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最後的禮物
「對不起夏明，對不起，對不起……到了這個時候我還自私的佔有著你……」
應彩晴心碎難過的攥緊拳頭，手指插進肉里。
她用力咬著嘴唇，咬出鮮血，雙手從滿是泥濘的地里抽出來，想要小心翼翼的捧起夏明破碎的靈魂。
「去和希娜告別吧，我……我不配佔用你僅剩的時間。」
可她連捧起夏明的靈魂都做不到，只是痛苦茫然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穿過他的靈魂，划過一片空氣。
「小彩晴，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夏明最後溫柔關心的看了她一眼，調動著僅剩的靈能往希娜身邊飛去。
如果不是支配魔女中途搗亂，或許他的靈魂會保留得更加完整，甚至連身軀都說不定能保留一部分，所剩的靈能也會更多，不像現在，每移動一步，都承受著無邊的痛苦。
那一半被抽走的靈能還在支配魔女那裡，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冷笑著，自嘲著，等待著和夏明一起走向毀滅的結局。
終究……還是讓這個冒牌貨得逞了。
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能做到，反而像個該死的反派壞人一樣，與英雄一起走向同歸於盡的結局。
那……就這樣吧。
至少，我和他死在了一起。
她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到眼前這對狗男女溫情的場面。
「希娜。」
「夏明。」
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兩人沉默的對視著，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該有的訣別早已在他沖向海拾茲的虛影時，與希娜完成了告別。
那一個吻，便已經包含了一切。
只是……
只是……
只是還想在最後抱抱你，告訴伱，我會一直陪伴著你。
他努力的伸出手，想要試圖用殘破的半邊胸膛和半隻手臂與希娜做出擁抱，可所剩無幾的靈能讓他幾乎什麼行為也做不出來。
希娜猛地張開雙手，抱住了他，那樣顫抖，那樣用力。
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抱住的也只是靈魂的虛影。
她抬起頭，看著夏明的眼睛，少年的眼眸也在靜靜的注視著她，溫柔的凝視著她。
淚水早已混著雨水模糊了視線，可這雙眼睛，這雙深情注視她的眼睛，她不想忘記，永遠永遠都不想忘記。
「希娜……」
「我要……送你個禮物……」
忽然，夏明虛弱的聲音從雨里傳來。
「你不是……害怕我死之後，沒有人再……陪伴注視你嗎？」
「正好，魔女從我這裡奪走了一半的靈能，我這最後的靈魂也快要消散了，我想……用這最後一點靈魂碎片和這些靈能化作一隻溫柔凝視你的眼睛。」
「讓你知道……即使我死了……我也會一直……陪伴你、注視你……你的安心……從未離去……」
這無疑是在加速他的死亡，讓他連最後一點可能剩餘的時間都徹底消散。
「不，夏明，不要……」
希娜立刻意識到了一切，意識到這就是夏明與她最後的告別了。
她立馬慌了，痛哭流涕的笨拙調動著靈能，想要阻止夏明靈魂的潰散，想要將他保留儘可能多一點的時間。
「不要就這樣立刻離開我，多和我說說話好嗎，哪怕就這樣看著我什麼也不說，夏明，我……我不要你的禮物了，我只想要再這樣多看看你，多和你說說話，夏明，夏明，求你了……」
然而夏明已經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再凝望著她了。
靈魂已經瀕臨崩潰到了極限，他此刻能做的，唯有用他頑強堅強的意志去強行調動魔女抽走的那一半靈能，去努力完成他想要送給希娜的禮物。
「呵，都要和我一起死了，還要給你的情人留一份禮物。」
魔女酸溜溜的嘲諷著，心灰意冷的冷眼看著，卻也沒有再阻止他調用那些靈能。
然而……
「你……混蛋！你……你在做什麼！」
魔女在意識空間內驚恐的發出怒吼。
因為她忽然發現，夏明不止是在調用那份龐大的靈能，那份靈能還將她的人格意志纏繞起來，包裹起來，聚攏合併成一個球形。
「對不起，希爾薇娜，雖然本想讓你就這麼和我一起去死，但事到臨頭，我忽然還是覺得就這樣讓你死去，太便宜你了。」夏明虛弱而又堅定的聲音在意識空間里傳來。
「你個混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魔女瘋狂的進攻著，想要從這球形物體中出去。
「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犯下了數不清的滔天罪行，所以，我不想你就這麼簡單的死去。」
「渣滓！敗類！啊啊啊啊！！！放我出來！我要殺了你！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你之前將人格與意志寄宿在靈能的手段給了我啟發。希爾薇娜，我要把你做成希娜的禮物，讓你成為她今後的一部分力量，成為我注視她的眼睛。」
「你給我去死！你給我去死啊！！！」
「你行了多少的惡，今後這份力量就要被希娜拿去行多少的善。你……你……」
忽然，夏明的聲音沉默了。
「……對不起，希爾薇娜，我……我說謊了。我只是……不想讓你死。」
「明明你是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大魔頭，明明你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你還在我對抗海拾茲的時候反水對我出手，我就該帶你和我一起去地獄，但是……但是……」
「我……雙標了，我……哈哈，我啊，果然還是做不成什麼英雄，希爾薇娜，對不起，我知道活下去對你來說是一種痛苦艱難，但是活著才會有希望，我想讓你活著，我想讓你……」
夏明的聲音漸漸微弱低沉下去，似乎連他最後的意志都快要徹底潰散了。
「不！我不接受！」
「夏明！你個混蛋！你個渣滓！變態！垃圾！廢物！你放我出來！你給我回來！我們還沒分出勝負，我們還沒決一死戰！」
「夏明！夏明！！！」
魔女感覺到那股龐大的靈能徹底將她的人格意識包裹了起來，之前被海拾茲侵染的毀滅意志也正從她的人格意識里被不斷的抽離著。
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zi宮，又像是再度回到了那個被夏明溫柔擁抱的時候，那份令她感到無比安心的稍縱即逝的溫暖……
「夏明！夏明！」
她大聲的呼喊著，用力的捶打著，可是這片心靈空間內已經再沒有夏明的聲音，也再沒有他意志人格停留過的蹤跡存在了。
他已經……徹底消散了。
「夏明……」
她獃獃的跌坐在地上，望著四周被靈能包裹起來的茫然無際的熾白空間，用力的發泄著憤怒。
「你個混蛋！你個渣男！為什麼現在才知道對我溫柔！為什麼現在才知道對我示好！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是早點這樣對我……我也不會……我也不會……」
她第一次的，無比傷心軟弱的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
她無比後悔痛苦的用雙手掩住了哭泣的臉龐。
「夏明，對不起……」
外界。
希娜的懷裡，一顆如星空般深邃美麗的漆黑珍珠，靜靜躺在她的手心。
這顆珍珠正好似他那顆烏黑髮亮，一直溫柔注視著她的眼眸。
這就是，夏明給她的最後的禮物。
「希娜，即使我死了，我也會一直陪伴著你，注視著你……」
「你的安心……從未離去……」
她仰起頭，看著天上愈加悲傷的大雨，淚如雨下。
………………
一個個信徒在大雨中漸漸醒來。
「發生什麼了？」
「支配魔女！支配魔女被消滅了嗎？」
「你們看！那裡，聖女大人！聖女大人還在！」
「聖女大人還在，魔女卻消失不見了，也就是說……」
「魔女被消滅了？是了，一定是這樣，魔女被消滅了！聖女大人贏了！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
雖然下著傾盆大雨，但一個個從雨中醒來的信徒卻聚集在一起，發出震天的歡呼。
希娜緊攥著那顆夏明留給她的禮物，從雨中站起，默默注視著下方歡呼的人們。
「喂，修女，把我殺了吧，我不會抵抗，這些力量正好全都送還給你。」
魔女的意志從那顆珍珠里傳來，透著一股心死後的頹敗。
希娜搖搖頭，沒有同意。
「喂！你搞錯沒有！我可是導致你失去男人的罪魁禍首，是犯下累累罪行的最大魔頭，你不準備賜予我死亡，還讓我這麼活下去？」
「希爾薇娜，我……不會殺你。」希娜第一次沒有稱呼她為魔女，而是淡定的，溫柔包容的呼喚起她的名字。
「你！你知不知道你留著我這樣的禍患，我以後不僅會阻止你利用這顆珠子里的力量，我還要侵入你的意識時時騷擾你，干擾你，讓你變成和我一樣的惡人，甚至反過來奪回我的靈能、身體，乃至靈魂！」
「我可是你的最大仇人，仇人！你一點都不恨我，一點都不想我去死嗎！」
希娜只是溫柔的看著她，那樣憐愛悲憫。
「希爾薇娜，我也同你一樣……痛苦，難受。但我們都要好好聽夏明的話，努力勇敢的活下去。」
「你個混賬！你……你……！」
魔女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了。
她氣憤，她惱恨。
她……無比痛苦的察覺到，她在夏明那裡為什麼不如這個女人的地方了。
這個女人與夏明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是她自以為的支配，而是令她羨慕嫉妒的，真正的理解與愛。
夏明！
你個該死的混蛋！
你憑什麼擅自決定我的命運，把我和這個女人捆綁在一起，要我同她一起活下去！
夏明……要是你也……
殘暴的支配魔女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心底渴望的，正是這份在夏明與希娜身上體現的理解與愛。
可惜，她好像再也沒有機會獲得了。
雨，停了。
一道彩虹忽然自天際浮現。
信徒們歡呼著，覺得這雨後天晴的場景正是上天對他們戰勝魔女的祝福。
應彩晴看著這些歡呼高興的畫面，忍不住難過的說道：「夏明死了，你們就一點都不為悲傷嗎？」
「夏明？那是誰？」
「聖女大人麾下有這個人嗎？」
「好像沒聽過這個名字啊。」
信徒們紛紛搖頭茫然。
應彩晴回頭和希娜對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麼，小臉頓時刷的一下變為慘白。
那份代價，夏明付出生命的代價……
原來不止是生命，就連他的存在……也會被大多數人給遺忘嗎？
竟是……什麼也沒能留下。
她沉默的轉頭看向天際那道絢爛的彩虹，眼淚忽然再一次止不住的從眼眶流下。
………………
天華靈能學院的單人宿舍里。
夏明猛地睜開眼，揉了揉腦袋，從一陣疲倦中醒來。
這一次的試煉模擬，可真是夠漫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