道:「是乾爹,乾爸。」

柳悅悅沒接這話,邊跟王子昊下樓邊問道:「想不想知道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

「檢查出來了?」王子昊想去坐電梯,柳悅悅拉著他走樓梯。

「兩個月都沒到,當然檢查不出來。」樓梯上,柳悅悅朝王子昊伸出手。

王子昊無語:「那你還問我?」

說著,他伸出左手,讓柳悅悅抓住他小手臂下樓梯。

就知道你要我伺候,我才想坐電梯。

雖然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但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好人成佛需要九九八十一難,壞人只需要放下屠刀。

我想放下屠刀!

「芊芊說是個男寶。」柳悅悅笑道。

扶著柳悅悅下樓,王子昊嫌棄道:「看你這麼開心的樣子,最不喜歡你們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了。」

柳悅悅問道:「如果只有一個孩子,給你選擇,你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王子昊說道。

在柳悅悅沒接話前,他補充道:「但我肯定不會只生一個啊,必須兒女雙全,缺就繼續生,直到兒女雙全為止。」

「要是前四個五個都是男孩或女孩,你還捨得讓芊芊繼續生?」柳悅悅問道。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王子昊說道,「我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至於吧。」

「這個跟好人和努力無關,不存在因果關係。」柳悅悅放開王子昊的手,到一樓了。

坐到餐桌旁,王子昊說道:「怪不得你們爸媽很發愁,你今天不應該上班嗎?」

「我又不想爬太高,湊合著過,每個月都有帶薪請假,不請去了也沒那麼多事,一周的工作,兩三天就能全部做完。」柳悅悅說道。

「這種工作太適合我了,上班碼字,一舉兩得,下班享受生活。」王子昊羨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