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曾經擁有，如今失去
災難從不會提前給人發預告，告知它的到來。
它總是突然的，在某個你以為和往常一樣的和平日子突如其來的降臨。
然後摧毀你的一切。
冰王重傷陷入沉睡之後，邪惡的冰龍便成了北地唯一且最大的災害。
無法根除的災害。
它掀起的暴風雪令北地無數百姓饑寒交迫的死去，它帶來的詭霧宛如具現的恐怖，每一次出現就吞噬掉一整個城鎮的生命。
儘管如此，它每次也只是在背後掀動翅膀，它神秘、邪惡、強大、可怕，它幾乎不展露真身。
可這一次，它不再遮掩它倨傲的鱗片，遮天的翅膀，鋒利的爪牙。
它帶著被冰王力量腐蝕的無數冰雪魔獸，浩浩蕩蕩向著余火鎮而來，一路屠滅十三座城鎮，造成數十萬人的死亡。
那是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是暴風雪即將降臨前沉甸甸壓在所有人心頭的沉悶逼仄，惶恐不安。
這麼多年來邪龍第一次如此大張聲勢的肆意屠殺，冰王……難道就要蘇醒了嗎？
得到情報的四號城裡的大人物們已經開始暗中安排撤離的事項，荒野人的死活他們不管，但誰知道邪龍消滅了女武神殘餘的勢力之後，會不會順勢把矛頭對準住在大城市裡的他們呢？
上層的意志自然會影響到下層的民眾，恐慌的情緒如潮水一般迅速在四號城蔓延開來，不僅是高層的大人物們，城裡人也一個個爭相做著逃離的準備，拚命的去搶僅剩不多的戶口遷移名額，各種犯罪，暴力事件在城市內上演，愈演愈烈。
大城市尚且如此，被拋棄的荒野上的人們就更加恐慌不安了，有能力的人拚命的向著南方逃去，但這些人只是少數。
更多的人要麼陷入沉鬱漆黑的絕望，要麼陷入自暴自棄的瘋狂。
冰王還未蘇醒，邪龍還未降臨，恐懼和瘋狂便已經讓許多悲劇慘劇在這片雪原上先一步上演。
余火鎮還好，這裡是當年追隨女武神的一眾靈能者在女武神死後繼承了其意志自髮結成的組織。
這裡的人從小聽著女武神對抗冰王的故事長大，沒有人心裡不曾幻想過像女武神一樣立志拯救北地，殺死冰王。
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他們倒沒有被恐懼所壓垮，變得瘋狂。
饒是如此，沉悶壓抑的氛圍還是在鎮上迅速擴散開來，人們臉上的笑容失去了，眼神里閃爍著灰敗的光，像是一潭絕望深沉的死水。
是啊，他們這裡的每個人都曾幻想過能成為像女武神大人一樣的英雄，殺死邪龍，消滅冰王。
然而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如此冰冷，很多人連三階的門檻都沒達到，別說對付邪龍，就連對付詭霧裡的屍變者都要靠著女武神大人留下的火焰。
鎮上的最強者，組織的領導者，魯格的靈能是六階。
很強大，非常強大，強大到他可以輕易拒絕四號城的許多要求，強硬的把被封鎖在臻冰里的赤焰大劍留在余火的大本營里，而不是成為四號城大人物們的私有物、研究品。
但這樣的強大在真正的天災面前，又顯得如蚍蜉一樣弱小，看似只差了一個階位，然而卻是幾十萬能級的靈能與近千萬能級的對抗！
是強度的徹底碾壓！
兩者之間的差距，隔了一道絕望的深淵，想要將其抹除，唯有……
余火鎮的廣場中央，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無數的視線匯聚在那尊女武神大人的塑像上，匯聚在雕像下那把插在臻冰之中樸實無華的大劍上。
女武神曾經像是一簇熾烈的火焰，點燃了北地人民的希望。
而如今，她留下的這把赤焰之劍，也成了余火鎮大家的希望，渺茫的希望。
如果連魯格大哥，連領導我們的魯格都沒有資格獲得女武神大人的傳承，面對氣勢洶洶的邪龍，我們究竟該怎麼……
邪龍還未到來，周圍也沒有飄起風雪，今天是難得的晴天。
但所有人都覺得彷彿有一場漆黑的風暴已然將這座小鎮籠罩，耀眼的陽光碟機不散心頭的陰霾。
所有人都懷著一種忐忑而期待的心情望著廣場中央，期待著那簇希望的火焰能被重新點燃。
夏明和特蕾西婭兄妹也是人群中的一員。
廣場邊上屹立著一座鐘樓，每天早上七點，中午十二點，下午六點各響一次，提醒著人們早飯、午飯和晚飯的時間。
三人在鐘樓下沉默的看著，看著周圍群眾們壓抑、不安而期待的目光。
那是一種令特蕾西婭無比熟悉的充滿了善意，充滿了壓力，也充滿了惡意的目光。
責任，使命，權力，壓力。
無法背負起這些目光，就沒有資格拔出赤焰之劍。
「夏明，你說……魯格會成功嗎？」
特蕾西婭握緊了夏明的手掌，小聲的問道。
「伱希望他成功嗎？」
這句詢問頓時化作一根巨杵在特蕾西婭的心湖裡攪拌起漩渦。
她抿緊了嘴唇，看著魯格緩緩從人群中走出，走向廣場的最中心，女武神鵰塑下的那塊臻冰，那塊臻冰中包裹的赤焰之劍。
他的表情堅毅堅定，身上有種冷峻而嚴肅如冰雪般的氣質，他的頭髮不知何時染成了紅色，看起來有些滑稽好笑，但沒有人發笑。
他已經在努力在向著先代女武神大人去靠近，如果不是時間太短，他甚至或許願意去變性，徹底成為一個女人，一個女武神大人的複製品。
這樣的做法看起來太過荒謬，但哪怕只要能提升百分之一的成功率，魯格也願意去嘗試，他不得不去嘗試。
人群的目光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熱切的期盼渴望的注視著。
此刻他成了全場的焦點，所有人的希望。
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沒有人的目光落在特蕾西婭身上，她早已經被大家放棄，在眾人的眼中和心中，現在的她連希望都算不上。
曾經這樣的目光讓特蕾西婭感到心累，感到茫然，感到壓抑。
然而令此刻的她感到更加痛苦的是，大家已經不會用這樣的目光來看待她了。
所有這樣的目光已經轉移到了魯格身上。
為什麼……都覺得我不行，我做不到呢？
特蕾西婭握緊了拳頭，目光也死死盯著魯格，此刻，她究竟是希望他拔劍成功……還是失敗呢？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死死抓緊了夏明的手臂，看著背負著無數期待壓力目光的魯格緩緩朝著赤焰之劍伸出手去。
噹啷！
悠揚的鐘聲響起，彷彿一道驚雷，震碎了所有人心中死水般的死寂，震醒了他們心中早已被遺忘的希望和鬥志。
「魯格……魯格大哥一定能做到的！」
先是一聲孩童般稚嫩的鼓勵，緊接著變成如潮水般的熱烈轟鳴。
「魯格，加油，我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拔劍！」
「如今能繼承女武神大人力量與意志的，只有你了啊，魯格，加油，我相信你！」
「魯格，就像你一直帶領我們踐行女武神大人的意志和遺願一樣，拔出赤焰之劍，再一次指引帶領我們前進吧！」
加油聲，鼓勵聲，喝彩聲，聲聲入耳。
這些目光，這些眼神，這些鼓舞聲和狂熱期盼的表情。
特蕾西婭站在人群的邊緣，曾經的她害怕這樣的聲音和眼神，逃避這樣的聲音和眼神。
可此時此刻，她卻忍不住在想，若是此刻代替魯格承受這些的是我該有多好。
如今的她已經不會再視這些為洪水猛獸般的壓力，她已經有自信背負起這些期待盼望的信念，但這些東西卻偏偏又離她而去，所有人反而一下子變得不看好她了。
魯格，你……會成功嗎？
她和周圍的人群一樣，把目光對準了魯格的身影。
魯格先是抬手輕輕往下一按，壓下了所有的鼓舞與歡呼，然後雙手握在赤焰之劍的劍柄上，開始用力。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只有眾人熱切的目光聚焦在魯格的身上。
冰冷的寒風吹熄著所有人熱烈的心臟。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魯格最終沒能拔出赤焰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