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天魔遺音
「鴉鴉……鴉鴉呢？」
一臉懵逼的大海星，東張西望，愣是找不到昔日的小夥伴。
似是不信邪，它停止跳躍，五個腕狀的身體器官按照順時針的方向，逐一接觸地面，形成一個緩慢滾動的姿勢。
「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從生疏到嫻熟，繞著夜寒君轉了十圈，除了兩團散發著金光的不明物體，大海星什麼也沒有找到。
最終，它只能把肚子對準夜寒君，圓溜溜的眼珠子像是要裂開一樣，再一次獃獃地問道：
「鴉鴉……鴉鴉呢？」
「它在你肚子里。」
夜寒君指了指它的身體，肉嘟嘟、胖乎乎的，乍一看還挺可愛。
可只要視線一停留在大海星的本體，無論聚焦何處，左臂的花紋就開始攀爬。
瘙癢感劇增，強忍著抓撓的衝動，夜寒君察覺血流的速度在加快，像是有無形的泵，正在推動血液循環。
它用多餘的觸腕指著自己，瞳孔中折射著強烈的渴求：
「我要痛苦……越痛越好！」
默哭喪著臉，像是沒有奶吃的娃兒，滾著追向夜寒君。
「這裡……不痛。」
少頃，花紋蔓延至左肩，繼續往胸腔以及脖頸、右臂蔓延。
「等等，你不能離我太近。」
短促的震動後，指甲蓋鼓起，砰的一聲爆開。
它的身體非常靈活，遠超以往的笨拙。
五百米開外，夜流螢望著左手手背上的花紋，嘗試以黑暗元素洗刷，沒有任何作用。
距離達到一百米時，不去注視，花紋出現消退的跡象，軀體漸漸恢複正常。
「別跑……別跑……」
沒想到的是，這一次花紋攀爬的速度只是變慢，依然在繼續。
但不知什麼原理，詛咒僅限於此，永遠被定格在一小片區域，無法向外擴張。
耐心等待一小會兒，因為不再注視，花紋逐漸枯萎，手背的異樣消弭無形。
夜寒君扇動翅膀，再次後退。
「好可怕的詛咒……」
「隨便往哪一扔，便是殺戮機器，就連倖存之人，也會留下難以磨滅的靈魂陰影……」
「這到底是什麼生靈，好邪乎！」
夜七一臉平靜，端詳著缺失的一截指頭，若有所思道：
等到大半個胸腔也被五彩花紋覆蓋的時候，夜寒君有一種烈火焚身的煎熬感。
大海星正反兩面的眼珠下，各有一個裂開的縫隙，疑似口器。
他伸出手掌，小拇指上的指甲蓋，同樣有鮮艷的紋理附著。
等到拉開的距離，達到五十米時，花紋停止蔓延。
似乎再繼續下去，他的身體就會毀滅，連帶著骨骼、臟器、皮肉……綻放的剎那，便是一朵凋零的血肉煙花。
夜七盯著默看，幽幽目光如深淵的鎖鏈。
「這樣的災獸，太適合戰爭了。」
「夜……夜寒君……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就要一起分享痛苦……」
悸動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夜寒君撐開夜之翼，快速撤退。
「噢，鴉鴉在肚子里呀，那就好……」
觸腕能夠吸附牆壁的它，能在牆壁上行走如飛。
這可是大海星形狀的污染物，有這樣的能力，誰敢與它呆在一塊？
「不許跑！」
即便夜寒君擁有夜之翼，能夠飛天或者遁入陰影，默也越滾越快。
「距離太近也會受到詛咒？」
「效果是自爆？」
「嗡嗡嗡——嗡嗡嗡——」
「痛苦！我要痛苦！嗚嗚嗚！」
「噗通！噗通！噗通！」…
幾根觸腕蹬地，也能輕鬆躍起數百米的高度，落地之後毫髮無傷。
「位階越高，災獸、邪獸、荒獸的危險係數，都會成倍增長。」
夜寒君撇過頭，不去注視。
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左瞧右望，滾著圈兒靠近夜寒君。
憑藉這個器官，它發出人類的聲音，從口齒不清，慢慢的摻雜情緒。
「顯而易見，默的心智有質的增強。」
「但離『聰慧』，好像還有一大段距離……」
夜流螢挑著好看的眉毛，津津有味看著。
它追，他逃，他插翅難飛。
這可是不多見的畫面，錯過今天，也不知下次能不能看到。
「等一下！你不要過來！」
夜寒君的額頭分泌冷汗，大聲喝止。
「給我痛苦……我就不追你！」
默停了下來，兩條斜著朝天的觸腕，一抽一抽的，像是在痙攣，語氣卻是格外的理直氣壯。
「喜歡的東西是一點沒變啊……」
夜寒君沒有天地之胎可以驅使，毫不猶豫甩出一枚炎魔龍的龍晶。
這種龍晶的結構較為脆弱，一旦承受較強的衝擊力，就會變成一顆超級炸彈。
「嘭！」
龍晶砸地，轟然爆開。
距離最近的默歡呼一聲，整個身體撲上去，以一己之力抵住全部的火浪。
「快樂……快樂回來啦！」
「夜寒君！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真·烈火焚身的默，完全投身火海，遭受著煉獄一般的殘酷折磨。
它太開心了，無敵開心。
隨著觸腕燒得越焦，它發出令人雞皮疙瘩的呻吟聲，十分享受當前的狀態。
「讓叔祖見笑了……」
莫名狼狽起來的夜寒君，出現在夜流螢和夜七的身後，表情略微尷尬。
「很有趣。」
夜七微微一笑，「完全形態的災之眷靈，恐怕不會擁有自我的主觀意識。」
「這一隻是半災，要是能藉此獲得心智，間接掌握自身的血脈，某種程度上，不見得弱於完全形態。」
夜寒君流露一絲異色，瞄了一眼夜流螢。
見後者輕輕點頭，他抱著拳頭，畢恭畢敬行上一禮：
「依叔祖的意思，我應該竭盡全力滿足默的需求嗎？」
「自然。」夜七言之鑿鑿，「這恐怕就是它的先天本能。」
「若是無法滿足，輕則延緩成長，重則離你而去，沒有益處。」
「道理是這個道理。」夜寒君輕嘆一聲：
「我擔心的是，它好像越來越強了。」
「萬一有一天，其他的夥伴壓不住，想要讓它老老實實躺下去，棘手的程度不亞於跨越大位階與首領級的怪物交戰。」
「也許吧……」
夜七想了想，突然提醒道：
「紀元之鐘響起時，務必看好它。」
「這樣的生靈，天地自然最是討厭，要是因此遭遇抹殺，你至今的培養必然付諸東流。」
「是。」夜寒君心中一凜，這一點也是他一直不安的點。
「噗！」
第二道金光熄滅，一雙恨天高水晶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彈響聲。
順著聲音，三道目光往前掃落。
「我……應該沒有變醜吧？」
艾姬芙拉第一時間用雙手撫摸臉頰，顫抖的聲音此生罕有。
「怎麼會呢，魅魔小姐更漂亮了。」
夜流螢笑著安撫，艾姬芙拉像是沒聽到似的，一雙柔嫩的惡魔之爪，從眼睛摸到鼻子，再從鼻子摸到嘴巴，幾乎是把整張臉摸了個遍，方才鬆了一大口氣。
「萬幸……」
「臭人類，拿面鏡子來！」
確認自己「變化不大」，艾姬芙拉冷靜下來，慌亂的心神恢複正常。
夜寒君不太在意「臭人類」這個稱呼，不久前剛剛脫離猛鬼殿的他，渾身臭烘烘的，散發的味道確實不好聞。
不過，他眨了眨眼，面露一絲古怪的同時，取出青春樹，又取了一面大鏡子，全都堆在艾姬芙拉的面前。
「啊！！！！！」
艾姬芙拉只看了一眼，尖叫出聲。
「該死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氣了半天，硬是找不到貼合的形容詞。
「渾蛋！都說了不要進化！我要退化！」
艾姬芙拉開始發大小姐脾氣，兩隻腳跺得地面砰砰作響。
夜流螢捂嘴偷笑，少有的輕鬆愉悅。
「你確實變美了呀，比過去更加好看。」
「可這跟脫光了有何區別？把我的盛裝禮裙還給我！！」
艾姬芙拉跺著腳，忽然意識到動作的幅度太大，猛然抱住胸，一整個蹲在地上，儘可能縮成一團。
「明明身材那麼好，為什麼要藏起來呢？」
夜流螢實在不理解，大大方方挺著自己的胸脯，目露困惑道：
「雖然布料少了很多，但是更好看了呀。」
「連同一性別的我，也不想從你的身上挪開目光，魅惑效果大幅增強，難道不應該開心嗎？」
「不行！絕對不行！」
艾姬芙拉一口回絕，咬牙切齒道：
「我最討厭暴露裝扮，此前研究了許久，好不容易改變伴身服飾的長度，遮住了整個身體！」
「進化之後，背地裡的能量性質又變得不一樣了，又要從頭開始研究……真是煩死了！」
「臭人類！把頭扭過去！不準看我！」
艾姬芙拉尖叫著，又把憤怒的目光瞪向夜七，涌到口邊的謾罵，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性格偏執的魅魔？也算是萬中無一了。」
夜七笑了笑，垂落目光，滿足對方的小小要求。
「起碼讓我鑒定一下……」
夜寒君努力讓自己不去看那前凸後翹的半裸身體，然後發動「資質鑒定」。
——
【種族名稱】：魅魔女王
【混沌印章】：「獄」
【主修】：殘忍道/無情道/惑亂眾生道
【位階】：天地之胎·虛引
【混沌靈紋】：20000紋「勾魂指甲」、25000紋「層層魅影」、28000紋「欺詐酒杯」、29333紋「女王之椅」、29950紋「女王皮鞭」、29998紋「心之奴」
【核心個性】：「厭世/唯我獨美」
【當前狀態】：怨氣衝天/殺意沸騰/渴望毀滅/無地自容…
【契約關係】：非常穩定
——
「魅魔女王么……」
「沒有極限技能，但有兩個非常接近極限……」
夜寒君確認情報，背過身去，強行壓制內心的邪噁心理。
此前哪怕是滅度圓滿的「古代魅魔」，從來沒辦法真正影響他的心智。
進化過後，雪白的頭髮總覺得毛茸茸的，很想摸一摸，玩一玩。
彎曲的惡魔之角，莫名可愛，要是用手指輕輕一敲，也許能發出清脆的聲響。
還有那張禍國殃民的臉，眉毛纖細如月、鼻子嬌小玲瓏、櫻唇嬌艷欲滴……若不是意志堅定之人，就像流螢說得一樣，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再往下……那就是禁忌話題。
此前酒紅色的盛裝禮裙，套了一層又一層，遮擋得嚴嚴實實。
雖然那豐腴的身材，依然能窺得輪廓。
可無論如何窺探，都不如剛才驚鴻一瞥時，心靈深處的極致震撼。
艾姬芙拉……美若天仙！
她的身體若是暴露在塵世間，便是億萬年才有一顆的絕世珠寶，千嬌百媚，卓越多姿，引人驚嘆，惹人犯罪。
「注視默會獲得詛咒大禮包，注視艾姬芙拉會獲得魅惑大禮包，伱身邊的惡魔，還真沒有一個善茬。」
夜流螢也偏過頭去，再看，她也要忍不住了。
這絕非正常的心理活動，艾姬芙拉的軀體天然融合著強大的魅惑效果。
視線每停頓一秒，彷彿就會有惡魔的笑聲回蕩在耳邊，讓你靠過去，然後以最卑微最低賤的姿態，跪在艾姬芙拉的腳底下，從此成為女王的玩具。
「臭人類，送我回去！」
艾姬芙拉黑著臉，耳根邊卻是通紅如血，潛藏的春色無邊無垠。
「唰！」
夜寒君強制回收，滿足她的願望。
「怎麼樣？沒有削弱吧？」
夜流螢知道夜寒君掌握鑒定權能，徑直問道。
「沒有默那麼特殊，只能說符合預期。」
夜寒君輕輕點頭，「技能變了很多，可惜想要測試，恐怕要等她重新掌握衣服的尺寸變化，還要挑她心情好的時候。」
「……」
兩人沉默一會，相視一笑。
這麼奇葩的惡魔，實在是活久見。
偏偏還是魅魔一族的特殊變種，天曉得再往後成長，到底能變成什麼模樣。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成為魅魔一族血脈的源頭，卻又守身如玉、唯我獨美。
魅魔一族的風氣……該不會以她為榜樣，徹頭徹尾跟著改變吧？
「現在，只剩下天琴雷魔。」
夜七一點也不在意艾姬芙拉，注意力一大半停留在默的身上，其次就是天琴雷魔。
三人重新安靜下來，耐心等待著。
「噗！」
半小時後，金光終於熄滅。
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默，忽然站起身來，眨巴著大眼珠子往前看去。
「簌簌簌簌……」
琴還是琴，沒有變大，沒有變小，體積一致。
但琴身變成了黑色，表面附著六道墨綠色的閃電圖騰，漆黑中透著令人驚艷的視覺美感。
七根琴弦銀白如雪，像是剛剛剝出來洗乾淨的龍筋，伴襯在那些閃電圖騰附近，莫名比瓷器還要精美。
「鏘！」
一團朦朧的金霧從琴尾處飄出，晃動兩下凝聚成一個金身惡魔。
等到眉心的血眼睜開以後，它露出痴迷與興奮的表情，修長的手指捻動一根琴弦，聆聽著脆生生的琴音回蕩在耳邊，它肉眼可見地激動起來。
「音質……更上一層樓！」
「有如此琴器，何愁彈不出驚世之曲？！」
絕弦凝聚的幻身坐了下來，雙臂托舉琴身，背後突然又生出額外的兩隻手臂，從上往下搭落琴弦。
「淙淙——」
「噹噹——」
「嘩嘩——」
……
琴音百轉，熟悉的「明湖吟」聲聲入耳。
夜寒君吃驚，這首曲子他聽了不下千遍，雖然沒到膩歪的程度，但確實已經聽不出新鮮之處。
可現在，彷彿夢回魔窟。
初次聆聽時的震撼，又一次衝擊大腦，抵達血肉的最深處。
「夜寒君，又不痛了，怎麼辦啊？」
一個軟乎乎、冰涼涼的東西，突然抱住大腿。
夜寒君一個激靈，低頭望去，果然是默。
它正用呆萌而又渴求的眼神，瞪著自己，一副非常急切的樣子。
「保持距離！我們保持安全距離！」
夜寒君努力抽離，死活掙脫不了默的擁抱。
它的力氣太大了，那些吸盤更是具備可怕的吸附力量，哪裡是他這樣的人類之身能夠擺脫。
「不許騙我！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默搖了好久的腿，眼看花紋都要爬到夜寒君的臉上，終於把觸腕鬆了開來。
夜寒君立即後撤，確認夜流螢和夜七不在原地，扔出第二枚炎魔龍的龍晶，再次引發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和古籍中描述的形態不一樣，這是何故？」
重新回到夜七和夜流螢的身邊，夜七目不斜視，面露沉思。
「確實，其他地方大差不差，但古籍中沒有提到，幻身擁有四臂……」
夜寒君確認軀體上的詛咒正在緩慢消除，心緒重新穩固，激活「資質鑒定」，進行更近一步的觀察。
——
【種族名稱】：天魔遺音
【混沌印章】：「獄」
【主修】：演繹道/鎮殺道/音律道
【位階】：天地之胎·虛引
【混沌靈紋】：28888紋「明湖吟」、29500紋「輕狂」、29990紋「大寒」、30000紋「將軍怨」
【核心個性】：「精益求精」
【當前狀態】：天魔合一（永久）
【契約關係】：穩定
——
「獨尊無雙之技……果然留不住啊。」
「由此可見，能夠持續性擁有的蠅月，到底有多麼非凡……」
目光灼灼的夜寒君，盯著狀態一欄，眉宇間的困惑越來越深。
天魔合一，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