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於是，他做出了決定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眼中的夏明先生再一次的變成了那種詭異的離奇的不可名狀的模樣。
像是一團不同色塊和血塊堆疊起來的人形肉塊。
或許在靈界生命眼中，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生物，都不過是這種拙劣的形狀未明的肉塊。
就像在人類眼中，靈界生命也是那樣的詭異可怖，充滿驚悚的詭譎怪誕。
明南煙趁夏明不注意，有些痛苦的捂住了頭。
一開始，她也以為是身體里的那個意志又一次在給她製造出虛假的錯覺，企圖加速她人格崩潰的進度。
她嘗試著像之前一樣，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又一次虛假的欺瞞而已。
只要她堅定本心，堅定意志，睜開眼一定又會看到那個俊美的令人心動的夏明先生。
可是沒有。
當她不斷的進行心理暗示，不斷的深呼吸，閉上眼後再度睜開眼，眼前的夏明先生依然是那堆形狀莫名的肉塊。
不是身體內的那個意志在作祟。
而是隨著她越發的超限使用靈能，越發的為了保護夏明先生而使用力量，她看待事物和認知世界的方式就越發不由自主的往靈界生命的方向靠攏。
如果說靈界是一片深邃廣袤的海洋，現界是與其完全不同的陸地。
她就像是一條勉強生活在岸上的魚，靠著對夏明的愛勉強汲取到賴以生存的養氣，維持著人格的不被崩解。
陸地的光景與海洋不同，生活在陸地的生物與生活在海洋的生物對世界的認知和看待方式也完全不同。
她就是那個勉強自己生活在陸地的海洋生物。
隨著她不斷的超限使用靈能，就像是一次次回到海洋後卻還要勉強自己上岸，可身體和靈魂卻不由自主的想要回到深邃幽冷的海洋，回到自己真正應該生存的地方。
即便她從前生活在陸地，可作為海洋生物的她一旦體會過海洋里舒適安逸的環境，一旦見識領悟到真正的海底光景，陸地上所望見的一切事物都變得陌生而格格不入了起來。
最近眼中見到的夏明先生的人類模樣越來越少了，而眼前這團不規則人形肉塊的模樣越來越多。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這樣的情況會愈發嚴重。
這一次不是身體內的那個意志在作祟，而是來自靈界生命的，來自身體和靈魂的本能在摧毀她的人格和意志，要將她最後一絲與海洋格格不入的真靈給磨滅。
她越是超限的使用力量，這樣的狀況就越是會加劇。
到最後，她眼中的夏明將徹底失去俊美的外表，令人心動的身材，永久的變成靈界生命眼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一顆稍微令靈界生命感到不屑乃至一絲絲厭惡的灰塵。
但她沒辦法停止下來。
她甚至也沒辦法像之前一樣選擇一走了之離開夏明先生來避免危險找上他。
因為在小鎮那一戰之後，不止是她，明家一定也記恨上了夏明先生，不可能放過他的。
現在的夏明先生身體殘破，靈能階位大降，選擇離開只會讓失去力量的夏明先生很快死在明家的報復之下。
除了她，還有誰願意這樣毫無保留的保護夏明先生，和明家作對呢？
放棄使用力量，她就無法保護夏明先生。
選擇使用力量，她就在加速走向自我崩毀的邊緣。
人如果想要得到什麼，往往不得不失去什麼，犧牲些什麼。
明南煙從未有哪一刻對這個道理有如此深刻的體驗和認識。
但是沒關係的。
就像即使我變成了有著兩張臉孔四隻手臂和翅膀的怪物，夏明先生也一樣包容我接受我一樣。
就算夏明先生在我眼中永久的變成了一堆肉塊的模樣，我還是一樣會愛他，一樣會因為他的親吻和撫摸而感到愉悅高興。
明南煙用力的親吻著夏明的嘴唇，即使眼中的光景早已化作詭異到人類難以理解的模樣，但嘴唇上的溫度是騙不了人的，夏明先生的氣味和滋味是騙不了人的。
雖然她能感應到身體內那個龐大而混沌的意志似乎還未真正蘇醒，之前對她感官視覺的蒙蔽彷彿只是那個意志無意識下的一種本能行為。
即使那個意志在不久的某一天真正蘇醒，要如洪水海嘯般摧垮她的意識。
但只要還能感受到這些，感受到這些屬於夏明先生的氣味和滋味，她就絕不會敗在靈界生命的本能之上，絕不會輸給身體里的另一個意志。
可是……
若是有一天，連這樣的氣味和滋味她都感受不出來了呢？
…………
明南煙有心事。
很重的心事。
夏明很確定這一點。
一個半月親密無間的相處，不止是對明南煙的身體，就連她的心思，夏明也愈發的了解和認識得清楚。
所以，即使每一次被導彈轟炸後明南煙臉上的笑容沒有什麼變化，即使晚上他們之間的遊戲依舊那樣熱情洋溢充滿愉悅。
夏明依舊十分確定她有什麼事在瞞著自己。
其實，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點。
從明南煙那偶爾變得縹緲空洞的眼神，從她偶爾像是看到什麼奇怪的光景手上的動作輕微的一頓，這樣的細節還有很多很多。
明南煙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騙不過夏明的眼睛。
「南煙，你眼中看到的我，又變得像之前一樣了對嗎？」
在一次互相幫助對方發泄後的夜晚，夏明輕輕吻著她的嘴唇問道。
明南煙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道：「沒有呢，夏明先生，你多慮了。」
「你又在掩飾，又在向我隱瞞！」
夏明像往常一樣不開心的揪著她的嘴角往上提，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卻被明南煙的手抓住，輕柔而用力的按住，再也不能在她臉上胡作非為了。
明南煙現在已經是五階，而他已經沒有再肆意欺負她的力量了。
「夏明先生不用擔心那麼多，我真的沒有什麼什麼問題。」
明南煙另外兩隻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像是在安撫嬰兒的媽媽一樣。
「現在是我在保護夏明先生，夏明先生伱只需要像個聽話的寶寶一樣無憂無慮舒舒服服的享受著我的侍奉就行了，大人的事就由大人來解決，好嗎？」
夏明憤怒了。
這個明南煙，仗著現在力量比我強上幾分就想翻身做主人，什麼大人小孩的，以為按著我的手我就沒法欺負你了？
他頭一低，用力的咬破了她的嘴唇。
「明南煙，你再這樣，以後晚上就別想找我一起玩遊戲了！」
「沒關係的，我只要能聞到夏明先生的氣味就能自我滿足。」
「你這變態！那我，那我以後不理你了，你休想再從我這裡得到半點關心和溫柔，你湊過來我就罵你，打你！」
「沒關係的，就算是夏明先生踩著我的臉大罵著我下賤不要臉，在我看來也一樣充滿了可愛帥氣呢。」
完了完了！
這個變態色女已經進化了，我的招數對她要不管用了！
夏明心頭髮涼。
從前他是明南煙的拯救者，他的力量遠在明南煙之上，他想怎麼欺負她就怎麼欺負她。
現在攻守之勢互換，不管他使出什麼招數都沒用，是明南煙現在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了！
「好，你不說是吧！你不說是吧！」
夏明恨恨的重複了兩遍，又用力的咬破了明南煙另一張嘴唇，氣憤道：
「你看我晚上怎麼懲罰你！」
懲罰嗎？
明南煙只是滿含情意的微笑看著他，不管他對她做什麼，她都甘之如飴。
夜晚，夏明狠狠的懲罰了明南煙。
這一次懲罰比以往，比之前的所有懲罰都要來得嚴重。
夏明使出了所有招數，即使自身累得氣喘吁吁，即使要把體內僅剩的一點靈能都給榨乾，他也用盡里全力讓明南煙徹底沉浸在歡愉的海洋里，甚至爽到昏迷了過去。
這就是夏明先生對我的懲罰嗎？
這明明是獎勵呀！
昏迷過去之前，明南煙滿心幸福愉悅的這樣想著。
可是明明這樣幸福快樂，心中為何……隱隱有著一股不安呢？
這種不安讓幸福的喜悅沒有在明南煙身體里停留太久，她只昏睡過去了不到片刻便忽的驚醒過來。
夜風很涼，夜色凄迷清冷。
而她的枕邊，她的懷裡，那個善良俊美的男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明先生！」
明南煙猛地反應了過來。
明明是懲罰，為何夏明先生讓她感受到那樣多的快樂。
明明他的身體已經顯出疲態，為何他還要那樣努力，努力到讓她甚至舒服到昏迷過去的程度。
因為，他要不辭而別，就和之前的她一樣。
明南煙徹底慌了，在漆黑的夜裡逡巡亂轉，放聲大喊，緊張不安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夏明先生！夏明先生！」
夜色里除了凄冷的風聲，沒有任何回應。
四周的黑暗如同深淵，明南煙一顆心就這樣猛地墜入了深淵，倉皇凄離。
她不敢想像夏明離開她之後的日子，她不敢想像夏明先生離開她被明家發現之後會是怎樣的場面。
她害怕了。
她後悔了。
她不該不關照夏明先生的心裡，不該為了不讓他擔心而選擇矢口否認。
夏明先生一定很傷心難過吧，我這樣隱瞞他，我否認是為了不讓他擔心，可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更深的傷害？
她終於明白了那晚她選擇不辭而別之後夏明先生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終於明白夏明先生那時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在黑暗的原野上發了瘋似的到處尋找夏明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直到在某座流著溪水的小山邊看到了夏明的身影。
「夏明先生！」
這一刻，失而復得的喜悅填滿了她空洞悲傷的心腔。
她瞳孔猛地睜大，神情激動的沖了過去，緊緊抱著夏明，抱著失而復得的他，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夏明其實根本就沒有離開太遠，也沒想過徹底離開她。
說了要好好懲罰一下這個有了力量就不知天高地厚分不清上下的色女，他就一定要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
讓她也嘗嘗被拋棄的滋味！
他一邊擦拭著明南煙臉頰的淚水，一邊平靜的看著她問道：
「現在還敢對我隱瞞嗎？」
「不……不敢了。」明南煙連忙害怕的搖頭。
夏明輕哼了一聲，表情變得好看了一些，熟練的拍拍她的屁股。
「現在知道誰才是大人，誰才是寶寶了吧？」
「……知道了。」
明南煙連忙把兩張臉緊貼上去，輕輕蹭著他的臉頰。
「我以後都聽夏明先生你的話。」
夏明露出滿意的微笑。
呵。
小色女。
想要翻身做主人把我壓在下面？
還不是被我略施小計，輕鬆拿下！
夏明像是擼貓一樣輕撫著明南煙光滑的脊背，說道：「好了，這下可以告訴我了吧，你身體的真實情況。」
明南煙再不敢隱瞞，只能一五一十的將其說了出來。
越說她的身體就越是顫抖，越說，內心就越是生起一種對未來的恐懼不安和害怕。
「沒關係的，夏明先生，就算以後在我眼中你的模樣永久變成那副樣子了，但我還能聞到你的氣味，還能在和你親吻的時候嘗到同樣的滋味，我的意志不會就這麼被吞噬，我對你的喜歡永遠都不會改變，永遠不會。」
「可是南煙，若是有一天你的身體徹底連我的氣味都分辨成另一種味道，連我的嘴唇都認知為另一種滋味的時候，你還能堅持下去嗎？」
夏明的話精準的命中了明南煙心中最深刻最恐懼的弱點。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南煙，你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那樣堅定，可是你的身體卻在顫抖，在害怕呢。」
「夏……夏明先生……」
終於，就連那最後一絲堅強也無法維持，明南煙徹底在夏明面前卸下防備，像個脆弱的孩子一樣大哭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夏明先生，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害怕啊！明明早就決定就算認知受到身體影響使得眼中的夏明先生你出現了變化，也要永遠把你的模樣銘刻記憶在腦海，可現在我卻已經快要越來越記不起夏明先生你之前的模樣了！」
「身體和靈魂在影響我，躲在身體里的那個意志也蘇醒得越來越活躍強大，它們都在消磨我的人格，摧毀我的意志，我甚至感覺到那個冰冷龐大的意志現在就在這具軀殼裡靜靜的看著我哭泣流淚，看著我瀕臨崩潰，夏明先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到了那一天我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和地步嗎？」
只是每個夜晚的激烈遊戲，那些親熱的擁吻和發泄，已經不足以讓明南煙用以維持自身人格的穩定。
她或許……早就一直強撐著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
看著崩潰流淚的明南煙，夏明用力抱緊了她的身體，無比憐惜的親吻著從她臉頰上滾落的淚珠。
他終於在心裡做出了一個決定。
「南煙……」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
「我們……做吧？」