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被譽為天下第一的美貌。是她也說得通了……」
蘇倫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當看到自己左眼全知之瞳鑒定出來是名字是【潘多拉】的時候，他立刻就意識到眼前這御手夜姬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
這不是一個人類。
準確的說，不是一個人們正常認知中的人類。
她是很特殊的鍊金產物——「人造人」！
鍊金領域有三大終極課題，其中最難的就是「生命創造」。
特別是創造複雜的智慧生命體，比如人類。
那不僅需要創造複雜的身體組織器官，還有靈魂。
這是很多古代大鍊金術士究其一生都在鑽研的課題。
而蘇倫這詭偶師一脈，同樣如此。
符文詭偶的這個概念的一部分解釋，其實就是「人造人」。
他的老師塞雷婭在筆記中留下了過一些詭偶終極研究方向，其中就有一個叫做【潘多拉人造人】的未完成課題。
大概過程是塞雷婭和艾克薩爵曾經發現來了一處神話文明的遺跡，得到了一些古代遺物。
那個遺跡記錄了一個神話故事，說的是，某個紀元的至高神為了懲罰給人類盜取火種繁衍文明的一位神祇，創造了一個擁有這世間極致美貌，卻預示著災難、瘟疫和禍害的女人，去給人類帶去災禍。
這個神造人就叫做「潘多拉」。
鍊金術士的一大自傲之處就是，他們能用鍊金術，去完成普通人以為神明才能辦到的事情。
塞雷婭因此就有了創造人造人的靈感，她就想用鍊金術製造一個終極符文詭偶，依舊取名「潘多拉」。
但因為當初【黎明城中央監獄】詛咒空間里，塞雷婭是靈魂殘念的狀態，所以那個課題的內容里記錄的只是一些並不完整的研究計劃。
蘇倫以為只是一個研究方向。（在那些典籍里，這樣沒有成果的計劃還很多。）
但當他現在看到這御手夜姬身上的那些只有詭偶師才能辨別出的細節時，他才知道自己老師塞雷婭的研究，成功了。
眼前這是一尊頂級的符文詭偶！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時隔千年，這具鍊金人造人重新出現了這裡，但蘇倫也能聯想一些前因後果。
黎明城覆滅，太多寶物通過拉斐爾大公的「礦坑」現世，這具人造人或許也是其中之一。
……
御手夜姬一出場，偌大的會館鴉雀無聲，男人們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入魔般的痴迷的神情。
即便是少數的幾個女海盜，臉上也露出了同樣痴迷表情。
她一進來的，彷彿有一股令男人瘋狂的的魅人幽香席捲而來。幽香醉人，竄入鼻息，讓人有在雲端飄逸的極致愉悅。
燈光照耀下，她的皮膚真就像是一尊白玉獅子，光滑細膩，水嫩得有種晶瑩剔透的極致美感。
那個女人的出現，像是高光濾鏡獨顯它一人，讓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心理學上說，美好的事物總會給人先入為主的好感。
見到她，彷彿這一刻起，所有人心中一切惡念都煙消雲散。眾人心中的保護欲蓬勃而生，立刻心生了想要捨棄一切呵護這世間絕色的念頭。
「難怪叫『白玉獅子照夜姬』，還外號倒是貼切……」
蘇倫看著神情微微有些複雜，心中嘀咕了一句，便收斂了心神。
哪怕是知道這是一個「娃娃」，他自己剛才內心居然也莫名躁動了。
他如此高的定力尚且如此，何況其他人？
如果不是有全知之瞳，蘇倫也甚至會懷疑自己的判斷，這麼美麗的女子，會是鍊金產物？
「潘多拉」的美貌不僅僅是皮囊上的，而從材料、符文、最初設計理念……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極致魅惑去堆砌的。
塞雷婭的筆記上記載說，她的身體用據說就是用神明創造人類的黏土捏成，骨骼、眼睛、頭髮……都是世間能找到最能讓人愉悅的詛咒材料。還固化了各種永久光環，精神力場。讓她同時具備美貌、智慧、博學、端莊、純潔、優雅、賢惠……一系列「硬體」。
她的詛咒特性，就是「美貌」！
這樣一看，當初符文老頭帶著她從魯英叛逃出來，也解釋得通了。
蘇倫也覺得美得挺賞心悅目的。
但看歸看，感知到了那與活人無異的靈魂之火，他也心道：「這御手夜姬是有完整靈魂的……老師真的創造出了靈魂？」
這才是讓人最驚訝的。
創造人類，此舉簡直就是神明之舉了！
蘇倫一想，再加自己手裡的《活屍研究筆記》，鍊金三大究極課題，當初的黎明城好像都攻破啊了？
只有對鍊金術了解的越深，才知道那三大課題何其之難。
哪怕蘇倫現在的知識量已經超過了這位面九成九的人類，但他依舊連三大課題的門檻都沒觸摸到。
這一瞬，蘇倫心中只想到了「偉大」一詞，去形容當初黎明城的鍊金術師們。
也只有當初艾薩克爵士領導的黎明城那種學術環境下，才有可能結果這麼多偉大的研究發明。
「可是，老師到底怎麼辦到的啊？！」
蘇倫苦思無果。
他知道【潘多拉】這個課題不是移植一個靈魂在鍊金身體上，而是真的讓她自己誕生了自己的靈魂。
這在蘇倫現在的認知中，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他覺得，等離開了這裡，回去好好看看筆記上的那部分內容。
不過，現在知道了這御手夜姬是人造人後，蘇倫心中的疑惑不解，反而疑惑更多了。
她幹嘛要來山隱？
現在搗鼓這麼多事情出來，是為什麼？
而且，蘇倫總有種感覺，自己的全知之眼好像被什麼不可描述的「高層次法則」擋住了一部分，並未完看清這御手夜姬的根底。
這種感覺，也讓他也有了一絲猜測。
遇到看不到懂的情況，就往高處猜，蘇倫已經有很多次經驗。
神階？
自然是達不到的。
那麼就只能是山隱特殊的妖怪信仰了。
這好像也解釋了，為什麼符文老頭一叛逃就來山隱的原因了。
……
旋律優美的琴瑟之音響起，御手夜姬已經在二樓的閣樓上跳起了舞蹈。那舞姿輕盈靈動，更有一股奪魂攝魄的極致魅惑。
底下的海盜們一個個彷彿魂兒都被勾走了一般，直勾勾地看著。
氣氛異常和諧。
就在蘇倫還在猜測這御手姬夜身上的種種謎團的時候，突然眉頭一皺。
因為……他又感知到了一個「熟人」走了進來。
回頭一看，就看著一個頭戴烏帽，身著白色雲紋狩衣的白面男子。
這傢伙看到了蘇倫，彷彿是老朋友打招呼一般，微微一笑。那微眯的桃花眼和嘴角微揚嬌艷的紅唇，讓人覺得他比女人還邪魅。
蘇倫看著眼角一抽，不就是那個宮廷首席陰陽師「妖人」安倍泰和么？
這傢伙不是說事情敗露，然後失蹤了么？
現在居然這麼大搖大擺地就出現在江戶城裡？
安倍泰和一身陰陽師的裝束很打眼，但彷彿周遭的海盜都視而不見一般。
這傢伙就徑直走了進來。
他目光看著樓上的御手夜姬，嘴裡還一邊念叨道：「之前沒發現她的存在，後來御子小姐那場暗殺，才讓我發現原來武田信野背後還藏著這麼一位厲害的角色呢。」
這話雖然不大聲，很清晰，但彷彿旁人就是沒聽到。
蘇倫也猜到可能是什麼神鬼秘術。
就這時候，對面的千條顯然也發現了這妖人，把目光投了過來，面上也露出一抹凝重。
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彷彿稍有不對就會立刻拔刀砍人。
蘇倫面色倒是無異。
他沒從這安倍泰和身上感受到任何敵意。
畢竟真要說起來，他和這傢伙也沒什麼直接矛盾的，也算不上敵人。
現在蘇倫還猜測這傢伙八成是喀秋莎家族的暗子，就更沒敵對的意義了。
說起來，這還欠了他之前「放水」的一點小人情的。
……
安倍泰和走到了蘇倫身邊，笑著打了個招呼：「蘇倫先生，好久不見。」
蘇倫不怕他動手，反而看著他這張妖媚臉靠近，皮膚有種略微不適的發麻，淡淡道：「現在滿城都在通緝安倍先生，閣下倒是不怕被人發現啊。」
安倍泰和滿臉不以為然的笑意，微微搖頭：「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角色罷了。現在山隱的局面，我在與不在，都半點不會改變了。」
「……」
聽到這番話，蘇倫立刻確定了，這就是喀秋莎家族的人。
顯然，安倍泰和出現在這裡，也是衝著樓上御手夜姬來的。
這傢伙歪著腦袋饒有興緻地看著樓上翩翩起舞的美人，又道：「很奇怪啊，她身上有妖氣，但又不是妖怪。說是人，又不像是正常人。她太完美了，彷彿匯聚了世間所有的美好於一身，哪怕是造物者也不該如此偏愛的。有這美貌，更像是被人創造出來的呢……」
這話，讓人彷彿聽出了一抹，對美的嫉妒味兒？
顯然即便是他也很疑惑，尾音拖得很長，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嘖嘖……現在她這狀態，某種程度上說是神明也不為過呢。」（山隱的神）
「……」
蘇倫聽到這話，心中也暗自佩服這安培泰和的見識。
沒有全知之瞳，竟然也分析到了這種程度，實屬不凡了。
他明知故問道：「閣下是衝著她來的？」
「是啊。」
安倍泰和絲毫沒掩飾自己的來意，又道：「『黑日大祭』馬上就要來了，但這是我唯一看不懂的變數。就想著來試探一下了。」
「哦？」
蘇倫面無表情地聽著，可心裡也期待這妖人能和御手夜姬打起來。
他也正好摸一摸兩人的根底。
可湊上來和我說話，又是什麼意思？
蘇倫覺得這傢伙還別有目的。
「蘇倫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果不然，安倍泰和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提出了一個請求。
他語氣很客氣：「那名鎧「鐵赤鱗塗五枚胴具足」可以送你，但其它的鬼武者，能不能歸還於我？沒有【陰兵璽】，死氣無法循環，旁人留著也沒用。但少了幾十具，一會我用起來也不方便……」
果然要打架！
蘇倫聽著，淡然又乾脆道：「好。」
既然不算是敵人，搶了人家的東西，被人問了，做個順水人情還回去也好。
何況那【鬼武士】他研究很久，沒有神道信仰根本不得入門，留在手裡確實用處不大。
「多謝了。」
安倍泰和臉上的笑意彷彿從來不會消失。
他像是猜到了蘇倫拿【鬼武士】的用途，又道：「當然，如果閣下想了解陰陽秘術，鄙人這點微末之技倒是可以交流一下的。不過相比之下，神服氏的皇族藏書室，會是更好去處呢。皇居藏有山隱最多的書籍，各種孤本隱秘，秘法、奇術應有盡有。又有天照大神庇護，不會受到黑日降臨之前這段時間黃泉國現世『百鬼縱夜行』的影響呢……」
「皇居？」
這話彷彿給蘇倫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
在這種神權社會中，傳承沒斷過的皇族，確實掌握著太多不為外人所致秘密。
蘇倫也聽出了安倍這話說中委婉的暗示：最近江戶有變故，皇宮那裡「安全」。
蘇倫倒不是怕事，但正好他這幾天也需要一個不受打擾的環境弄【符文金剛】和詭偶，神服皇居還真是最理想的地方。
他和御子已經很熟了，想著去蹭一蹭，她應該不會介意吧？
……
不多時，一曲舞罷，二樓那看得人賞心悅目舞蹈也結束了。
號稱「山隱第一藝伎」「天下第一美人」的御手姬夜萬眾矚目地來了，又仙氣飄飄地走了。
人消失在了視野里，樓下這些海盜一個個才像是回了魂，眼中的痴迷神色漸漸散去。
「噢，御守大人簡直太美了！」
「要是能有榮幸親吻御手大人腳尖就好了，那絕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如果能追隨御手大人左右，就是讓我捨棄一切都願意……」
「啊，我都不想離開山隱了。好想這輩子就留在山隱，追隨御手大人左右……」
「……」
之前那些還滿口污言穢語的傢伙，現在一個個紳士極了。不說妄想親密接觸，哪怕是再見一面，彷彿都成了奢望。
在他們眼裡，御手姬夜已經是一個高不可攀，不容褻瀆的女神。
越是低階的職業者，越是沉迷那美貌不可自拔。
蘇倫聽著周遭那些人夢囈般的碎語，卻想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那女人明明沒有什麼釋放任何主動性的精神術式，偏偏這些人就痴迷其中。
怪不得符文老頭能一路順利成為的幕府大將軍，有這助力，確實不難。
一旁的安倍泰和自然沒受到到多少影響，嘟囔道：「很奇怪吶，怎麼看這能力都近乎鬼神了。嘖嘖……不去試試，很難解惑啊。」
蘇倫聽著，這大概是要動手的意思了。
這一聽，他倒是有些敬佩這傢伙了。
冒著被圍捕的風險還要動手，這對求知慾的執著確實讓人敬佩。
安倍泰和不急不緩地從袖中掏出了繪製又百鬼的捲軸。
突然！
他又發現了什麼，轉頭看了看蘇倫，「咦……你最近遇到過神明啊？」
說著，他又自問自答，「還真是好運呢。」
「？？？」
蘇倫回想了一下，最近遇到的妖怪挺多的。
要說是神明的，之前對戰「鬼手」上野佐佐木時，那傢伙通靈出的【風神一目連】算一個？
安倍泰和卻沒有多解釋的意思，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果然很特別。」
停頓了一下，他眯眼道：「在我們山隱，有一句古話：善念或許不會立刻得到回報，但一定會被神明注視著。」
「……」
蘇倫覺得這些侍奉鬼神的傢伙都神神叨叨的，交流起來總喜歡打鋒機。
可還來得及多什麼，身邊這傢伙突然就妖氣暴漲了。
「我要動手了，你且小心！」
話音未落，安倍泰和那雙桃花眼裡，突然就迸射出了危險的光澤。
他咬破手指，徒手虛空繪製出了了一個玄奧的通靈術，口吐法言：「凈身、障壁、陰陽、破障、幻象……虛空無相！」
一詞一頓，擲地有聲。
那法令彷彿直擊靈魂，回蕩在在耳邊久久不絕。
這傢伙每吐出一個詞，彷彿都被一種鬼物加持，氣勢也變得越來越誇張。
他單手做法訣劍指，另一隻手抬手朝前一舉，掌心的恐怖鬼眼猛地睜開，空洞的目光注視著場中，讓人看得毛骨悚然。
沒等旁人反應過來，他手中的百鬼捲軸再一攤開，彷彿打開了妖怪囚籠的閘門，無數黑影嘩啦啦地竄了出來。
「嗖」、「嗖」、「嗖」……
鬼影亂竄。
霎時間，偌大的會館里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間濾鏡，幽暗恐怖。
一頭頭傳說中的妖怪，惡鬼，陡然降臨：鬼武者、大天狗、摩羅鬼、裂口女、青女房、雪女、燈台鬼……
安倍泰和百鬼傍身，滿臉妖媚獰笑，「百鬼·夜行！」
……
「這傢伙出手就放大招了啊……」
蘇倫被安倍泰和身上突然爆發的力量壓得頭皮發麻。
偌大的會館氣溫陡降，讓人雞皮疙瘩瞬間冒出。
這一看，當初那一照面，果然是放水很多的。
這傢伙有百鬼加持，氣息深不可測。
蘇倫再次感慨，這些侍奉鬼神的傢伙，當真戰力不好估量。
不過，明知有大戰，蘇倫可沒想在這地方多帶。
他趁著沒人注意，丟下了封印了幾十具【鬼武者】的空間捲軸，然後就跟著見勢不妙的恐慌人群擠了出去。
才剛出去，三層樓的「天海閣」轟然倒塌，人群一旁鬼哭狼嚎。
廢墟上空，全魔亂舞，槍炮聲炸成一片，各種術式對撞像是煙花般燦爛。
戰鬥的衝擊波一浪高於一浪，連累的四周的木頭房屋，也「嘩啦啦」倒下。
路邊，蘇倫和千條混在人群里看熱鬧。
看著眼前激戰的場景，千條感慨了一句，「那妖里妖氣的傢伙，很強啊……」
蘇倫也滿目複雜，「是啊。」
不得不承認這才是真真的「百鬼夜行」。
這妖人安倍，以一人之力硬抗千百倍敵人，實力真的強的離譜。
不過，熱鬧歸熱鬧。
蘇倫看向啊不斷湧入的北海艦隊海盜，黑龍會成員，還有武士軍團……就知道想要逼出御手夜姬出手，好像不容易啊。
今晚見過之後，他心中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潘多拉」，似乎要在江戶城裡，整一出「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