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9.冤鬼宅-39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五章 9.冤鬼宅-39

「關於這個問題,由於證據已經湮滅了,我只能用猜的。」

沈蒔回答:

「我想,或許是三小姐的屍體上,留下了某個能指證大小姐就是兇手的線索。」

梳妝台前的小女孩兒眯了眯眼睛,【什麼意思?】

「我只是指出其中一種可能性。」

沈蒔伸出了雙手:「比如,三小姐是被掐死的。」

根據沈蒔從各種刑偵劇政法劇里學到的知識,當兇手對受害人有絕對的體格壓制,或是對方喪失反抗能力的時候,若兇手手裡沒有武器,那麼他或者她最常採用的殺人手法便是扼頸。

大小姐和三小姐這對姐妹就完美符合上述情況。

三小姐畢竟只是個六七歲的小姑娘,且處於一動不動的活死人狀態,大小姐又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殺人不大可能採用刀刺石砸這種會見血的方法,所以沈蒔認為,她八成是掐住了幺妹的脖子,將人給掐死了。

「扼頸就會在死者的脖子上留下扼痕。」

若大小姐果真戴了戒指,那麼三小姐頸部的扼痕就不光會有手印,還會有戒指的壓跡。

儘管那年頭的警察不太靠譜,但畢竟酈員外大動干戈從城裡請了警官和兵士過來,但凡裡面有一兩個確實有點兒真材實料的,就能從扼痕的尺寸鎖定兇手的範圍。

沈蒔和吳景瀾相互對視,輕輕點了點頭。

小女孩兒低低地「啊」了一聲。

「大小姐那會兒不是剛剛訂婚嗎?雖然只是嫁入軍閥家當姨太太……但按照當時『趕時髦』的風氣,我想,大小姐會不會戴了訂婚戒指?」

如此板上釘釘的證據,有心人只要稍作調查,大小姐根本不可能逃凶。

【居然是這樣……】

【嗯,有理。】

「這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另外,我還有個猜測……」

大小姐打小嬌養,一雙柔荑想必是纖細秀氣的,光是指印的大小一下子就能篩掉酈家大宅里一多半的人,剩下的「嫌犯」即便逐一盤問也不會多費勁兒。

【說。】

她好似這才明白了什麼。

沈蒔繼續說道:

沈蒔頓了頓,又強調道:「當然,這僅僅只是猜測而已,我沒有證據。」

青稚的童音用一種「本宮恕你無罪」的語氣命令道。

小女孩微微垂下頭,似是在回憶當年的細節,【你說得沒錯,她那時戴了一隻戒指……就在左手的無名指上。】

看來,他們猜對了。

「小廝陳狗兒想要保護心愛的女子,就必須想方設法幫她脫罪,於是他選擇了用『分屍』的手法消除三小姐脖子上的掐痕,這是其一。」

沈蒔亮出自己的左手,「從扼痕里能看出兇手的手是大是小,手指有多長等等細節。當兇手限定在這個家裡的時候,有了這條重要的線索,兇手很容易被鎖定。」

何況,看大小姐殺人後的反應就知道她的心理素質絕對不是經得起盤查的,只要被人懷疑上,分分鐘自己就先崩潰了。

小女孩兒微微頷首。

在那個屍檢手段還遠稱不上先進的年代,把頸部砍斷,頭頸分離,再加上頭部丟失,扼痕也就不完整甚至全毀掉了。

【那麼,其二呢?】

她追問道。

沈蒔回答:「其二,是陳狗兒想令案子看起來與大小姐完全無關,於是他要誤導兇案發生的時間,給大小姐製造不在場證明,並弄出一個極詭異且難以解釋的密室,將三小姐的死推到一些超自然因素……嗯,或者應該說,是『鬼魅作祟』上面去。」

【嘿嘿、呵呵呵……】

梳妝台前的小姑娘像是聽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一樣,忽然單手捂嘴,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大聲,很快就不再維持她那本就搖搖欲墜的淑女形象,最後乾脆前仰後合,差點兒沒從椅子上翻下來。

沈蒔不知自己的話哪一句戳到了她的笑點,但也不敢催她,只得默默地等著。

半晌,小女孩兒才終於停了下來。

【沒想到,我居然也有替別人背黑鍋的一天。】

她如此評價道。

沈蒔和吳景瀾立刻就懂了。

這位不知名的妖孽等於承認了先前村裡那些案子確實是她做的,只除了三小姐的那一樁。

但即便只有一樁,這位頂著三小姐皮囊的妖孽卻不情願了。

——呵,果真很有劇本殺的味道。

沈蒔在心中吐槽。

畢竟劇本殺里有一個套路,連環殺手惡事做盡、殺人如麻,但偏偏不是本案的真兇,於是他就成了無辜的背鍋者,合該偵探還他一個清白。

【好了,說說吧,陳狗兒是怎麼做的。】

小姑娘接著問道。

——————

「關於密室的提示,就在陳狗兒的分屍手法上。」

沈蒔說道。

小姑娘沒聽懂:【什麼意思?】

「就是為什麼要把三小姐的遺體分割成那個樣子。」

沈蒔笑了笑:「她的手腳被很細緻地砍成了一塊一塊的,每一塊都很小,但軀幹只被切成了三大塊,這是不是很奇怪?」

【確實奇怪。】

小姑娘沉聲反問:【但這又能說明什麼?】

「這其實就是兇手布置的心理陷阱。」

沈蒔繼續解釋:

「一般人在某個地方發現散落著的屍塊的時候,都會下意識認為它們是同一時間出現在那裡的。但事實上,『祠堂密室』卻是分成兩次才做出來的。」

女孩兒眼中幽幽的藍焰猝然亮了起來——那是她因吃驚而瞪圓了雙眼的緣故。

「在陳狗兒決定幫大小姐善後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要把祠堂弄成一個密室。」

沈蒔說道:

「他利用的,正是下午就要搬進祠堂的紙人紙馬等紙紮品。」

接下來,沈蒔詳細地解釋了陳狗兒布置密室的手法。

首先,陳狗兒將三小姐的遺體搬到某個隱秘的地方,用柴刀卸掉屍體的頭部和手腳,再將軀幹分割成了三大塊。

接下來,陳狗兒沖洗了一下屍體上的血水,又用干布儘可能擦乾,然後用防水的油紙將那三塊屍塊包裹了起來。

小孩子的血量比成人少,沖洗起來更容易,且吳景瀾在與陳狗兒交談時,曾親眼目睹他熟練地用油紙包打包柴禾的樣子,想必換成尺寸更小的幼兒的屍塊,應該更簡單才是。

正是因為要衝洗血液和儘可能擦乾屍體上的水跡,所以陳狗兒才必須脫掉死者的衣服,以至於屍塊被發現的時候是□□的裸身狀態。

然後,打包好的軀幹部位,被陳狗兒分別塞進了三個較大的紙紮品里,再由他親手搬進祠堂。

這其實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陳狗兒是管家信任的幫傭小廝,且當時他一定就守在那些紙紮品旁邊,被管家點中幫忙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至於說被做過手腳的紙紮品會不會因被其他人碰到而發現異常,那就更好解決了。陳狗兒只需說一句「這些我來搬就行」,管家八成就會放心地將任務全都交給他。

大小姐行兇和棄屍是在下午兩點前,而管家命令眾人將葬儀用品搬進祠堂的時間是在三點半以後。中間的一個半小時,足夠陳狗兒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了。

接下來,成狗兒只需要把裝了屍塊的紙紮品安置在靠近窗戶的地方,然後靜待管家鎖門,將祠堂變成一個密室就行了。

——————

本來陳狗兒以為他可以用祠堂密室替大小姐完美掩飾罪案,可惜大小姐的心理承受能力實在不足以讓她成為一個合格的殺人犯,當天晚上就因為殺害幺妹的愧疚或是恐懼而選擇了自我了斷。

或許是身份低微進不得主宅的陳狗兒不知心上人已死的事實,又或者是事情做到一半已沒有了退路,又或許只是單純的想保護大小姐生前死後的名聲——總之,陳狗兒選擇了將祠堂密室的計畫繼續進行下去。

於是,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回到祠堂處,將已切成小塊的三小姐的手腳從窗戶柵欄的縫隙里扔了進去。

當然,為了將屍塊弄得更分散些,沈蒔猜他可能使用了修葺房屋時常用到的長柄夾子之類的工具。

畢竟祠堂的四面牆壁不過只有六米長,而位於東西兩面牆正中的窗戶寬六十厘米,用簡單的三角函數一算,理論上,只要夾子長度超過六米六,就能將手腳的屍塊放到密室的任何一個位置。

在這裡,陳狗兒還很細心地使用了一個絕妙的詭計來誤導三小姐的遇害時間。

他在三小姐的一隻斷手上繫上了紅繩,又在另一隻手裡塞了一個白事饅頭。

沈蒔想,陳狗兒聽秦嬤嬤說「那是連三位小姐都要戴的」,於是偷偷從下人房裡順了一條紅繩;至於白事點

心,則是晚飯後才由廚房分派到各屋去的,只要塞進三小姐手裡,任誰都會認為她是在點心蒸好以後才遇害的。

可惜他不知道秦嬤嬤把繩子系在了「三小姐」的腳上,才令看似完美無缺的「密室」露出了破綻。

最後,陳狗兒將長夾子修剪樹木紙條用的長柄剪刀,剪碎藏著三塊軀幹的紙紮品,再隔著窗戶拆掉包裹屍塊的油紙包,將屍塊扔到地上就行了。

「最後,陳狗兒之所以要將密室弄成後來那副樣子,就是為了掩蓋幾個紙紮品曾經藏過屍塊的事實。」

沈蒔說道。

如果祠堂里只壞了三個紙人紙馬,那麼大家就很容易將它和三小姐的碎屍聯繫在一起。

但如果所有葬儀用品全都七零八落,屋裡還灑滿紙錢,又潑了許多鮮血,就沒有人能想到兇手其實真正想掩蓋的究竟是什麼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把葉子藏在森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