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法不從

正文卷

「猜測什麼?」

「景大人跟娘娘要個宮人,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為何皇后卻要阻止呢?況且,皇后今天在亭內失常的事,宮裡已有些對您不利的傳聞了。」

棠煜這麼快就知道了?宮裡果然是沒秘密可言。

也是,那麼多人在亭中,只怕這事已傳遍整個皇宮了吧。

不知為何,心底很在意棠煜進來時未看我一眼。

「什麼?」皇后盯著我的目光更為怨毒,最終道:「蘇恩,若你敢對本宮有點半不利,本宮讓你怎麼死也不知道。」

話完,怒氣沖沖的離開了,所有的宮人都趕緊跟在身後出去,而走得最快最急的那些宮人正是平常與我最為交好的。

棠煜看到了我眼底的恨,如火焰噴發的恨。

他往外走去,走過我身邊時,輕輕說了一句話:「別輕易的去恨,至少我還在你的身邊。」

好輕的一句話,真的很輕很輕,我幾乎以為是我的錯覺。

可在他出門時又轉身望我的溫暖眸子中,我知道,他真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諾大的殿堂只站了我一個人。

迸發的恨還在,可理智也回到了心中。

「棠煜?」我喃喃,笑了,至少還有一個人在關懷著我,不會讓我傷心、失望。

這就夠了。

覺得頭很痛,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一片茫然。

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聽見有開門的聲音。

一名小宮女悄然無聲的走了進來,一見我毫無表情的站著,嚇了一跳,拚命的以手拍撫著胸口。

我見過她,她是洗衣局的宮女。

果然,她小跑至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交給我:「這是素顏姑姑給你的。」說完,又謹慎的悄然離去。

攤開紙,只見紙上橫寫著『解藥』二字,下面則是一副菜,我輕輕念著:「生薑海帶豆腐煲,一日一次,吃十日。」

什麼意思?解藥?難道是歡樂粉的解藥嗎?

肯定是的,只有素顏姑姑知道我正在找解藥。

真是沒想到歡樂粉的解藥是一碗菜,生薑海帶豆腐煲,這麼普通平常的菜,是百姓桌上最為常見的菜肴了。

這些東西,御膳房裡應該有的。

腳在邁出門檻時又僵住了,我為什麼要這麼辛苦的幫那個男人和皇后的兒子尋找解藥?他們,一個強奪取我清白,惡意無視我的痛苦,一個故意誣陷我要殺我。

望著手中寫著解藥的紙,搖搖頭,我做不到,為什麼要去幫他們的兒子?

有必要這麼高尚嗎?

善有善報嗎?

假的,都是假的。

皇宮裡的人,他們以欺人為樂,沒有任何道德品質可言。

我朝自己的小偏房走去。

安妃生了個兒子,皇帝賜名炎煦。

安妃宮熱鬧非凡。

就算皇后心裡怎麼鬧火,還是必須很開心的前往安妃宮祝賀,甚至還要帶上我。

「煦兒真是可愛,瞧這小鼻子,像極了妹妹。」皇后輕輕逗弄著籃里正在沉睡的二皇子,將母后這個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恩恩,把本宮要送給煦兒的墜子拿過來。」

我將手中端著的玲瓏銀鎖遞給皇后。

「妾身代煦兒謝過皇後娘娘的恩賜。」坐月子中的安妃見狀,忙要起身謝恩,被皇后輕輕攔下,說:「快別這樣,本宮還得要謝謝你為皇上誕下這麼可愛的皇嗣,辛苦了。」

「不敢,這是妾身的份內事。」

從昨天開始就一直頭痛,到現在,更是頭痛欲裂。

安妃與皇后相互的表情,對話,外人看來妻妾之間是多麼和諧,多麼的親密友好,我卻明白,為了各自的利益都是在做戲。

做給每個人看,或許連她們自己也給騙了。

側目時,見到小伶冷冰冰的瞪著我,是看仇人的目光。

我抿緊了唇,冷冷的回望向她,有多少對皇宮的厭惡,看向她的目光就有多深沉。

小伶怔忡了下,快速的別開眼。

「皇上駕到——」

尖長的四字使得我心臟猛的收縮,一瞬間身子極度僵硬。

胃又隱隱的不舒服了。

退至腳落,我將頭落得低低的,可還是看到了那雙唯有他才能穿的明黃龍鞋。

「妾身見過皇上。」

「奴婢見過皇上。」

「都起來吧。」薄涼的聲音今天沉沉的。

「皇上,您看煦兒多可愛啊,五官可像極了皇上,以後鐵定比皇上好看。」皇后誇著。

皇帝在說著什麼,我沒有聽清,或者說不想去聽,只木然的望著像水面一樣潔凈光亮的地磚。

直到注意到光亮的地磚上也有他的身影,對上了雙如秋般落涼的眸子,儘管模樣不清,卻還是讓我無法再冷靜,捏緊了拳。

不能對他做什麼嗎?

只能忍受這份屈辱嗎?

是這樣的嗎?

沒有多想。

我上前了三步,踩在了那個尊貴的身影上,死死的踩著,語聲卻輕輕的道:「娘娘,給安妃娘娘的參湯該燉好了,奴婢現在去拿來。」

「去吧。」

「是。」轉身時,我不著痕迹的再次抬腳踩了踩,才出了安妃宮。

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還有什麼可怕的?

堂堂帝王跟個地痞流氓有什麼區別?不,他連地痞流氓也不如。

沒有任何的道德品質,只靠權勢壓人,不知道禮儀廉恥。

我深呼了口氣,厭惡這樣的人。

御膳房裡很忙。

「恩恩姑娘,這是你要的參湯。」宮女將放著參湯的盤子小心翼翼交到我手上。

剛一接過,似乎聽見有人在說著素顏姑姑,望去,是幾名御善房的宮女在竊竊私語著。

不著痕迹的走近,才聽見她們在說:「素顏姑姑被陳妃娘娘打了,真是可憐,打得皮綻肉開的。」

「素顏姑姑可是老宮女了,陳妃娘娘打她幹什麼啊?」

「不清楚,不過肯定跟明秀姑姑有關,二位姑姑一向不和。」

「我倒聽說是明秀姑姑陷害素顏姑姑,素顏姑姑才被陳妃娘娘打的。」

「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嘛。」

素顏姑姑被陳妃娘娘打了?什麼時候的事?心裡隱隱擔憂,傷勢如何呢?

正要走開,聽得一宮女驚呼:「哎呀,我的葯,糟了,都幹了,怎麼辦啊,這可是給太子煎的葯。」

「快加點水進去吧,太子生病了嗎?」

「是啊,身上長了好些小紅點。」

端著參湯出了御膳房,一路上心裡很亂,想到太子,內疚像是螞蟻似的啃咬著心。

明明知道歡樂粉的解藥,卻為了一已之私而沒有拿出去。

應該嗎?

太子是無辜的啊。

心裡頭掙扎。

不想再去理會,所有的事都不想參與,就算遭到良心的譴責又如何?

冷眼旁觀才能自保,別人的事與我何干?是死是活,冷眼看著就行了。

做好事還不是被別人指指點點,得不到認同?

又何必一頭熱?

就算內疚,也是時間的問題。

時間一長,還不就是過去了嗎?

狠下心,邁動腳步朝安妃宮走去。

當我到安妃宮時,皇帝已經離開了。

皇后寒喧了幾句後起身回宮。

棠煜站在安妃宮外候著。

「安妃的身後定還有一人在幫襯著。」皇后緩步走著,邊走邊與棠煜說著話。

「會是皇上嗎?」棠煜想了想問。

皇后搖搖頭:「皇上從不過問後宮之事。」

「娘娘能肯定嗎?」

「帝王,自古以來沒有一個不狠心的,」皇后神情有些落寞:「皇上是個英明的君王,也是個冷情的男人,本宮大婚那夜,他對本宮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站在本王身邊的女子,必須有自保的能力,本王不會多花心思去保護她,若不然,悲涼下場是自找的。』」

「那會是誰呢?」棠煜擰起了好看的眉。

我雖規規矩矩的跟在皇後身邊,但因心思不定,太子的事總是讓我心頭像是投了顆石子似的不安定,也就沒去細聽他們在說什麼。

只目光無意間掠到棠煜身上時,不禁怔住了。

一直知道棠煜很俊美,這會,我看得竟有些移不開視線。

或許說真正讓我移不開視線的是他身上所散發出的複雜氣息,那種夾雜著孤獨,傲然,冷漠,甚至是隔離的氣息。

棠煜是沉默的,是冰冷的,他的冷完全把頭頂的艷陽也隔絕了,可我的心卻感覺到了冰冷之外的,一種屬於孤寂的心緒。

孤寂嗎?他又不是一個人,不正在與皇后說著話嗎?

我怎麼會覺得他很孤寂呢?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些天每次遇見棠煜,就會有莫明的感觸?

傷心時,總會忍不住的想去接近他?

甚至會有一種奇怪的衝動,想去安慰他,明明他並不需要我安慰什麼的。

像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棠煜也朝我看來,雖只是一眼,目光里的冰冷不再,而是淡淡的暖意。

心陡然一緊,牽動了所有的神經也跟著緊燥起來,突覺得很不自在,臉上也熱熱的。

忙看向別處。

晚霞很美,一地的燦金色。

趁著空檔,我來到了洗衣局。

宮女們都在認真的洗著衣裳,誰都不敢馬虎,看來都被姑姑調|教得極好。

「素顏姑姑呢?」問一旁正在洗衣的小宮女。

「我看到姑姑和明秀姑姑去那邊的竹林了。」小宮女指著牆後面的那片小竹林。

心中鬆了口氣,早上御膳房的宮女不是說素顏姑姑被打了嗎?看來傷得並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