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寒師布置的課後作業
「小秋，你怎麼看？」
音牆的後頭，徐老笑眯眯的，繼續發問。
這一次她詢問的對象，是考評導師團里地位最高的南華秋。
她是明星導師，可以說整個滄海閣裡面，排除院長、副院長級別的老傢伙，明星導師的權利、名望、實力、手段……便是最拔尖的第一檔，罕有人敢於質疑他們的權威。
「徐老，秋師也不是萬能的，她擅長的是開發技能和幫助一部分眷靈尋找飛升進化的方式……想要對每一個眷靈的特性了如指掌，這怎麼可能呢？」
游瑾前傾身子，主動為導師打抱不平。
徐老笑了笑，依然將期待的目光投落到南華秋的身上。
「排除火和雷的話……」
「一，以腐爛性質的劇毒污染土地，這樣銀色食人花縱使有不錯的毒抗，它也難以吸收大地中的靈性物質，自我恢複、自我痊癒的能力大幅減弱。」
「二，破壞它的花苞，銀色食人花的花苞就像一層堅韌的皮革，順著花瓣的間隙切入，能夠破壞裡面的牙齒、促使消化液流出。」
「一旦得手，花苞不像藤蔓那樣馬上再生，需要更長的時間。」
「這便是銀色食人花的虛弱期，同步斬斷根莖，能夠將它的恢複力壓制到最低水準，這個時候再與它戰鬥就會變得輕鬆起來……」
「不錯不錯，不愧是小秋。」徐老笑容可掬，「我們的判斷是一樣的。」
「可是歸根結底，這樣的戰鬥還是偏向於消耗。」
「寒君這小子剛才可是提到，需要敏攻眷靈配合，思來想去，我也是一頭霧水呀……」
南華秋不語。
停留在夜寒君身上的目光，更加的犀利有神！
……
「這位斥候同學，你的嘗試到此為止了。」
「通過這二三十個回合，我認為你和契約眷靈的默契程度還算不錯，有資格使用我傳授的狩獵技巧。」
「下面，嚴格執行我的指令，不允許出現失誤。」
夜寒君悠哉悠哉，以一種隨意而又輕鬆的口吻，發號施令。
盧梅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應了一聲，隨時做好準備。
「霞照虛引的銀色食人花，一共擁有五根主藤，每根主藤可分裂若干細小的分支藤蔓，這一點記住。」
「然後……迎戰的第一步，騷擾。」
「讓你的迴旋燕側翼盤旋，吸引食人花的注意力。」
「引來四根主藤後，疾馳到它的正上空，約莫三十米的距離。」
「不要猶豫，垂直俯衝，以迴旋燕的速度，藤蔓來不及回防，剩餘的那一根很容易躲過。」
「注意，一定不能怕，銀色食人花面臨異物突襲，情急之下的本能反應，一定是張開花苞，仿照野獸那樣吞咬。」
「而它的花苞最中間，其實有一團柔軟的物質，那是銀色食人花靈魂和生命的混合體，也是這類眷靈『致命的弱點』。」
「對了，在動手的那一瞬間，你可以尖叫出聲。」
「突如其來的高分貝音量，有助於刺激銀色食人花，間接提升最終的得手概率……」
夜寒君一口氣說完。
話音落下的時候，繃緊全身肌肉、不敢分心大意的盧梅，指揮迴旋燕進攻。
「嗖——」
「唧唧！唧唧！」
張牙舞爪的藤蔓，忽然像是軟塌塌的爛肉，無力的垂了下來。
教學館內，所有人都看到，銀色食人花的花苞無限接近於閉攏的狀態。
一旦閉攏，尖銳的牙齒或許沒辦法秒殺迴旋燕，但給予重傷不在話下。
可是，此時花苞就像是凍住了一樣，無論如何也閉不上了。
忽聞一聲高亢的燕鳴，略有擦傷的迴旋燕飛了出來，盤旋在上空，好不得意。
銀色食人花……死了！
準確的說，它的體內還殘留著旺盛的生命力，像是生長多年的老樹，紮根在土裡，沒那麼容易腐爛。
但它的靈魂——湮滅了！
失去靈智，這便是一具植物形態的空殼。
殘留的生命力會不斷流逝，這輩子從土壤里汲取多久，死亡以後，便會加倍的奉還。
「就這麼贏了？」
參與博弈的盧梅，咽了一口唾沫。
她小心翼翼靠近銀色食人花，抱住它的藤蔓用力拖動，一點動靜也沒有。
接連用腳踹向銀白色的花苞，那也是寂然不動，沒有一點反應。
銀色食人花——真的死了！！
盧梅獃獃的，回憶一開始作戰時，自己明明有位階的優勢，打鬥起來還是吃力不討好。
轉而執行寒師的指令，鎖定「致命的弱點」，一擊得手……勝負已分！
「南院里至今還有一批人認為，寒師是紙老虎，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馬上就能把他打回原形。」
「單這個課程上呈現出來的，他怎麼可能是花拳繡腿。」
「跟著他學習，相關的戰鬥經驗、臨場判斷能力、攻擊節奏……恐怕會有質的飛躍啊！」
姚安搓著無處安放的手掌，兩隻眼睛瞪得溜圓。
驚喜和驚嚇同時呈現在他的臉上，佔據半壁江山，分庭抗禮。
「此人……深不可測！」
「看似是一兩種眷靈的高效擊殺模式，可掌握弱點只屬於理論，以旁觀者的角度指揮他人實操，整個過程需要無比強悍的觀察力、判斷力、引導力，稍有差池都無法實現最終的效果！」
庄文耀和檀子平對視一眼，皆有驚色。
他們認識太久了，就像親兄弟一樣，不需要開口，一切盡在不言中。
「誒，銀色食人花的屍骸有點肥大，同學們搭把手，幫我把它丟到垃圾洞里去。」
夜寒君招呼著，回過神來的學員們，一邊用複雜難明的眼神盯著他，一邊配合著處理銀色食人花。
只是一兩分鐘的時間，講台上煥然一新。
「下面是第三個眷靈，大家應該不會陌生。」
機關啟動，第三個籠子浮現。
裡面關著一頭大蛤蟆，頭大體粗，渾身長滿瘤子，甚是醜陋。
大概是外放出來的契約眷靈，或多或少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大蛤蟆扯著喉嚨尖叫起來。
「哇！哇哇哇！！」
姚安、盧梅、萱雨吳……大多數學員的臉色齊刷刷一變。
反應最快的，第一時間合攏嘴巴，然後用手掌蓋住耳廓，因此沒有受到太劇烈的影響。
可是反應慢的幾人沒能倖免，悶哼一聲，身子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
「忘了說了，我的課程有一定的危險性，隨隨便便分心……這可不是好習慣哦。」
夜寒君微微一笑，落在那幾個臉色發白的學員耳中，像是魔鬼在低語。
他們終究沒有倒下，當著這麼多同窗以及導師的面，要是如此不堪，那和剝光了衣服繞著南院跑一圈……又有何差別？
「這個體型的「聒噪蛤蟆」，肯定是霞照小成了。」
「寒師這是上難度了呀，這種級別的怪物，一對一碰到很是難纏……」
姚安捂著耳朵，不敢大意。
大蛤蟆叫了一聲，停了下來。
但它隨時可以再一次發出恐怖的尖叫聲，那富有穿透力的聲音，並不是捂住耳朵就能完全擋下的。
「誰來給大家講講，這是什麼物種，有什麼特點？」
夜寒君不喜歡直接拋出答案，喜歡循序漸進引導說明。
這一次庄文耀舉了手，夜寒君點了點頭，示意他開始回答。
「聒噪蛤蟆是巨蛙池沼常見的物種，眷主外出狩獵，只要去往的是沼澤區域，碰到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我查閱過資料，也親身考察過，這類眷靈在泥塑之胎的時候，喜歡群居；飛升至霞照之胎後，卻又喜歡獨居。」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危險，群居的聒噪蛤蟆如果數逾百計，一旦發動「大合唱」，十里之內的禽鳥，除了霞照之胎還有可能逃逸，低於霞照九成九都會被震落。」
「要是距離更近，尖銳的聲音一下貫穿靈魂，擁有靈智的眷靈容易變成傻子，從此失去原本的聰慧。」
「而獨居的、已經成長到霞照級別的聒噪蛤蟆，也許威脅力不足百隻以上泥塑群居，但它的音波具有指向性，可以自由調整操控。」
「原則上，精神方面缺乏防禦能力的眷主，遇到霞照級別的聒噪蛤蟆，儘可能採取『繞道而行』的策略，不與其發生爭鬥。」
「但霞照級別的聒噪蛤蟆，喜怒難辨，萬一處於發情期、產卵期、失戀期……要是有人闖入它的領地，必然睚眥必報，不會輕易放過冒險者……」
庄文耀侃侃而談，教學館內回蕩著他的聲音，沉穩而又自信。
這位巔峰排行榜第29名的資深學員，不完全在講述書本中學到的內容。
他提到的很多知識點，都是結合實踐，給人的感覺更加精細、更加富有條理。
「不錯，能有這麼多個人的理解，實屬不易。」
夜寒君頷首，流露一絲欣賞。
「我觀你的氣場中，有些許土元素的波動。」
「按照常理，理應判斷你是土元素的魔法學徒。」
「但奇怪的是，你的雙臂上沒有玫瑰花紋，不太像是刻意不激活的樣子。」
「你應該是其他性質的職權，包含土元素……讓我想想，難道是一個「土匪」？」
「寒師好眼力……」
庄文耀眼角狂跳，先前侃侃而談的樣子蕩然無存。
他很吃驚，只是很好的掩飾住了，沒有做出特別誇張的動作。
但他忽然變得遲鈍的語氣，難逃其他人的洞察。
「有意思，一個不走尋常路的「土匪」，應該是打劫惡獸的巢穴，或者做些劫富濟貧、除惡揚善之類的事情，方才能夠積累職權經驗值的吧？」
「這種成長方式效率低，但是不損傷自我的信念、不違背自身的意志……堅持下去，說不定會開出不一樣的花來。」
夜寒君撫掌三次，一番稱讚後，示意庄文耀上來。
霞照小成的聒噪蛤蟆，就由他作為助手迎戰吧。
「唰——」
庄文耀召喚契約眷靈，是一頭「厚土狼」。
這種眷靈屬於蠻獸，但它從小生活在土裡，只要四腳連接地面，就能獲得土元素的加護。
它的劣勢是速度，跑起來較為笨重，不擅長遠程奔襲，更不擅長追擊。
但它擁有卓越的防守能力，憑藉技能「土裂爪」「土山撞」，進攻能力也不遜色。
再加上位階已經達到霞照大成，搭配E級職權「土匪」，倒也相稱。
「咔咔咔——」
機關解除，聒噪蛤蟆徹底放了出來。
庄文耀騎坐在厚土狼的背上，激活主動權能「搶奪之手」，已經做好迎戰的準備。
「哇哇哇！！！」
震顫靈魂的「狂暴噪音」，響徹教學館。
這個高達260紋混沌靈紋的技能，距離越近，威力越猛。
庄文耀沒有做出捂住耳朵的動作，而是讓厚土狼發起衝鋒。
其他學員應對起來頗為棘手的聒噪蛤蟆，在他這邊卻不成立。
作為土匪，他擁有「恃強凌弱」的被動權能，只要契約眷靈的位階佔據優勢，就能將優勢進一步放大。
而聒噪蛤蟆最仰仗的音波類技能，厚土狼也具備一定的抗性。
它只要頂住壓力埋頭硬沖，拼著受點傷，將對方快速轟殺的概率並不低。
夜寒君饒有興緻看著。
這一戰的確沒辦法像前面兩場一樣，明明有等級上的優勢，戰鬥起來還是束手束腳。
庄文耀的戰鬥技藝磨礪得不錯，一開始就判斷出以小傷換斬殺，自己一點也不吃虧。
厚土狼也完美執行他的命令，土山撞銜接土裂爪，瞄準聒噪蛤蟆的大嘴巴。
接連十五個回合，聒噪蛤蟆被厚土狼按在爪子下，已然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看來挑選的助手太強，不利於我執教呢。」
「幸好，後勤組的導師幫我抓了兩頭聒噪蛤蟆，還有一頭可以用來實驗。」
夜寒君嘖嘖兩聲，再一次啟動機關。
「這一次，按照我的方法試試。」
「聒噪蛤蟆使用音波類型的技能，身體無法移動，這一點你們應該都知道。」
「那一瞬間，它全身的氣孔都會打開，以此實現氣流的交互。」
「對付這種傢伙，有兩個雞賊的小技巧。」
「你只需要野外隨便尋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然後塗抹一點隨身攜帶的調味品，比如辣椒，然後扔進它的嘴裡。」
「倘若身上沒有這一類的調味品，那就抹點血，隨便是人類還是眷靈的，品種不挑。」
「這樣的東西落在聒噪蛤蟆的嘴裡，看似不起眼，卻會打斷聒噪蛤蟆的尖叫。」
「這便是可趁之機，於此時撲上去全力集火，聒噪蛤蟆來不及招架……」
夜寒君信誓旦旦，庄文耀本著實踐證明的精神，摸索嘗試。
結果分毫不差，如此簡單的材料組合，卻能讓聒噪蛤蟆的狀態趨於低谷，令人費解的同時，亦有大開眼界的觸動。
「下面，第四類眷靈，也是巨蛙池沼常見的物種……」
夜寒君不慌不忙，繼續上課。
長達四小時的授課過程中，一共出現了十種類型的眷靈。
在夜寒君的引導下，除了任我狂和檀子平沒有成為助手，其餘十位學員都獲得參與對戰的機會。
頗為驚艷的是，所有揭露出來的「致命的弱點」，都是書本中沒有提到過的。
一個兩個還好，興許閱讀過一兩本特殊的古籍，還能和運氣沾邊。
連續十個都是這種情況，學員們不由揣測起來，寒師到底懂得多少。
「呼——不虛此行！」
「沒想到我們不僅過來旁聽，漸漸的也變成了聽課的一員……」
音牆的背後，徐老吐出一口氣，臉上重新出現一抹笑意。
寒君的課程很有意思，裡面百分之70的內容，竟然是她們這群導師也不曾涉獵的領域。
這個比例很誇張。
幾個年齡六十左右，一個年齡近百，四人儲備的信息庫，竟然無法覆蓋一個年輕人。
寒君的價值……難以估量！
《致命的弱點》，要不了多久，這門課程應該會風靡南院，甚至會通過其他的途徑擴散至北院。
那些無法參與授課的學員，恐怕會追著上課的學員討要情報。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出現「報刊」、「書刊」、「雜誌」一類的靈布捲軸，詳細記載每一次課程上寒師提及的眷靈弱點，然後廣為流傳。
一次兩次影響不大，五次十次疊加下去，甚至能夠潛移默化提升學員們野外生還的概率。
「沒什麼好說的，後浪推前浪，非要打分的話，只能是滿分的評價。」
徐老撫掌，欣慰之色溢於言表。
宋丘銘、葉良，均是緘默不語。
尤其是前者，那三分複雜七分無法理解的微表情，大概要伴隨他一段時日，方才有可能從心底抹去。
「確實優秀。」
南華秋開口，精緻的妝容，思慮重重。
「不過我想不通，這些知識他到底如何獲取。」
「聽他說話的語氣，經驗淺薄的人，興許會把他當做紙上談兵。」
「但你我四人都能判斷出，這是海量信息儲備在他的腦海中，並且如臂揮使般運用，最終導向的成果。」
「而所謂的指揮他人戰鬥，看似是動動嘴皮子。」
「單單是充分了解他人的職權和契約眷靈，這就是難度極大的事情，連續十次、不同的十個組合，能把這個流程從頭到尾走完，不出現太大的差錯，那便是極厲害的把控能力……」
「是啊，現在再看向這位同齡的師者，莫名的後背發寒呢。」
游瑾摸了摸光滑的腦袋，第一次介入導師們的談話。
他本來只是有一點點興趣，更多的是陪師傅過來走個場子。
萬萬沒想到，四個小時一晃而過，竟然有些意猶未盡。
有些太冷門的眷靈，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也有些眷靈，曾經給他帶來過巨大的麻煩，記憶猶新。
要是能提前掌握致命的弱點，加以利用，當時的結果說不定截然不同吧？
悠悠想著，游瑾望向夜寒君的目光里，多出一分尊崇，少掉一分輕視。
「好了，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我們三天後再見。」
夜寒君拍了拍手，活動了一下筋骨，臉上流轉著一貫的輕鬆。
學員們紛紛起身，恭恭敬敬對他行禮。
課程開始前，還有諸多的猜疑。
現在……就讓這些猜疑見鬼去吧！
寒師這大腿，辣么粗！
那些輕視寒師的人，繼續輕視好了，千萬別過來搶佔成為大腿掛件的機會。
「哦，對了。」
夜寒君不忘提醒道：
「第一次開課，院方後勤組幫我準備了眷靈。」
「但是三天後的第二堂課，我不準備動用院方的力量捕捉實驗體。」
「淺淺的布置一個課後作業吧，下一次上課前，每人捕捉一頭野生眷靈回來，品種不限，屬性不限，總之要活的，最低也得是霞照虛引。」
「然後，下一堂課上，我會針對這十二頭眷靈進行深入的剖析講解，幫助你們尋找它們的弱點。」
「這麼隨意？」
姚安眨了眨眼，一陣愕然。
所有人都以為，寒師是精心備課，精心挑選了十個實驗品，所以才有這麼多的內容可以傳授。
聽這個說法，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任由學員捕捉，繼而在這個基礎上進行講解……
就不怕有人故意刁難，抓個稀有的、變異的生靈回來，然後大眼瞪小眼，什麼也講不出來？
「越來越有趣了。」
音牆的後頭，游瑾眼前一亮。
這個課後作業就很靈性，以檀子平那傢伙的性子，指不定要捉個霞照圓滿的大傢伙過來。
到那時，普通學員臉色發白。
實力落後一大截的寒師，還能夠穩住心神，從容不迫進行授課嗎？
他……有沒有可能搬起石頭，自己砸自己的腳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