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交錯而過的視線
夏明拿到天華靈能學院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夏正特地請假回來給他慶祝。
說是慶祝，其實也不過是親自買菜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罷了。
「有那麼忙嗎，連請個假都只能請半天。」
夏明一邊咀嚼著嘴裡的紅燒排骨，一邊說道。
夏正的手藝當然不差，至少比起應文彥那個一心想當自己哥哥的傢伙要高上不知好幾層樓。
每次老哥回來給自己做飯時，自己那被學校食堂和外賣毒害的味蕾總算能被洗禮一番，品嘗到真正美食的味道。
可是不知為什麼，今天嘴裡的紅燒排骨好像沒有以往那麼饞人了。
總覺得……老哥這好幾年的廚藝不如南煙兩個月的練習……
想什麼呢！
夏明拍拍自己的腦袋。
試煉已經完成，人是活在當下，夢裡的事情就應該讓它過去。
「確實很忙，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那個邪惡組織是被荒野上另一個勢力聖光會像野狗一樣給驅趕，慌不擇路的逃到了我們二號城來了。」
「這些無法無天的傢伙如果聲勢浩大的鬧出點什麼動靜還好，偏偏他們來了之後就無聲無息的潛伏起來偷偷摸摸的在暗裡搞些小動作，搞得局裡很是焦頭爛額，整天都要想方設法的揪出這些蟑螂的尾巴。」
夏正扶著額頭無奈的感嘆道，也只有在家裡，在自己的弟弟面前，他才可以像這樣卸下防備露出一絲疲態。
「我知道，深邃之藍，販賣名為『藍血』的靈能藥劑是吧？我問了應文彥，他告訴了我一些信息。」
「好了，不說了。」
夏正似乎並不想繼續深入這個話題，「還沒恭喜你成功考入天華靈能學院，我都知道了，你文化課分數接近滿分，靈能強度達到了二階。」
他高興的一拳輕輕砸在夏明的肩膀上：「好小子，我就知道伱不會讓我失望。」
夏明輕輕揚了揚嘴角，默默吃著碗里的菜。
你以為我願意讓文玲給我補習把文化課分數也拉得那麼高是為了什麼啊？
夏正一邊給夏明夾菜，一邊問道：「想要什麼獎勵？」
「我唯一想要的獎勵就是一夜之間迅速實力暴漲變成像你一樣強大的靈能者，但是這可能嗎？」
夏明朝他翻了個白眼，往嘴裡塞了一口肉。
「沒什麼想要的獎勵，你工作的時候注意安全就是了，尤其是遇到強大的敵人別逞能，該跑就跑，該賣就賣，自己的命最重要知道嗎。」
說是這樣說，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任何困難危險都絕不退縮，即使流血負傷也要從罪犯手中救出所有無辜的民眾，夏正怎麼會有如今英雄一樣的口碑，年紀輕輕就升任為四課課長，屢次受到市政府的嘉獎呢？
果然，夏正口中說著知道了知道了，但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顯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幾年前的他或許還對流血受傷之事小心翼翼，可現在的他已經是六階的強大靈能者，在整個二號城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頂尖強者，能讓他再度流血負傷的事件，已經少之又少了。
夏明知道自己也勸說不動他，就像夏正也總是在他耳邊嘮叨著要早睡早起少吃外賣周末多和同齡人出去玩耍交流最好交個女朋友什麼的，他也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總之，心意到了就行了。
他知道老哥在關心自己，老哥也知道自己在關心他，就已經足夠。
夜晚，夏正又回到忙碌的工作崗位上去了。
夏明睡得卻不是很安穩。
準確的說，從夢境試煉結束後的這十多天來，他的睡眠質量一直都不太讓人滿意。
習慣了明南煙牌枕頭和明南煙牌抱枕之後，家裡柔軟的床墊和棉被已經無法再給他帶來舒適的睡眠環境。
好在習慣的力量是可怕的，這十幾二十多天下來，他又漸漸習慣了一個人手中空空懷中空空的躺在床上，孤獨的睡去。
同樣的夜裡。
明華塔頂層。
明月高懸，清輝夜凝。
獨屬於明南煙的獨立辦公室內，明南煙從一道暗門裡走了出來。
自從與夏明先生分別之後，已經過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里，她很少睡覺，身為靈能生命，她也不需要睡覺。
因為一旦躺在空蕩蕩的床上，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尤其是像此刻這樣冷月幽幽，月華凝凝，曾經歡好的記憶便將內心的孤獨寂寞映襯得越加苦楚難熬。
夏明只不過在這二十多天的時間裡因為晚上睡覺時身邊少了個人而感到一絲孤獨。
而她，已經一個人孤獨了二十年。
活下去……會有希望嗎？
可有些時候，明南煙卻覺得這更像是一種詛咒。
窗外，整個二號城的建築都伏低在她的腳下像是在對她跪拜臣服，遠處那包圍住整個城市的巨大黑色高牆卻遮住了更外面的世界和視野，讓她莫名的想到了牢籠。
她不過是被夏明先生的詛咒囚困在現世的一隻鳥兒罷了。
明南煙低垂眼眸，轉身離開窗邊。
她忽然不想看月亮了。
無人可以看到她的柔弱，當她坐到自己的座椅上，拿起秘書放在桌上的那些待處理的文件時，威嚴冷漠的面具便自動戴在了臉上。
她其實並不想處理這些事情，在坐上了明家的最高位報復了當年那些人之後，這個位置和其所擁有的權力對她來說就已經索然無味。
但她需要這個位置，需要擁有這些權力。
只有這樣，她才能調動龐大的資源。
只有這樣，她才能嘗試去完成那不可能的奇蹟。
身體徹底湮滅，就連靈魂也燃燒殆盡的人……能被複活嗎？
她不知道。
但她只能選擇相信。
手邊的文件一份份處理完畢，明南煙看到了最後那張墊在底下的邀請函。
來自天華靈能學院的邀請，邀請她作為嘉賓在這一屆的新生入學儀式上致辭。
這種小事明南煙向來不想理會，除了最開始在明家的權力鬥爭中大顯光彩之外，她已經很多年沒在公共場合現身了，二號城到處流傳著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
可這一次不知怎的，她忽然心血來潮，想要答應這封邀請，去天華靈能學院看看。
靈能者的心血來潮，與其說那是忽然間從腦海里冒出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想法，不如說那是某種直覺或預感，往往都極為靈驗。
明南煙拿起那封邀請函，很快擬好了回信。
這麼多年了，也該出去走走，就當是散心好了。
………………
天華靈能學院，新生入學當天。
夏明拿著錄取通知書很快便完成了報道，被分到了B班。
拎著自己的行李進了學院分配的單人宿舍，看著這寬敞到有他家幾倍大，不僅有客廳、卧室、廚房、衛生間，還有娛樂室、修鍊室、訓練場等功能齊全的宿舍房間，他總算知道為什麼那麼多靈能者擠破腦袋都想進這間學院了。
娛樂室暫且不提，專門提升冥思效率提高靈界親和度的修鍊室，能夠測試也能夠鍛煉掌握使用靈能的訓練場便足以讓很多人心動眼熱。
當然，想使用這些東西，需要學分。
新生頭一個月是免費的，後面想要使用這些設備設施則需要支付學分。
完成課程，參加學院的活動，完成學院發布的各種試煉任務，包括自身靈能強度的提升，學會使用一門新的靈術都能獲得學分。
學分不僅能夠解鎖這些設備設施的使用權，還能對其進行升級，甚至還能用來在學院內兌換購買許多市面上見不到的珍稀靈性材料。
不過對於夏明來說，真正最適合他的變強方式當然是完成系統的夢境試煉。
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依舊每天準時用功的冥思修鍊，可他能感覺到他的靈魂潛質雖然大幅提升了，每一次從靈界汲取到的靈能比起之前也變得更多了。
但這二十多天來他的實力增長的並不算多。
辛辛苦苦的努力修鍊哪有開掛香啊？
雖然想是這樣想，夏明倒也沒擺爛放棄就是了，畢竟實力能穩步增長一點，面對危險時喪命的概率就小上一點。
有時候或許差的就是那麼一點點呢？
也正是在入學這天，系統提示新的夢境試煉已解鎖。
夏明沒有急著在報到完畢後就立馬開始新的試煉。
畢竟明天就是入學儀式了，誰知道這次夢境試煉他又要睡幾天，萬一錯過了怎麼辦？
入學儀式後再進行夢境試煉，就算真的睡了幾天，錯過的那些課程還可以找文玲補習，沒錯，就這樣辦吧。
夏明打定了主意，在宿舍的娛樂室里惡補了一些知識之後，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上午八點。
金碧輝煌的學校禮堂里，夏明和分到B班的新生們排成方列站在了一起。
文玲沒有和他分到一個班，倒是許遠航這個傢伙冤家路窄的又和他在同一個班裡了。
入學儀式開始之前，新生們互相吵吵鬧鬧的交流介紹著自己。
許遠航在人群的角落看著又一次被眾人圍攏起來的夏明，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為什麼在這裡夏正弟弟的名頭也這麼好用啊！
喂，那傢伙不過就是比我英俊了那麼零點零一分，你們這些女人至於這麼湊上去嗎！
我可是明氏葯業高管之子，我長得也不差啊！
可唯獨這一次，他看著眾星拱月的夏明，連一絲在內心譏諷嘲笑他的心理安慰都說不出來。
因為不僅從背景上，從實力上，夏明如今也是徹徹底底的碾壓了他。
畢業考核那天夏明的測試成績在這些天像是魔咒一樣反覆出現在腦海裡面，讓許遠航一想到就不甘發狂。
他不僅拼爹拼不過，就連身為靈能者的實力天賦上，也被夏明給完爆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甚至到現在，夏明這個混賬傢伙寧願敷衍的應和那些女人的提問，都不願向我這個高中的老對手投視一眼！
許遠航決定今天回去後就開始鞭策自己老爸，讓他一定要努力替自己爭口氣，不能輸給夏明的哥哥夏正。
什麼英雄，不過是聯邦政府手底下的鷹犬罷了。
爸你爭口氣當個明氏葯業的總裁給他們看看，到時候你兒子我倒要看看在場的這些人還不敢不敢如此冷落我，看看夏明還敢不敢無視我的目光。
當然，不光是鞭策自家老爸，他自己也會努力，爸你不是明氏葯業的高官嗎，那麼提升靈能強度的藥劑手頭應該有不少吧，若是能給我勻上一兩瓶……
正在許遠航胡思亂想，夏明無聊無奈的敷衍著周圍湊過來的男生女生的提問時，一聲刺耳的音階聲將在場所有人沉默。
「全場肅靜！」
校長洪亮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震響，一股無形的壓力讓所有新生不由自主的閉上嘴巴排好隊列列好陣型，看向高台上的老人。
老人看起來鬚髮皆白，但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個大佬。
慷慨激昂的簡單演講幾句，看到場面在他的控制下變得安靜肅然起來之後，他拿起話筒，神色鄭重的開口道：
「接下來，有請明南煙女士為新生入學儀式致辭！」
一瞬間，全場嘩然。
「什麼？明南煙？我沒聽錯吧？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紫電女王？」
「學院竟然真的請到了這樣的大佬來致辭？」
「我靠！我靠！給我們致辭的是明南煙，是明氏財團之主，是威凌整個二號城的紫電女王大人啊！咱們這一屆新生以後有的吹了！」
校長眉頭一皺，正要高喊一聲肅靜，用靈能將這些小傢伙們的躁動壓制下去。
就在這時。
咔！
一聲脆響。
那是高跟鞋踩在地板的聲音。
也是明南煙一腳踩到所有學生心臟上的聲音。
好似電流一般無形的顫慄從心臟傳遍全身，剛剛還喧鬧嘩然的禮堂頓時變得雅雀無聲，落地可聞。
無人敢打擾這位女王的登場。
咔！
又是一聲脆響。
所有人的心臟都猛地劇烈震顫了一下，渾身汗毛豎起，後背冒出細汗，空氣中好像有無形的靜電流過所有人的頭皮，讓人感覺如芒背刺頭皮發麻。
好可怕……好強大的威壓。
咔！
明南煙走上了高台。
威嚴而冷漠的面孔淡淡的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影。
全場肅靜。
目光所至之處，無人敢不敬畏低頭。
就像是低等生物碰到了捕食自己的天敵，就像是無知的螻蟻迎上了神明的注視。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新生，所有靈能者，清晰的感受到了明南煙的強大與可怕！
如同神祇，不可褻瀆。
不敢褻瀆！
夏明看著高台上威嚴冷漠的明南煙。
絕色的面容，欺霜賽雪的細嫩肌膚、盈盈一握的細腰、筆直纖長的雙腿以及無比巍峨宏偉的山峰……
二十年過去了，她的模樣竟然依然與夢境試煉里的少女一般無二。
只是她身上那威嚴尊貴凜若冰霜的氣質，那紫色的瞳孔與長發清晰的告訴他，她不是夢裡的那個女孩。
這個事實同樣也無比清晰的告訴了他，在夢裡他雖然被明南煙奪走了貞潔。
但在現實里，他依舊保持著冰清玉潔的善良純潔。
還好還好。
夏明慶幸的拍拍胸口，低下了頭。
也就因此，他錯過了明南煙剛好掃過來的視線。
那是……！
明南煙心裡一個咯噔，看著那個熟悉的人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無可抑制的驚喜或者說驚嚇讓她感到大腦眩暈，只覺渾身一軟，差點脫力得站都站不穩，癱倒在地上。
強大的自制力讓她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台下俯首低頭的一眾學生也沒有察覺到她剎那間表情的變化。
只是一瞬間，她的目光在夏明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瞬就轉移離開。
但是此刻，她死去多年的冰冷心臟卻像是有一團火在燒似的開始撲通撲通猛烈跳動起來。
她的五指微微蜷緊了，表面上用冰冷威嚴的聲調開始了正常的儀式致辭，但眼角的餘光一直死死注視著台下那個反反覆復在夢裡出現的熟悉人影。
多年來維持的冷漠矜傲強大自信在這道身影面前徹底破碎。
她不敢相信，她不忍懷疑。
她竟像是多年前自卑膽怯的柔弱少女一般，忍不住在心底顫抖的發問：
「沙米尼耶，那個……真的是夏明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