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瓜瓜王朝

正文卷

第241章 瓜瓜王朝

輪到你做出選擇了……輪到你做出選擇了……

這一句話,不僅僅在湯谷的腦袋裡反覆播放,也循環在每一個人的耳中。

杜元甲、邊浩然、紀嚴……最為熟悉的一批人,看待寒君的目光陡然也變得陌生。

樓之辛浮現戲謔的笑。

剛剛提醒之言馬上就應驗了,還有比這更有趣的事情嗎?

樓之易緘默不語,唯獨臉色不斷變換,顯然心情決然不平靜。

王位之爭——不是一日兩日的光景。

眼看障礙一個個掃除,甚至連最棘手的草蛙國也淪為刀下亡魂。

湯谷本可以名正言順,登上藍蛙國國主的寶座。

他作為實力最強、功勞最高的大供奉,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他去寵幸。

誰能想到,突然殺出的寒君,還有稱王之心。

開口便是統一三蛙,閉口便是王朝之主,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點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我……我……」

湯谷蠕動嘴皮子,雙眼時而茫然,時而鬱結。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開口。

可他們難道不清楚嗎?從寒君殺死湯繩的那一瞬間,留給他的選擇只有一個。

「殿下,你可想清楚了。」

樓之辛譏笑。

鵝大仙哼了一聲,踩著腳蹼踱步而來:

「看來伱是不想活了,局勢這麼明朗還敢嘰嘰歪歪,來吧,本大仙送你升天!」

守衛骷髏和狂鐵草,一左一右護在樓之辛的身前。

樓之辛面色陰鬱,定定地看了鵝大仙一眼,像是要把它的樣子烙印在靈魂中。

下一秒,他強制回收兩頭契約眷靈,然後捏碎一枚青色的玉珠,化作輕風消失在原地。

「呱呱!」

趴坐在花燭頭上的瓜瓜,馬上伸出短小的前肢,指著迷宮的某個方向。

鵝大仙冷笑一聲,朝著那個方向振翅飛去,絲絲縷縷的殺意遍布軀體。

「樓之易,好歹也是你的同胞弟弟,一點舊情也不念嗎?」夜寒君淡淡發問。

「呵。」樓之易嗤笑,「我與他勢同水火,閣下能幫我殺掉他,反而能讓我舒心。」

「那便好。」夜寒君點頭,目光落向湯谷,「太子殿下,想清楚了嗎?」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裡。」

「寒師決定如何做?」

湯谷深吸一口氣,「聽先生的意思,赤蛙國已經歸順。」

「但……即便加上草蛙國國主擒拿,大半的好手摺戟於此,統一三蛙依然不是輕易之事,各方面的牽扯相當巨大。」

「這個簡單。」

夜寒君不以為意,表情淡如秋水。

三國首腦都已降服,剩下的無非是聯合接管、聯合統籌,都是雞毛蒜皮的麻煩事,談不上勞神費心。

「好吧,都聽寒師的。」

「需要我如何做,告訴我便是。」

湯谷深深嘆息,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

朱血丹、李弓、蝦頭、蝦鉗……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始終有不真實的異樣感。

巨蛙池沼——要變天了?

有如此梟雄在位,對於三蛙國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湯谷,你帶著湯狄,隨我深入遺迹。」

「滄海閣、天涯府的同僚可與我並行,其餘各族的家主,收拾戰場,清點戰利品,暫且在遺迹中住上一段時日。」

……

三小時後,鵝大仙提著狂鐵草和守衛骷髏的屍骸,與夜寒君匯合。

彼時,湯谷看到了湯政,兩人相視一眼,同時浮現一縷同病相憐的苦笑。

「呀?兄長?」

又過了一會,夜寒君將陵墓深處的湯慶靈帶了出來。

湯谷愕然,驚奇地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根本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

「大哥,我好難啊!」

湯慶靈兩眼淚汪汪,忍不住哭訴道:

「自從來到舊皇城,我好端端呆在營帳里,每一天都很謹慎!」

「誰能料到,突然被女巫抓走,還被逼著進入了遺迹!」

「更恐怖的,寒師帶著我找到了老祖宗的棺材,老祖宗還顯靈了!」

「他把我當做最出色的湯氏後人,我還吸收了他的傳承,我我我……我以後再也不能擺爛了,真的要認真學習了……」

湯慶靈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聽她哭訴的湯谷,眼神空洞,嘴角抽抽。

一雙手不知是放在湯慶靈的肩膀上,還是拍拍她的後背,予以安慰。

——安慰個鬼啊!

三國首腦費盡心思爭奪的機緣,到頭來落在了這個不成器的妹妹手裡?

湯慶靈她……好委屈哦!哭得好大聲哦!

湯皇的傳承,有這麼燙手嗎?!

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湯谷不斷地深呼吸。

一次、二次、三次……眼前依然發黑,他果斷撇過頭來,再也不想看到湯慶靈這張嬌氣的臉蛋。

「哭夠了沒有?」

淡淡的發問,如遭雷擊。

湯慶靈一縮脖子,淚水說停就停。

她顫顫巍巍轉過身來,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寒師,我有好好學習的。」

「但是老祖宗的傳承太難了,我得先從基礎知識學起,給我點時間,一點點就好……」

「走吧,出去了。」

夜寒君打斷湯慶靈,轉身就走。

盤鐘相當爭氣,不過幾個來回的工夫,便已窺探陣法的部分規則。

他更改了陣法關閉的方式,原先是定時百年,每次開啟維持十天,然後自動關閉。

現在變成了手動,什麼時候開啟,什麼時候關閉,由他間接掌控。

不過——也僅限於此。

其他的功能,盤鍾剛剛開始摸索,遠沒到洞徹原理的時候。

夜寒君和他約定,以後他就長期住在湯皇的棺材旁邊,日日夜夜研究陣紋的奧秘,順便掌管整個陣法。

而夜寒君並不會呆在這裡,他要出去,為了追求出眾,他必須掀起更高一層的波瀾。

「嘩嘩~~~」

光芒閃爍,一行人出現在傳送陣法的中央。

濃郁的血腥味瞬間撲入鼻腔,夜寒君輕輕聞嗅,漆黑的瞳仁泛出鋒銳。

「什麼情況?!」

杜元甲大驚,放眼望去,舊皇城竟然變成了殘垣破壁,血流成河,屍骨堆山,場面何等慘烈。

湯谷、湯政,臉色風雲變化。

仔細打量不難分辨,這些死狀凄慘的人類、眷靈,並不屬於單一一個國家。

藍蛙、赤蛙、草蛙,竟然全部涵蓋!

其中數量最多的恐怕是藍蛙國和草蛙國,分別佔據四成。

餘下的兩成屬於赤蛙國,數量雖少,慘烈的程度不逞多讓。

「去看看。」

夜寒君朝著花燭吩咐。

花燭點頭,幾個閃身後無影無蹤。

耐心等待幾分鐘,花燭再次出現,微微躬身,以純正的古巫語說道:

「舊皇城大亂,三國駐守的人馬正在相互廝殺。」

「不知為何,草蛙國與赤蛙國合作,藍蛙國的處境非常惡劣,目前困守在一片半封閉的區域,無限接近於殊死抵抗。」

夜寒君頷首,轉而朝著眾人道:

「約束你們的手下,不遵命令者,後果自負。」

……

「梁帥,魔石告罄,防禦陣法快要撐不住了!」

「什麼?這可如何是好,倘若只有草蛙,我們定然無所畏懼!」

「偏偏聯合了赤蛙國,兩國施壓,兩國圍堵,我們無異於困獸之鬥,如何才能向外突圍?!」

舊皇城北區,有一片扇形區域,插滿發光的陣旗。

光幕籠罩下,烏泱泱數百人,不是臉色發白,就是昏迷不醒。

最中央的營帳內,梁水、凌厲、王求松、王鹿台……存活的主將赫然在位。

每一個都透著由內而外的疲憊感,不加掩飾的憂慮之色,使得周圍的氣氛無比沉重。

「藍蛙國,你們已經是山窮水盡!」

「投降吧,投降者可免一死,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要是抓不住的話,休怪我們不講情面!」

雷霆一般的喝聲,從外傳來。

梁水掀開營帳的門帘,只見陣法之外,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都被蠻獸、妖獸、蟲族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張還算英俊的國字臉皺得跟麻花一樣。

「撐不過今晚……」

「這才是遺迹開啟的第六日,距離結束,足足還有四天……」

「咔擦!」

王鹿台捏碎手裡的拐杖,再也無法壓住心中的恐懼:

「真不明白,本來相安無事的格局,為何鬧到這個地步!」

「孫琳,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你信任的那位寒師,自己溜了,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叫我們拿命填補嗎!」

「是啊,孫琳,你不發一言,難道就能解決問題嗎?」

左丘用力敲著桌子,額頭上的愁容無人可敵。

「三日前我便說過,為何要困守舊皇城呢?」

孫琳端起一盞茶,吹了口氣,不慌不忙抿上一口:

「但你們不聽我的,認為草蛙國重殘,赤蛙國可供調配的強者數量不多,死守七天並不困難。」

「事實證明,你們決策錯誤,草蛙赤蛙不惜代價、不計成本,你們根本無法撐到遺迹關閉。」

「我承認,我們判斷有誤。」

梁水搖頭,忽然打斷幾人交談,沉聲喝道:

「問題是……現在應該怎麼辦?」

「如果只顧及自己,我們大有機會逃出舊皇城。」

「但第4位階往下,那些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精銳士兵,我們根本無法護住,要是被草蛙赤蛙一鍋端,同樣是毀滅性的打擊。」

孫琳蹙起眉頭,認真思考。

肅穆徘徊一刻鐘,就在王鹿台、左丘等人,焦慮得儀態盡失之時,陣法外頭忽然大亂。

「吼!!」

「嗷嗚……」

圍攏的眷靈大軍,破開一道口子。

一道金色的颶風,一道漆黑的刀芒,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從天而降。

「女巫……以及鵝大仙?」

梁水震驚,猛然掀開門帘,朝著陣旗走去。

王鹿台、王求松一呆,生怕眼花似的,急忙起身追去。

「來了……」

孫琳蹙起的眉頭完全舒展。

她並沒有離開營帳,而是端起茶杯小口啜飲,安然自若得像是度假之人。

「轟隆!!」

無需侍衛報告,如此巨大的動靜,十里之外都能察覺。

司馬竹、殷昌、煙霞子、三火道人……兩國主將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圍攏,皆是手持刀刃、跨坐命輪之胎,眸光開合間精芒畢露。

「寒君,束手就擒吧!」

「我不管你有何打算,這裡已經是天羅地網,你至多一個人逃走,但你絕對無法救下所有人!」

「逃?」

夜寒君側身,面露一絲奇怪:

「為什麼要逃?」

「我就站在這裡,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主動攻擊我嗎?」

三句簡短卻異常有力的話語,如同石塊墜入湖面,盪起層層漣漪。

距離最近的士兵們,敢怒不敢言。

因為他們確實和寒君描述的一樣,慢慢往後退去。

第3位階——怎麼可能介入第4位階的戰鬥!

何況這位大名鼎鼎的寒師,一個人就能挑翻草蛙國的守軍,他們再怎麼扯著嗓子,那也只是無能狂怒,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吼!!」

裂頭鳥、殺人蛙、金魚妖、長毛魚獸……不斷有命輪之胎逼近,隱隱形成一個新的包圍圈。

鵝大仙哼了一聲,斜著眼瞥視。

連一個命輪圓滿都看不到,妄圖以數量消磨,不過是自取其辱。

花燭也是一聲不吭,只是環繞在外的金色颶風,愈發耀眼,愈發危險。

「住手!」

有一個體型臃腫的怪蛙,撲騰著翅膀飛來。

背上站著一些人影,為首之人身穿藍色的戰袍,英挺而又貴氣。

「藍蛙國的太子·湯谷?」

司馬竹揉了揉眼睛,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老眼昏花:

「他們怎麼離開遺迹的,這還不到十日,沒理由能夠出來啊!」

「等等!」

殷昌吸了一大口冷氣,聲音發顫道:

「你們看他的手裡,那個昏迷不醒、衣衫襤褸的老頭,是不是我們草蛙國的陛下?」

草蛙國的主將,紛紛瞪大雙眼。

仔細瞧了瞧,看了看,他們不寒而慄,猶如驚弓之鳥:

「好像……真的是。」

「陛下怎會淪為階下囚?湯成殿下呢?丑玉龍呢?怎麼一個也見不到?!」

「所有人——即刻停戰!」

又有一道喝聲響起,相對於中氣十足的湯谷,這道聲音有些滄桑,定然是上了年紀的老者。

循著響聲的源頭,無論是士兵還是主將,看到了永生難以忘記的畫面。

只見疑似赤蛙國國主·湯政的存在,領著愛莎王后,從獸潮中穿梭而來。

臨近守護陣旗,湯政竟然躬身四十五度,朝著寒君行禮。

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戲謔或者愚弄,只有真誠、誠懇,以及……敬畏。

「赤蛙國的士兵們,難道聽不到朕的命令嗎?」

「退後!都給我退後!」

「陛下?」

三火道人、煙霞子,一時之間懷疑有假。

但當銀杏的首領·落葉,也站在湯政的旁邊,朝著寒君淺淺行禮後,兩人近乎精神錯亂。

什麼情況?

本該敵對的雙方,為何關係變得這麼奇怪?

「啪!」

湯谷一巴掌抽醒湯狄,面無表情道:

「老東西,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哈哈!哈哈哈!!」

醒過來的湯狄,用了幾秒鐘認清局勢,披頭散髮,如同瘋子一般大喊道:

「全死了,小成死了,老醜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草蛙國的士兵們,給我殺!」

「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絕不屈服!!」

「老渾蛋!」

湯谷臉色大變,猛然拔出刀刃,插進湯狄的胸口。

湯政反應極快,聽見壓抑的獸吼聲,當機立斷道:

「赤蛙國所屬,包圍草蛙國,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們離開!」

司馬竹、殷昌、萬萊,皆是勃然色變。

沒等他們怒斥,不知何時,一個體表燃燒著淡紫色熒光的惡魔,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要麼,為了死人,飛蛾撲火。」

「要麼,認清局勢,回歸現實。」

「你……」

司馬竹驚叫,活了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樣恐懼過。

上一次,寒君一人沖向草蛙國時,他們已經領會過一次。

這一次又突破了上限,所有的毛孔都在應激,腳步踉蹌,竟然無法站穩。

……

足以掀翻巨蛙池沼的巨大混亂,用了一天一夜得以平息。

草蛙國本就死了許多人,能夠包圍藍蛙國,大半仰仗赤蛙國的兵力。

而赤蛙國——完全受到湯政的統治。

即便有再多困惑,三火道人和煙霞子也遵循命令,反過來聯合藍蛙國,強制圈禁草蛙國活下來的主將、士兵。

殺戮……終於停止。

第二日清晨,太陽剛剛升起。

舊皇城內,上萬雙目光的注視下。

湯谷、湯政,連帶著樓之易、蝦頭、落葉……

所有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向前傾斜身體,以示尊敬。

「草蛙國國主已死,各主將死的死,殘的殘,餘下的皆不成氣候。」

「我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改變當下三國之間的混亂局面。」

「然後,上至皇城,下至鄉野,告訴所有人,三蛙國成為過去式,王朝的秩序重新建立,新的王者已經誕生。」

「不知新的國號,新的王者尊稱,我們該如何公示?」

湯政抿了抿唇,目光灼灼。

「尊稱隨意,哪怕繼續稱作寒師,我也能接受。」

「但這王朝的名字,與『巨蛙』無關。」

「新的王朝,新的氣象,當以『瓜瓜』二字命名,所有的圖騰、徽章、吉祥物、守護神……都以這個小傢伙的形象量身定製,不準誇大,也不準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