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顧婉清：我走了
看著畫面中的自己和徐澤。
沉默觀看許久的顧婉清，終於罕見露出笑容。
畫面中的兩人，雖沒有深情對望，但也打破了那持續百餘年的冷淡。
顧婉清長舒一口氣。
徐澤被人所救時，她既欣喜又絕望。
欣喜的是，徐澤並非如此死去。
絕望的則是……
這也意味著，徐澤所遭受的苦難仍在繼續。
好在。
「好在我仍舊在擔心徐澤，且尋找了近三十年。如此至少能證明，我還有回頭的可能，並非徹底辜負了徐澤。」
看著畫面中的自己，顧婉清如釋重負。
可事實證明，她的想法太天真。
畫面繼續流逝，轉眼又是十餘年過去。
曾經的兩人，雖長時間分離，但仍有見面、對話的可能。
可這十餘年間。
徐澤感受到了，什麼叫徹徹底底的冷淡。
每到固定時間，徐澤仍舊會前往那偏僻房屋，但那等待的人卻再未出現。
不僅如此。
兩人若是偶遇，徐澤還未來得及上前，畫面中的自己卻已是提前移開目光，轉身離去。
唯獨留下徐澤一人，在原地黯然傷神。
「為什麼？」
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顧婉清不解。
為什麼事情沒有朝她想像中的發展？
通過尋找徐澤三十年來看，記憶中的自己應是對徐澤感情尤在，可為什麼又會變得徹底冷淡？
她不懂。
不懂畫面中的自己，更不懂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如此直至，又是一年過去。
徐澤再度出現在偏遠房屋。
不知從何時起，原本雜亂的房屋已被收拾的乾淨整潔，更有絲絲冰涼蘊含其中。
在房屋內，徐澤又見到了施怡，但眼中卻再無任何失望。
因為早已沒了希望。
似乎連徐澤自身都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會再出現在此。
徐澤隨處落座後。
「婉清她覺得，是她害了你。」
「是她不夠冷淡，不夠決絕，因此才讓你心懷希望，不斷身赴險境。」
「她覺得，只要自己再冷淡一些，你就能為自己活著，去追求想要的幸福。」
施怡接連道。
聽罷，徐澤沉默。
作為旁觀者的顧婉清，卻是覺得自己難以理喻！
若她真的擔心徐澤，不是應該收起所有冷淡，不再讓自己的夫君傷心嗎？
若她真的在乎徐澤，不是應該回頭，停下腳步，不再讓徐澤在身後費力追逐嗎？
可很快，顧婉清卻是懂了。
記憶中的自己，仍舊在被「證帝」執念蒙蔽雙眼。
隨著修為越來越高，這執念也就越強。
而如今，已是強到鑽牛角尖，根本不顧他人想法的地步！
「呵呵。」顧婉清蒼白一笑，「我果真罪無可恕。」
「若沒有系統，讓我明白許多事情的真相。」
「若沒有系統，重新喚醒我的真實情感，從而察覺自己的執念。」
「這一世的我，恐仍舊會是那個涼薄的女人。」
「我根本……」
「不值得被原諒。」
隨著最後的話語落下。
回憶畫面驟然定格、褪色，隨後化作無數碎片崩碎。
一陣眩暈後，顧婉清回到了現實。
她仍舊處於木屋涼亭，四周一片靜謐。
她自涼亭走出，來到桃花間，靜看那桃花飛舞。
此前。
只要看著這漫天桃花，她就似得到了救贖般，心中生出陣陣暖意。
可如今？
卻唯有罪惡。
這一片片桃花，這木屋涼亭，這曾經她和徐澤的家。
一切的一切，都在刺痛她的雙目，如一道道罪孽枷鎖，緊緊的將她束縛，令她再也無法感受到其他。
這一刻，顧婉清終於懂了。
徐澤為何會毀去這曾經的家？
原來，家早就沒了，被她親手所摧毀！
而更讓顧婉清感覺罪孽深重的是！
徐澤的記憶還在持續！
她根本不知道，在上一世中，自己究竟冷淡了徐澤多久，兩人最後又會是何等結局！
「我根本不配在這裡，甚至不配再出現在徐澤面前。」顧婉清絕望一笑。
這一刻，她做出了決定。
走。
走得遠遠的。
從此以後，她會按照上一世徐澤的腳步，走過各處險境，獨自一人品嘗孤獨，直面罪惡。
她深知自己無法贖罪。
因此，只能將曾經徐澤所遭受的困難，全部體會一遍。
唯有如此，她才有勇氣再出現在徐澤面前。才有資格，再看一眼那個曾經深愛他她的人。
念頭落下，顧婉清拿出兩枚傳音石。
兩枚傳音石上，分別刻著「夫君」、「師尊」二字。
傳音石並非能傳音任何人，唯有通訊雙方都在其中留下一道神識後，方能固定傳音。
輕撫傳音石上的「夫君」二字，顧婉清頓時鼻尖一酸。
滴滴淚漬自她雙眸而出，終滴落在傳音石上。
曾經的她和徐澤，時常通過這傳音石，互相訴說著心中情意。
可上一世。
在她開始冷淡後，徐澤便再沒打擾。
從始至終，徐澤都沒對她說過任何怪罪話語，始終在默默付出。
而這一世，同樣如此。
早在三年前，傳音石便徹底陷入了寂靜。
深吸一口氣，顧婉清將傳音石拿起。
她笑著，也在哭。
她嘴唇輕啟，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但此刻卻只匯聚成幾句話：
「徐澤，我走了。」
「若有朝一日，我們還有機會相遇。」
「若有朝一日，我能再度站在伱面前。」
「那時，請容我再喊你一句……」
「夫君。」
隨著最後的兩個字落下，顧婉清已是泣不成聲。
她不想離開，真的不想。
她想待在徐澤身邊，想守在這個曾經的家，靜靜等待徐澤歸來。
她還想彈琴給徐澤聽，陪徐澤看那日出日落，花開結果。
無論，是何等身份。
但，她是真的沒資格。
擦拭臉上淚漬，顧婉清又拿出另一塊傳音石。
「師尊，婉清走了。」
「謝謝你的多年教導，也謝謝你的常年守護。」
「師尊，我與徐澤之間的事，皆是因我自己。」
「對此，你無需感到自責，也無需再為我費神。」
「還有……」
「師尊，遵循本心吧，你只是個女子，就應該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說完這些，顧婉清又在心中祝福。
「希望師尊和徐澤，真能走到一起。」
曾經對於那些風言風語，她是不信的。
可事實證明，她又錯了。
因為沒有哪個女子，在明知對方等待的不是自己的情況下，卻仍舊在固定時間出現在那偏遠房屋，且持續一百餘年。
也沒有哪個女子，會甘願尋找徒弟的夫君三十年。
更沒有哪個女子，會在無端情況下，在見到一名男子時，情不自禁的展露笑顏。
在觀看徐澤的回憶畫面後。
顧婉清終是明白。
難怪這一世，徐澤和自家師尊的關係，會突然變得如此之好。
原來。
早在上一世，徐澤就已將施怡當做了朋友。
也早在上一世，她的師尊就喜歡上了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