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若有似無

正文卷

不死心,還有一家啊。

這家醫館很大,裡面有五六位大夫在看診,進出的人也多,抓藥的夥計竟有十多個。

我突然感到了希望。

「歡樂粉?」大夫捋著白花花的鬍子搖搖頭:「老夫不是很清楚。」

我又問了其他幾位大夫,都說不清楚。

我還是不死心,京城這麼大,這麼多大夫,肯定有清楚知道這葯的大夫在的。

上街尋找,走了幾條街也沒見著什麼醫館。

拖著酸疼的雙腳,我走在另一條較大的街上。

「大嫂,你知道京城最在的醫館在哪嗎?」我疲憊的問路邊抱著孩子正一人聊天的婦人。

「在那,」大嫂指著北邊的道:「出了橫道後就有,叫方濟堂,是全京城最大,名聲最好的醫館。」

方濟堂?那不是我剛出來的那家嗎?

「大嫂,除了方濟堂還有別家嗎?」

那婦人想了想,「沒有了,好醫生都在方濟堂里,噢,還有二家。」

婦人說出了那二家的名字。

我漸漸灰心,這二家正是我初時去過的那二家。

晚霞淡了,夜幕快要來臨。

不得已,我只得先回宮。

可我還是相信,歡樂粉一定有解,既是人煉出來的東西,肯定會有解藥,只要努力,一定能找到的。

明天再出宮問問吧。

大紅燈籠將整個皇宮照得光亮,遠遠望去,點點火光匯成了長龍,張牙舞爪著。

關上窗,隔了長龍。

「娘娘,很晚了,該睡了。」對著還在看書的皇后說。

皇后秀氣的打了個哈欠,依然看著手中的書。

其實,只要不與皇后的目光對上,皇后靜靜的感覺挺和氣的。

見她不說話,我便規矩的站在一旁隨侍著。

「本宮一直在等你開口。」皇后淡淡開口,目光未離書頁。

「娘娘想讓奴婢說什麼?」

「宮裡的人向來寂寞,傳話就成為了她們唯一的娛樂,你說本宮想讓你說什麼呢?」

心下陡然明白,我與景臨那般張膽的出宮,已傳入了皇后的耳里:「奴婢不知道該說什麼。」

皇后一聲刺刺的輕笑,揚臉,犀利的視線緊鎖著我:「景臨向來喜愛玩這種遊戲,他想和本宮撇清關係,就想著找個人取代本宮,可是誰也取代不了。」

「奴婢明白。」多年的感情,多年的眷戀怎麼可能說取代就取代了呢?

「明白就好。你喜歡上他了嗎?」

我一震。

皇后冷哼:「果然如此,以為你和別的宮女不一樣,看來是本宮高看你了。看看吧,看看你的下場是怎樣的。」

「下場?」

「嗯,」皇后嫵媚一笑:「被景臨拋棄的人下場可是很慘的。本宮的眼裡向來飛不進一粒沙子。」

「那,那如果沒有被景臨拋,拋棄呢?」不知不覺,說出了這一句話。

『啪——』

皇后突然起身,揚手朝我揮來。

結結實實的,我挨了一記耳光。

火辣辣的痛從臉向全身蔓延。

「以你的長相與身份,有這樣的可能嗎?配嗎?」皇后的聲音變冷,冷中透著怒氣:「下去。」

「皇上駕到——」路公公的尖細嗓門陡然傳來。

我與皇后皆都愣了下。

皇上今夜不是翻了安妃的牌子嗎?怎麼到皇後宮來了?

臉上的痛使我無法多想,當明黃的身影進來時,忙下跪迎接。

「臣妾見過皇上。」皇后的聲音難掩喜悅。

「起來吧。」

卑微的站起,雙眼平實的望著地下,躬著身退出了內寢。

掩上門,轉身時卻見棠煜冷冷的站在身後,淡淡的視線投在我被打的臉上。

「痛嗎?」他問,很輕很輕的聲音。

點點頭。

「你明明知道是皇宮,還這麼大膽的與他牽著手出宮?你想過後果嗎?」

後果?我再點頭。

沒有想到皇宮的消息會傳得這麼快。

「他不是一般的大臣,他與皇后的關係你一清二楚,竟然還這麼做?」

「是。」我的聲音很無力。

「你這麼做是在與皇後為敵。」

「我並不想與皇後為敵。」

「可皇后已然要置你於死地了。」棠煜擰起好看的眉。

「什麼?」我鄂然。

「知道為什麼以前的侍女在皇後身邊待不長嗎?」

我搖搖頭。

「她們都喜歡上了景臨,不顧一切的想要嫁給他,哪怕做妾。」

我睜大眼望著他,聽著他以極為漠然甚至冷酷的聲音說:「皇后沒有馬上殺死她們,而是一點點的,以各種手段來折磨她們,直到她玩夠為止。」

我打了個寒顫,只覺冷意頻頻襲來。

「你太衝動了。」

「我不後悔。」我的臉應該很蒼白吧,甚至雙手也在微顫著,這話卻說得極為肯定。

棠煜深深的望著我,寒冰似的眼眸說不出來的複雜,聲音變得暗啞:「為什麼?」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認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只是在怕,怕自己怎麼死也不知道,怕恐懼的死去,怕突然的猜忌,別人猜忌我,我猜忌別人。

從一入宮,這條路就沒有順暢過,入了皇後宮,也總是跌跌撞撞的,毒藥,拉攏,墜胎,欺騙,殺人,已經弄不清楚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想堅守住自認的理,清清白白,踏踏實實的做人,總不能如願。

莫明的會招來一些禍事,在安妃宮連命也差點沒了。

還撞見了小如對太子下藥,這麼小的一個人,還是個孩子呀,怎麼會這般的殘忍?

我變了,變得多疑,變得愛猜忌,更是害怕。

當初進宮,只求溫飽,只過安穩。

現在,只想離開這裡,無論如何也要離開這裡。

我定定的望向景煜,無法一一告訴他我心裡想的,只道:「我喜歡他,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的,努力的,努力的試一試。」

喜歡景臨是真,只說出這句話時,總是參雜了幾份假,對景臨,有愧疚。

我並不是真正純純的在喜歡他,努力的試一試,參雜著想離開皇宮的念頭。

棠煜抿緊了唇,冰冷冷的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感覺他是在生氣,生著很大的氣。

最終,他只淡淡說了句:「皇后命你拿出牌子。」

牌子?我摸上腰際。

「以後,你無法再出宮了。」

身子一震,無法再出宮?那太子的事……

身為後妃的貼身宮女好處很多,可最讓我喜歡的是,是不必用出宮腰牌,只要說上幾句話,那些侍衛會看著妃子的面子放行,而對我,皇后的貼身侍女,他們連巴結也來不及。

這是皇宮不成文的規矩,皇后是知道的。

「你的腰牌我就收了。」在我的掙扎呆鄂中,棠煜從懷中拿出一個與我腰中一模一樣的腰牌放進袖子里。

「棠煜?」眼眶突然浮起一層薄霧。

「我要去拿皇上的補湯了。」棠煜轉身離去,走至殿門口時又回頭望著我,目光深處越發黑如夜,輕淡的說:「雖然覺的你自不量力,但既然你要努力的試試,就放手去做吧。」

「為什麼?」我問,心中的感激使我的聲音也變得顫抖:「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不為什麼,就想這麼做而已。」他離去,出殿時,眸中滿是落寞與孤獨。

我沒有看到,只是覺得他的背影與夜色極為相融,消失時,有種叫人心疼的感覺。

坐在凳子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張的握著。

思緒無法明了。

在以前,被人打了一下,罵了幾句,還是會與人爭理,還是會微微一笑。

現在,只覺著被人打一下,罵幾句沒有關係,只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守著自己的理,要對得起父母從小對我的教導。

可我的心滿是無助,滿是彷徨,滿是害怕。

細微的,慢慢的在轉變。

風吹草動,草木皆兵的感覺,讓人害怕的不知所措。

心在動搖。

此時此刻,我是必須去小如那一趟,這一趟無論如何也該在今晚去。

若不然明天她又會給太子下藥吧。

可是,該說什麼呢?又該怎麼說呢?

就這樣直傻傻的去能解決問題嗎?

若是小如知道我撞上了她在太子殿下的茶飲里放歡樂粉的事,會不會對我也下殺手呢?

直覺的搖頭,她那麼小,不會的。

可一個小孩子會做這樣的事嗎?

安妃宮的事,近在眼前啊。

心頭萬分猶豫,掙扎得厲害。

不該如此的,明明,明明明白道理,明白該怎麼做才是對的,該果斷的做下選擇才是。

我卻猶豫不前。

在害怕,害怕的並非是小如,而是這其中的是非。

是明哲保身,還是捲入其中,勇敢的去面對?

我有面對的能力嗎?

真的好矛盾,要救太子,又怕惹上是非沒了性命。

覺著陷入了一個爬不出的深淵中。

想到棠煜說皇后要我的命,我越發裹足不前。

怔怔的坐著,思緒更加紛亂,像是望著一堆凌亂不堪的兵器,不知道從何整起,每整一個就會被割破手指,甚至刺穿胸膛。

「這就是你的手段?」薄涼的聲音,透著諷刺與高調。

「皇,皇上?」望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特大俊臉,我一時忘了呼吸,驚鄂的與他涼諷的目光對上,眼中來不及掩藏的掙扎、彷徨、害怕、無助,猶豫都赤|裸裸的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他目光越發深沉,眼眸眯起:「牽了尚書大人的手,感覺如何?」

他也知道了?

「朕的女人與尚書大人的妾室,你更喜歡哪個呢?」

「什麼?」

他嘴角一勾,眸底涼刺涼刺的:「你心機之深,真令朕刮目相看。」

「奴婢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

「不明白?明妃宮你故意引起朕的注意,御花園裡,躲在樹後偷竊朕,石洞中又假扮清高拒絕朕,花街上博以苦肉計吸引朕,現在見朕無動於衷,就把目標轉向了景臨。」

「什,什麼?奴婢沒有。」

「你以為朕會信你說的話嗎?」他涼薄的眼底盛滿了怒氣,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陰雲,壓沉之下是蟄人的雷嗚與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