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9.1.結算-02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八章 9.1.結算-02

短暫的黑蒙與眩暈過後,沈蒔睜眼,只持續了半秒,立刻又閉上了。

他感受到了極黑到極白的缺少過度的巨大色差,一下子受不了,感覺眼睛都要被眼前那片純白給蟄瞎了。

等瞳孔隔著眼皮適應了這個空間的亮度,沈蒔才緩緩睜眼。

眼前是一個長方形的空間,沈蒔不知該用走廊還是該用房間來形容它。

它比一般的走廊寬,但又比常見的房間長,且長得多,入目皆是一片無暇的白,雪白的屋頂、雪白的地板、雪白的牆壁。

沈蒔沒找到燈,但整個空間都均勻地籠罩在柔和的白光里。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影子淺到幾乎不可見,整個人如同懸空一般,像極了手術室里無影燈的效果。

這裡沒有半件傢具,但兩側的牆壁上都浮著數量多到難以數清的光屏——每一塊光屏都在追蹤著某個人的一舉一動,彷彿一部部未經剪輯的電影。

沈蒔只看了幾眼就明白了,這些畫面里的「主角」,都是真人劇本殺玩家——不管是正在副本里打拚的,還是留在愚者之都休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逃不出系統的監視。

沈蒔順著白色空間的長長走廊往前走。

「這是哪裡?」

吳景瀾蹙起眉,難得露出了一個有些為難的表情。

吳景瀾回答:「他們管這兒叫『終焉之地』,相當於現實和系統空間的連接點。」

沈蒔立刻撲了過去,一頭扎進了對方懷裡。

沈蒔這才想起,雖然這一局他們不用結算積分了,但慣例的副本結局也還沒看呢。

兩人深深地擁抱了許久。

「你是第一次來這裡,不知道是正常的。」

在第三視角的結局裡,沈蒔和吳景瀾終於看到了《冤鬼宅》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雪白和黑暗一樣會讓人喪失正確的距離感。

「別急,等一會兒會詳細解釋的。」

「怎麼說呢……」

他家吳哥正站在一塊屏幕前,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笑著朝他伸出手。

沈蒔:「『他們』是誰?」

——————

好半晌,沈蒔才在吳景瀾的後背輕拍兩下,示意他鬆開。

他問。

吳景瀾拍了拍沈蒔的胳膊,「趁著還有時間,我們先看看《冤鬼宅》的結局吧。」

沈蒔:「??」

說著,他抬手指向牆上的一塊光屏。

他試圖找出一個恰當的措辭,「或者該形容成是某種意志的集合體?」

沈蒔感覺自己似乎走了得有好幾百米,終於看到了這個空間的「盡頭」。

酈家三小姐打降生起就有自閉的毛病,對酈員外來說,這個漂亮的幺女失去成為家族助力的價值,實在是一樁很虧本的買賣。

大約兩年前,有一回,酈員外出門談生意,席間喝高了,和同桌的富商抱怨糟心的幺女,對方忽然告訴他,自己有一個法子,或許能治好三小姐的心盲病。

幾日後,那富商便差人送來了一面西洋雕花的玻璃鏡子,說只要將鏡子放在三小姐房間里,天長日久,就能令她病情逐漸緩解,乃至康復。

酈員外只當對方是開玩笑的。

反正那鏡子一看就是舶來的古董,保養極好,價值不菲,對於崇洋媚外的酈員外來說,就算只是普通禮物也很能討他喜歡。

於是他收下了鏡子,將它放到了三小姐的閣樓里,隨後很自然地忘了這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但不久之後,三小姐的自閉症果然一點一點地好起來了。

小姑娘開始變得活潑愛笑,嘴甜討喜,與正常小孩沒有兩樣,甚至還要更可愛七分。

只是酈員外不知道,那綵衣娛親的甜心小閨女,根本不是他的女兒。

他真正的骨肉,每當「三小姐」現身時,都會像一樽木偶一般靜靜地坐在閣樓的衣櫃深處,無知無覺,完全就是一個活死人。

因為這個劇本殺里沒給安排一位高人替他們解釋「三小姐」究竟是什麼東西,所以沈蒔和吳景瀾即便用第三視角來旁觀整個前因後果,也沒辦法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反正那「東西」棲息在鏡子里,以特定的目標作為對象,會以鏡像的形式化成那人的模樣,漸漸取代對方的存在,直至完全實體化為止。

而被她取代的目標,在她現身的時候會變成一樽沒有心也不會動的木偶,或者用現代一點的詞更精準的描述,就是個植物人。

這一回,被鏡中之物盯上的是酈家三小姐。

她變成了小姑娘的模樣,將植物人狀態的女孩兒藏在了大衣櫃里,同時將鏡子翻轉過去,以防有人進來時,鏡面長時間映照出另一個人的面容,讓她的化形出現混亂。

——這就是為什麼三小姐的房間鏡子一直朝牆擺放的理由了。

只是畢竟是鏡中的魔物,她不能一直保持化形,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回到鏡中休息一段時間,直到宿主回到鏡前,她才能再度取而代之。

不僅如此,她還需要定期進食人類的血液,所以每隔兩三個月就要半夜出門,在村裡狩獵早前物色好的獵物。

至於說為什麼每次被害的都是年輕冒昧的女性,只能說這大概是古今中外魔物們的劣根性,但凡吃人吸血的,十個有九個都愛挑漂亮女性下手。

除了被殺的姑娘們,「三小姐」還會挑死者的頭七之夜,挾枉死的魂魄勾引他們的家人,騙到某個偏僻的地方令其自盡,死後的魂魄亦會為其所噬——簡直就像吃完正餐再順便配個甜品似的。

隨著殺戮的進行,「三小姐」不必呆在鏡子里的時間越來越長,到後來,除了每日快天亮時她需要回到鏡子里大約一兩個時辰之外,其餘時間眾人所見的「三小姐」,便已全都是她了。

就這樣,酈家村弔詭的兇殺案持續了一年半,直到正房太太遇害為止。

原本「三小姐」的目標不是正房太太,以她一貫的口味,酈夫人的年紀也確實太大了些。

只不過那日她出門溜達時,偷聽到酈夫人和貼身女傭蘭嬸的爭吵,得知對方計畫著要儘快將自己送到別的地方。

這可大事不妙。

「三小姐」不知酈家人會將她送去哪裡,若是去了一個不方便自由行動的地方,那麼她的日常狩獵就會很受掣肘。

而且更要命的是,如此一來,鏡子必定不可能再留在三小姐的身邊。

不能和鏡子分開的她,只能選擇回到鏡子中,等待下一個倒霉蛋被她化形。不僅先前一年半的努力統統白費了,而且新「主人」未必是個花容月貌、嬌俏可人的小美人兒,萬一長相無鹽,那可就虧大了!

於是當天深夜,她潛進酈夫人的房間,割喉吸血,讓對方沒法子將她送走。

「……原來如此。」

看到這裡,沈蒔點了點頭,「原來這才是一切的起因。」

——————

接下來,就如同沈蒔和吳景瀾推理的那般,酈夫人頭七那天,大小姐發現了藏在衣櫃里的真正的幺妹,驚駭痛心到了極致,在崩潰邊緣,做出了殺死妹妹的決定。

她雖然不知那魔物的真身其實是一塊鏡子,但這不妨礙她猜出先前村中的兇案,以及生母的死都是「三小姐」乾的。

大小姐將幺妹的身體背到了西側院,在被銀杏樹遮擋的隱蔽角落裡親手掐死了她。

而這一切被藏在樹上的小廝陳狗兒看得清清楚楚。

陳狗兒當然不知道天仙一樣的大小姐為什麼要掐死她的小妹妹,但因著對憧憬之人無條件的愛慕之情,他決心幫大小姐掩飾罪證。

於是他在大小姐離開後,偷偷把小女孩的屍體搬到了柴房裡,將其身軀切成了三大塊,用油紙包好,藏進大件的紙紮品中,再用膠帶固定住,而手腳和頭顱則藏起來,留待晚些時候再處理。

做完這一切後,陳狗兒將所有紙紮品都搬去了隔壁的廚房存放乾菜米面的儲物間里,順便偷走了幾罐準備做成血豆腐的雞鴨血。

然後他就守在紙紮品旁邊等著,直到管家找過來,命令他把這些東西全都搬到祠堂里去……

接下來,沈蒔和吳景瀾看到,大小姐因殺害幺妹的愧疚和恐懼上吊,而陳狗兒則趁著給金道長送晚飯的機會,偷偷在他的茶壺裡加了一顆先前替管家跑腿時在城裡藥店買的安眠藥,然後趁著道長半夜睡得人事不知的時候,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將密室的後半段也布置完畢。

這麼一來,一個連鏡中的妖怪也解不開的密室之謎就此誕生了。

深夜回到房間,發現三小姐的身體不見了的「三小姐」,當時就氣炸了。

現在的她要維持化形,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回鏡子里一趟,如果一直不回去,她最多只能堅持兩日,肉身就會崩解消散。

但問題是,要回到鏡中,她就必須讓化形的對象去照鏡子,至少,得有一張臉。

看到這裡,因通關而精神放鬆得很的沈蒔甚至還吐了個槽:「這是什麼民國顏面識別系統嗎?」

吳景瀾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示意他認真看,別打岔。

沈蒔乖乖地接著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