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血脈合併

正文卷

「盛大的狩獵?獵人?」

夜寒君的臉上寫滿了困擾。

這都什麼跟什麼?哪個族人說的?

八十年一晃,外界又出現特大的變故了?連他這個少弱病殘也不想放過?

「此事的重要性,位居榜首。」

「冥燈之大,暫時沒有第二件事能夠與之媲美。」

「你不要刨根問底,連我也沒有洞悉全部,做你該做的事情,時機到來之時,心中自然有數。」

血巫神女瞥了一眼夜寒君背後的十字藍劍,霧紗下的容顏似有漫不經心之色。

她輕輕合掌,清脆的掌聲響起,兩道虹光由遠及近,轉瞬抵達。

「拜見大巫!」

兩個身著天藍色開叉裙袍的類人少女,匍伏倒地,面露絕對的恭敬。

她們的容貌沒有遮擋,眉清目秀,充滿青春活力。

但她們的四肢並非血肉,完全由水組成。

碧藍的水臂和水腿,柔軟無骨,清澈透明,還會隨著呼吸的頻率盪起漣漪。

望見她們,夜寒君便好像置身雨後竹林,桌案上一盞清茶,耳畔邊一縷笛音,芳香自溢。

「帶他去血葯殿,沐浴、洗漱、靜心、養身。」

「從今往後,你們便是他的丫鬟,悉心照看他的起居,不得有任何差錯。」

血巫神女·巫血璐,淡淡吩咐道。

「遵大巫之令!」

種族名為「輕泉女巫」的兩名異巫,恭聲應道。

而後,她們站起身,水臂交於胸前,做出一個特殊的行禮動作,垂首含羞道:

「夜族的皇者,冒昧了。」

「嘩啦啦——」

水花翻湧,晶瑩剔透間,一道大浪拍來。

強壯如鵝大仙,輕盈如花燭,全都被水浪捲起,以奇快的速度沖往一個方向。

作為正主的夜寒君當然無法倖免,他沒有抵擋,被迫接受。

少頃,水花濺落,浪濤平緩。

夜寒君發現自己來到一座風格迥異的神殿中,裡面栽種著數不清的奇花異果。

食人花、遠古藤、火衫木、連香樹、金土蓮……

一花一草、一樹一葉,皆是淺深不等的紅色,全都是變異的,變異的方向和鮮血有關,無一例外。

在撲鼻的香甜腥味中,一口方方正正的葯池,以突兀的方式落座中央。

裡面承載的液體,黏稠如血漿,晶瑩若珠寶,流霞飛縱,奇光異閃,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久久不願挪移視線。

「本宮似乎下過命令,葯浴途中,不得打擾。」

「難道連片刻的安寧,如今也成了一種奢望嗎?」

葯池中,血波蕩漾,一截雪白的藕臂伸出。

透過蒸騰的血霧,一個赤身果體的巫女若隱若現。

她背對著夜寒君,濕漉漉的赤紅色大波浪披在肩膀上,嫵媚中充滿性感。

蔥白的手指,捏著一朵巴掌大的血蓮花,順著雪白的肌膚一寸寸擦拭時,每一個動作都在詮釋著優雅。

「血碧玉下,我等奉大巫之令,還請不要責怪我們。」

一左一右,正欲攙扶夜寒君進入葯池的輕泉女巫,先愣後驚,旋即半跪在地上,一個掩蓋驚慌,一個強做鎮定,異口同聲解釋道。

「哦?」

另一道稍顯慵懶的聲調響起,不遠處,一個沉在血池底部的血巫神女,緩緩上浮。

晃眼的白光一閃而逝,驚鴻一瞥間,夜寒君對上了一雙赤紅色的眼睛。

在這雙眼睛裡,他看到了三分的審視、七分的好奇。

「你便是送入我族的夜氏少皇?」

巫血雱閃爍著美眸,纖細的手指游曳在赤裸的肌膚上。

於是,隱沒蹤跡的血色巫裙,像是皇后的盛裝禮裙,重新穿戴在她的身上。

「咦?」

血光一閃,同樣穿戴整齊的巫血碧,閃現至夜寒君的右手邊。

她繞著花燭徘徊一圈,猩紅的目光恍如探照燈,要將她里里外外全部看穿。

「你吸收了祖巫之力?居然成為了血巫眷屬?」

「閣下。」

花燭仰起面龐,不卑不亢:

「初來乍到,正想請教,何為血巫眷屬?」

「血巫眷屬,即巫祖傳人。」

巫血碧湊近花燭的金色長髮,貪婪聞嗅著她的氣味:

「既然是夜氏族人的契約從屬,你應該知道。」

「我們血巫一族,先天為聖,純血的族人非常稀少。」

「我們會吸收弱小的巫族,以及屬性親近的異族,充當附庸。」

「這些傢伙里,只有極個別血脈優質者,加註運氣,才有可能成為巫祖認可的傳承者。」

「一旦擁有這樣的印記,她們便不是僕從,而是『遠房親戚』。」

「除了定期享用我族的洗禮,提升位階的成長效益。」

「未來,若是缺失自然進化的方向,可以嘗試往不完全的血巫神女進化。」

「不完全?」花燭側目,心生疑惑。

「相同位階,會比純血的我們弱一點。」

巫血碧巧笑嫣然:「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對標其他的至聖之胎,你是封神遺脈,玄法通天,自然所向披靡。」

「也就是說,我的未來多了一個方向?」

花燭若有所悟,忖思數秒後,頷首答謝。

巫血碧無所謂一笑,輕輕一閃,婀娜的身影飄落在夜寒君的身前。

她湊得極近,夜寒君能聞到她身上的氣味。

不夠香甜,也不夠腥臭。

像是蠢蠢欲動的蠻獸,如山的血氣封印在人類大小的軀體里,一舉一動都有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真年輕呀。」

「你們這一族,相當誘人呢……」

巫血碧的喉嚨尖里,發出奇怪的聲音。

透過朦朧的霧紗,夜寒君隱約能瞧見,她「含情脈脈」,滿滿的渴望。

「誒……可惜了。」

「就你現在的狀態,咬你一口,你應該挺不下來……」

扭捏了一會的巫血碧,以遺憾的口吻,緩緩與夜寒君拉開幾米的距離。

她視夜寒君為禁忌,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沒意思,長這麼大,我都沒有品嘗過夜氏皇者的鮮血。」

「不過……你都進入巫祖銀棺了,居然還是這般落魄的樣子,遭遇的困境,真夠慘的……」

巫血碧嘖嘖稱奇。

顯然,她對於夜寒君的遭遇一無所知。

「想要創造奇蹟,談何容易。」

似乎知曉些許情報的巫血雱,定定地望著夜寒君的側臉:

「他的路,若不能劃分時代、開闢傳奇,必然身死道消。」

「雱姐!」

巫血碧不樂意了:

「我最討厭猜謎了,怎麼,連我也沒有資格知道他的真實經歷嗎?」

「對外,他現在是已死之人。」

「即便是夜氏族群中,明確知道他還活著的人,據說也是少之又少。」

巫血雱搖頭,囈語道:

「夜氏少皇,夜寒君。」

「你放心在這裡靜養,你的妹妹、門徒、弟子、朋友,如今都呆在血巫祖地,享有絕對充沛的資源,穩紮穩打提升著實力。」

「你暫時不能見他們,沒有猜錯的話,你現在只需要養傷,儘可能快的痊癒身體……」

「行了,專業的事情得讓專業的眷靈解說。」

一個無比輕挑的聲音打斷談話,神殿正門的方向,一道身影徐徐走進。

他身著裁剪得體的黑色禮服,背後披著酷酷的黑色披風,腳下踩著油亮亮的皮靴,要不是鍍著月霜的病態皮膚,以及三米有餘的高度,很難和人類區分差別。

「伯特納爾,你來做什麼?」

巫血碧和巫血雱——同時沉下臉。

尤其是前者,赤紅的大波浪劇烈翻湧,一柄柄鮮血長槍懸浮在她的頭頂。

近距離感受尖端的鋒利感,夜寒君毫不懷疑,這位至聖小成的血巫神女,真的想不管不顧的大打出手。

「小血碧,這麼想我嗎?」

吸血鬼親王·伯特納爾,彷彿沒有看到鮮血長槍,一步一步,泰然自若。

巫血碧冷笑連連,頃刻間,數十柄血槍爆射,彌天的血霧蕩然無存。

「撕拉!!」

血槍刺擊的速度有多快,伯特納爾的動作就有多麼悠閑。

他一揮長袍,血槍的彈道從水平變向垂直,全都倒插在血池中,粉碎成血浪狀的能量物質。

「誒誒誒,這麼迷戀哥,哥會很苦惱的。」

伯特納爾大步流星,忽然突進到巫血碧的面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滾!」

巫血碧大怒,指甲瘋狂延長,眨眼間化作十柄血劍,惡狠狠斬向伯特納爾的脖頸。

「小血碧,你再修鍊一兩千年,恐怕也傷不到我一根毫毛,何必呢。」

聳了聳肩的伯特納爾,側身一跳,完美避過所有的攻擊。

他噙著完美的微笑,迷人的琉璃之眼,望了一眼旁邊的巫血雱:

「血雱,你該不會和血碧一樣,也這麼不懂事吧?」

「吸——」

巫血雱深吸一口氣,如血一般通紅的皮膚,緩緩回歸雪白。

狂暴的氣勢驟然下降,可她壓在喉嚨口的沙啞聲音,其中的厭惡撐腸拄腹:

「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居然敢褻瀆神族,欺辱嵐姐……」

「若不是夜族力保你,將你挫骨揚灰也難解心頭之恨……」

「哎。」

伯特納爾嘆氣道:

「我和血嵐明明是兩情相悅,為什麼要阻撓我們呢?」

「胡說八道什麼!」

巫血碧憎恨道:

「巫祖剛剛神隕,你以訪客的身份來到我族,就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再過個幾千年,要是血巫一族式微,你是不是就敢擄走我們全部,大肆拓寬你的後宮人選?」

「哥不想和悍婦講道理。」

伯特納爾打了個響指,一條血紅色的封條,貼在巫血碧的嘴巴上。

不顧她唔唔唔氣急敗壞,伯特納爾氣定神閑,坦坦蕩蕩道:

「實不相瞞,我和血嵐上上個紀元就認識了。」

「她救過我的命,我也救過她的命,我們之間的關係,遠比你們想像的複雜。」

「巫祖生前有令……」

巫血雱一字一頓:

「血巫一族,以血傳承,只可獨自繁衍,不可與任何異族結合。」

「即便你同樣執掌鮮血之道,並且是這條道路上的王者聖靈,你也不該破壞我們的規矩……」

「小問題,何足掛齒。」

伯特納爾擺手。

沒等兩位神女目露凶光、殺機畢露,他捏出兩朵鮮血玫瑰,一左一右別在兩巫的頭髮里,一臉奇怪道:

「難道血嵐還沒有告訴你們嗎?她已經懷孕了。」

「我以實踐證明,吸血鬼一族的王者,可與血巫一族的純血後裔,實現『血脈合併』。」

「現在執掌族長的應該還是巫血璐吧?這婆娘也真是的,不是都鑒定過了嗎?血嵐體內的孩子,還沒有出生,神血濃度堪比至聖虛引。」

「一旦出生,她很可能是幾萬年以來,血脈濃度最高的血巫神女。」

「我這哪裡是闖禍?明明是立了大功!」

「這個孩子將會是血巫族的希望,要是有朝一日成長到血巫神那個層次……哈哈哈,哥就是封神的爹,誰敢橫我一眼,我讓女兒拍死它!」

英俊瀟洒的伯特納爾,擺出厚顏無恥的架勢時,帥氣依舊逼人。

夜寒君、巫血碧、巫血雱,均是愣住。

尤其是後兩個,怒意消減,油然而上的震驚,清晰地表達在每一個肢體動作中。

「這不可能……吸血鬼和血巫……怎麼可能結合?」

認知被顛覆,巫血碧只覺得天旋地轉,世界不再真實。

她陷入渾噩麻木的狀態,踉踉蹌蹌跑出血葯殿,轉眼消失在身前。

「身為異族,卻在祖地中暢通無阻,連這裡也能隨便踏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尚且能夠維持冷靜的巫血雱,凝視著伯特納爾的迷人雙眼,緩緩發問。

「耶嚕!」

「這裡是丈母娘的家,哥當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伯特納爾拍了拍巫血雱的肩膀,大大咧咧。

「我會找嵐姐以及璐姐——詳細確認。」

巫血雱深深地盯了一眼,隨即騎著一頭召喚出來的血虎,狂奔離去。

「呼……女人就是麻煩,哪裡都一樣!」

伯特納爾擦了擦額頭莫須有的冷汗,忽然一揮手,遣散兩個輕泉女巫:

「好了,你們先離開這裡。」

「記住,你們體內被種了血咒,要是有任何泄露隱秘的舉動,巫血璐一定會殺了你們。」

「不敢……」

渾身顫慄的輕泉女巫,小心翼翼告退。

伯特納爾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來,正式面對夜寒君。

「嘖嘖嘖,虛得一塌糊塗。」

「這還是我夜氏的好兒郎嗎?病秧子也沒有這麼寒磣。」

夜寒君抽了抽嘴角,平緩心情後,冷靜問道:

「前輩過來,應該不只是探望吧?」

「不巧,只有探望。」

伯特納爾丟出一枚戒指,稀疏平常道:

「這裡面有各式各樣的大葯,最低也有九千年的年限,全都歸你。」

「哥不管你的天劫究竟是渡過了還是怎樣,這是你的劫難,哥幫不了你,不會瞎給建議。」

「但你現在很重要,至關重要。」

「你從大墓中帶出來什麼東西,你自己有數,哥不瞎叨叨。」

「快點養好傷,狩獵要開始了。」

「這一戰要是成了,哥可是要載入史冊的,你不能掉鏈子,更不能拖後腿。」

……

留下一枚戒指,以及幾段話,伯特納爾瀟洒離去。

血葯殿中,夜寒君大半個身子浸泡在血池裡,滾燙的鮮血燒灼著他的皮膚,刺痛的靈魂,終於有了舒緩的趨勢。

「大蝌蚪……」

瓜瓜也在血池裡蛙泳,悄咪咪靠近夜寒君:

「大帥逼怎麼會知道我們的秘密?」

「小黑帽她們都忘記了,他卻知道,這種被剝光的感覺好奇怪呀!」

夜寒君皺著眉頭,沉吟不語。

這的確不可思議,夜天子藏在他的身上,理論上只有他和瓜瓜保留了記憶。

是渡劫之時,被人發現了跡象,泄露了天機。

還是更早之前,遞交修羅弓碎片的時候,有人察覺到了問題?

夜寒君想了半天,不僅沒有理清思緒,反而更加茫然。

族人盯上了這股力量,究竟要幹什麼?

冥燈無冠位,更無封神坐鎮。

八十年一晃,紅塵深淵籌備的兵馬,難道已經達到了大舉入侵的程度?

戰爭……戰亂……一觸即發?

恍惚中,紛亂的想法劃入虛無,夜寒君徹底平靜下來。

他汲取著血池中的養分,修補著靈魂上的創傷,意識體愈發空靈。

良久、良久,他到了轟的一聲。

如有千軍萬馬在大草原上狂奔,大地震動,血池翻湧,古意盎然的神殿……崩塌一角。

一束光落下,比白晝更亮。

與之相伴是齊天的呵叱聲,有生靈在大叫,傲慢之言惹人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